不久前,梁育秀接到参加阅兵的邀请。9月3日,他将作为抗日战争老兵方队的一员,走过天安门广场。
家中亲友为此很是激动,86岁的老伴儿对他说:“没事儿,你放心去吧,我一个人能行。”1984年退休后,梁育秀就和老伴儿住进了内蒙古军区第五干休所,子女落户在天南海北。
说起阅兵,梁育秀不由得想起了1940年2月,13岁的他当时已是村里儿童团团长,鬼子汉奸说非抓住他不可,这让梁育秀萌生了参加八路军的想法。母亲听后对他说:“你走吧。出去以后小心又小心,(你)年岁小个子大,别人(可)不(把你)当小孩子看。吃穿住妈就管不着了。妈自己能活,你就放心走吧。”
梁育秀至今仍记得,当时母亲一滴眼泪也没掉,她说儿子要干大事成大业,掉眼泪不吉利。
那是母亲在梁育秀此生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从13岁离家打鬼子,直到13年后母亲离世,梁育秀再未回到母亲膝下尽孝,这也成为他心中至今无法磨灭的一抹伤痕。
“小时候妈妈让我放心去当兵,现在老伴儿让我放心去参加阅兵,哈哈,真好。”梁老操着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故作轻松地说。
我生于1927年4月,十岁那年,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抗战爆发。第二年,日军占领了我的家乡五台县,才念了三年书的我于是失学了。
我家在五台县第三区小沟村,地处五台南境,海拔1800多米。山高路陡,进村只有一条路,六座大山形成十里长沟,山里有的小路几年都没人走过。村子不大,姓却很杂,罗姓是大户,其他还有张、胡、崔、杨、梁等十几个姓。我小时候是这个山村最繁华的时候,一百多户,三百多号人。
1937年平型关大捷后,聂荣臻司令在五台成立晋察冀边区,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村子里陆续有人参加革命。
我大哥1938年参加共产党,二哥次年也跟着加入。
1940年百团大战以后,鬼子对晋察冀清缴得更加凶狠,曾发动三个月的“大扫荡”,对不听鬼子指挥、不交粮食、不派劳工、不送姑娘上炮楼的村庄实行“三光”,那之后,五台县境内从牛道岭到长城岭长约百余里、宽约四十里的地带形成了百来个“无人区”,九千多群众被无情杀害。
这反而激起了乡亲们的顽强反抗。当时三区斜坡村的小学老师罗野还,手下领导着7个村的党支部。有一天,四十多个日伪军包围了他家,但罗野还拒绝交出共产党员名单。
敌人于是先拿他的父母开刀。接着又将他二哥家七个月大的孩子用刺刀捅进肚子里,舉到空中摔死在院子里。
二哥二嫂、大伯二伯随后相继被杀。罗的妻子长得漂亮,被敌人捆起来带回炮楼蹂躏了数月。最后,罗野还死在太原日本陆军监狱里。他的一家人以死换来七个村全体共产党员的生命。这件事令我至今印象深刻,无比敬佩。
清缴期间,我的家乡小沟村成了我党一块小根据地。因为地形险要,敌人出击到小沟搜山,游击队就跑到敌人据点附近隐藏两天,敌人一放松我们的人再转回来。
小沟村可以说家家有人参加革命。从东北到海南、新疆,都有同村人,小山村对革命做出了牺牲和奉献。解放后参军参政的又有几十人,到目前,离休干部当中还有十余人健在。
八年抗战期间,五台县每年有千余名青壮年参加八路,累计有一万余人参军参战打击日寇。而参加民兵及其他形式抗战的群众达9万多人,占了全县人口的一半。
颇有些遗憾的是,1990年我回去时,发现小沟村的山山水水竟几乎没什么变化。而村里仅剩不足30人了,他们还在想办法搬走。(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