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嫫
不能说出的秘密
1
我用声音证明,我还活着
我必须不停地说
说出天空、梦想
说出灰烬、火焰
说出我为什么安静了这么多年
我不是天生的哑巴
树,可以让叶子说出
玉米能读出风的唇语
我期待,语言以另外的姿势
呈现对事物的阐释
如果生活让我说的太多
我依然相信沉默
2
那个会说话的哑巴在哪里?
他在黑白颠倒的轮回里
耗尽一生
没能逃离语言的蛊惑
灯光灭了,影子还在
树砍了,根还在
我不说,话还在
它卡在生活的缝隙里
是什么时日无多
是什么经常让我们欲言又止
时间的悖论让心灵杂草丛生
现在,我要重新整理院落
修去多余的枝条和杂草
让石榴开出花
让一棵草不站在墙头也能说话
3
有时门开着
就是世界关上了那扇窗
所以,许多人时你常常寂寞
不要说
月亮有影子,地上有绳子
要提防的多着呢
鱼,不会开口
可仍有人能体会它的快乐
用重复的肢体动作
用被你们忽略的表情
一个人用身体与灵魂对话
这世上,你看到的光明很多
可是,黑暗说着说着
就来了。
4
花儿为什么落下
在蓊郁的春天里
它说出了死亡的气息
时光的寂静里裹着伤
剔除雨水的白骨
草,一股脑地从地底涌出
它说出了世界的生生不息
我以为,有一天
我会忘了怎么说话
可语言这根青藤
越想剪了它
只会徒劳地将自己纠缠的更紧
5
我的嗓子是一块生锈的铁
穿越了土地的黑暗
它渴望着地底的火
将它焚烧
淬出里面的铜和耀眼的金子
在失落的世界
它是通往救赎的钥匙
多少人,用文字温暖自己
多少人,用声音慰藉着骨头里的冷
他们企图用话语掩盖话语
用语言覆盖被篡改的真心
6
我是一个矛盾的割麦人
流火的五月
该从哪一个清晨开始
我守在肉体的边缘
守在你们遗忘的边界上
我不说出,麦子熟了
它是我饱满的秘密
是贲张的血液,在血管里来回撞击
在天空下
是一片茫茫的麦海
我在这里
在这里种下因果
种下时间的虚无
那些麦子,苦苦地守着秘密
不待说出,已是锋芒毕露。
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上午
愤怒的小鸟
用尖锐的喙啄开雾
灰色的羽毛
像张开嘴的嘲笑
什么也没发生
阳光划过河流
天空却一再阴霾
是谁和工业污染一再较劲
它是冷的,冰的光芒
什么都没发生
我是说,我站在江堤
风中的芦苇一再寒冷地吹
它们相互拥挤、取暖
却在一阵风过后,又迅速推开彼此
这个上午的阳光有些冷
一个塑料袋被卡在码头的链桩上
一只渔船停靠在孤单的码头
一个人,在码头的广场上转着圈
事物的外表和你看见的表象一样
这个上午充满平静
什么也没发生
夜
隐秘的芦苇,连着月光
江岸沉默
所有的船只是一种象征
没有什么能停靠
就像生活永远奔波在路上
日益缩水的江面
冬天的风吹动旗帜
慢慢沉入江底的月光
寒冷而收敛
仿佛一双皲裂的手
把夜晚送入无可诉说的迷茫
消瘦的月,承载了水面的雾气
从而变得令人无法琢磨
夜,这最初的黑暗
成了最混沌的开始
从今夜寒冷的冬天
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仍会有落单的鸟
在,瑟瑟江风里传来回声
遭遇一场雨
被季节翻动的雨点
此时,有些疲惫
窗内、窗外
隔着一堵玻璃的墙
世界本来就是虚构的吗?
我们的虚伪、忙碌,像一滴雨
却,弄不清活着的意义
雨点,贴近车窗的玻璃
并非怀揣冬天的寒冷
它们不会拐弯,更不会狭路相逢
只是盲目地重复、覆盖
然后,陷入大地无边的宽厚与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