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葛松,男,安徽怀远人。自幼习京剧、泗州戏,曾创作小戏《桂花下乡》、花鼓灯灯歌《要玩还是花鼓灯》等四十余部(首)作品及《怀城旧事》等系列民俗专辑。2010年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命名为安徽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端公腔)代表性传承人。
秦胖子吓狗
秦胖子年轻时是否就胖,我不大清楚,不过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已经胖得不成样子了。
秦胖子住在我的隔壁,他家院子里有一棵很粗大的泡桐,枝繁叶茂,树荫遮盖了街坊邻居几户人家。我每天中午放学经过他家门口,都能看到他坐在泡桐树下,冬天晒太阳,夏天乘凉。他坐的是一把藤椅,那把藤椅比一般的宽大,并不是特意定制的,而是买来后,又请城里有名的王篾匠再加工而成,可是就这样,也只将就容下他的腰围。我和他孙子同庚,他孙子没有遗传秦胖子的胖,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孙子和我玩耍时,经常被我欺负,这时候,他孙子总会痛哭流涕地说:“我回家叫我爹来把你压扁。”
秦胖子家境并不富裕,可是他每餐必荤,尤其是五花肉,每顿都是少不了的。那时是计划经济,买肉要凭票,一家几口人,一个月就那么点票,买的肉也是有限的,平常人家,时不时的买点肉解解馋,也勉强过去。可是秦胖子家就不行了,他一家人的肉票加在一起,还不够他一个人三五天吃的。于是他老伴拿着钱,到周边亲戚邻居家去兑换肉票,前后院兑不到了,就到前后街兑,半个城关的人家几乎都给他兑过肉票。我家更是不在话下,有段时间,我没吃上肉,常常被秦胖子家飘来的肉香撩的心痒,嘴边整天挂着“哈喇子”。
胖人嗜睡,秦胖子睡觉是不分时段的,有时坐在泡桐树下的藤椅上,和别人正说着话,鼾声就响起来了。秦胖子的胖无人能及,打鼾也堪称一绝,那鼾声如黄钟大吕,可谓气势磅礴,声震屋瓦,半个巷子都能听得见。往往走到街口,一听鼾声,便知道秦胖子睡着了。
巷子尽头住着一位鄢老太太,她是地主遗孀,无儿无女,家里养了一条狼狗,那狗极为凶恶,有好多人都被那狗咬过。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秦胖子坐在院子里泡桐树下的藤椅上,手里捧着半碗五花肉吃午饭,吃着吃着又打起盹来。鄢老太太家的恶狗,经不住诱惑,顺着肉香的气味,径直遛到秦胖子家门前。秦胖子家两扇大门虚掩着,那恶狗把门顶开了一条缝,伸进头去,正探闻着,秦胖子如雷的鼾声也在这时响了起来,那恶狗不经意间受到惊吓,猛然把头往回缩,脖颈正好卡在两扇门缝中间,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竟把恶狗的颈椎夹断了,扑腾了几下,当时就断了气。秦胖子毫无察觉,鼾声依旧。他老伴来收拾碗筷,见鄢老太太家的狗死在自家门前,怕招惹事端,赶忙叫醒秦胖子。秦胖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对老伴说:“声张什么,拖进来,这个月不用去兑肉票了。”
鄢老太太左等右等不见狗回家,颠着小脚,到处寻找也没有下落,气急败坏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嘴里不住地骂道:“谁家缺德鬼,断子绝孙的,偷我的狗!”此后一连几天,我都能听到鄢老太太那带着哭腔的叫骂声。秦胖子肯定也听到了,他却并不以为然,边啃狗肉,边心里想:缺德就缺德吧,反正我儿孙满堂,不怕你咒。
秦胖子家烹狗肉那可真叫香啊,那是捂不住的。
打那以后,半条街的住户都把自家的狗拴起来喂养了,生怕一不小心钻到秦胖子家,被秦胖子的鼾声吓死。
杨疤瘌就酒
“杨疤瘌”是诨号,其实我仔细观察过他,脸上、身上都未曾找出哪里有疤瘌,这“疤瘌”二字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杨疤瘌是小城四大家族“宫宋杨林”中的杨家后人,祖上显赫一时,可到了他这辈,却落得家徒四壁,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三十大几,才说上媳妇。成亲后,家里虽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孩子倒没少生。那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所以他不怕被罚款,接二连三的生了四男三女,最小的孩子出生后,杨疤瘌转眼也就四十多了。家里添丁壮口,老的老,小的小,十几口人都张着嘴要吃饭,对这个原本就贫寒的家,更是雪上加霜。眼见着家里整天大人哭,孩子闹,肚子饿的咕咕叫。杨疤瘌也是个男子汉,总要养家糊口吧。好说歹说,托人在搬运站找了份当搬运工的活,一天也能挣几个秫秫面窝头,给老婆孩子填肚子。
搬运工的报酬是多劳多得的,多卸几袋麻包,就能多挣几分钱。杨疤瘌干活也算卖力气,每天总比别人多挣个毛儿八分的。搬运工是强体力活,一趟车卸下来,肚子里几个窝头积攒的力气,也就消耗完了。搬运工们有自己缓解疲劳的方法,他们都会到门口的小店里,打上二两芋头干酒,一饮而尽,解解乏。杨疤瘌原是滴酒不沾的,干了这一行,跟着工友们也渐渐地学会了饮酒解乏,久而久之,竟然上了瘾,干完一趟活,就要去呷上二两酒。
喝酒要搞几样下酒的菜,不说鸡鱼肉蛋,至少也要弄点花生米、萝卜干之类的吧。可杨疤瘌穷啊,口袋里就那几分钱,有时连酒钱都要赊账,哪还有多余的钱买花生米呢?杨疤瘌有一套,他每次去喝酒,打上二两,一口喝下,从盐罐里捏粒大盐,撂进嘴里,便捂上嘴,任凭盐粒在嘴里化,也不松手,不张嘴,生怕漏了酒气。盐粒是不要钱的,咸味能下酒,又省了花钱买下酒菜,一举两得。
那次活重了些,卸完最后一袋麻包,杨疤瘌浑身散了架,两条腿也发沉,坐在地上不想动。可酒也不能不喝呀,还指望着喝过二两之后,恢复点力气,好多挣几个窝头回家给孩子吃呢。杨疤瘌拖着沉重的腿,踉踉跄跄的往门口的小店去。小店门前有个台阶,不是很高,杨疤瘌平时轻轻一迈就跨上去了,可是毕竟这回已经筋疲力尽,小阴沟翻了船,走到台阶前,一个趔趄,居然被台阶绊了个狗啃泥。这下栽的着实,爬在地上,哼呀半天没起来。工友们看见杨疤瘌栽了跤,几个人一起把他搀起来,杨疤瘌顾不得掸去身上的灰,手捂着嘴,呜呜哝哝的对小店的老板娘说:“弟妹,快给我打酒来!”酒端到手上,张开嘴正要喝,嘴里却有样东西掉在了地上。众人一看,是半颗牙,还沾着血,原来杨疤瘌这一跤跌掉了半颗门牙。工友们都让他赶快去漱口,杨疤瘌却拾起那半颗粘泥带血的牙,又塞回了嘴里,一仰脖子,就势把酒灌了下去,接着嘴里便有滋有味的嘬了起来。大家都很迷惑,不知就里。老板娘问他:“你这是干啥?“杨疤瘌这才张开嘴说:“我给你省盐的,用盐就酒齁的慌,这牙上有血,也是咸的,正好留着就酒。”
这下杨疤瘌成了名副其实的“疤瘌”了,人家的疤瘌在身上,他的疤瘌在嘴里。
何三爷玩票
何三在弟兄们中行三,所以小城的人都管他叫何三,真名渐渐倒被人们给忘记了。
小城不大,却是个水陆码头,南来的,北往的,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商业发达,文化自然也就繁荣。在那连电影都很稀罕的岁月里,京戏在小城民众中可就吃香了,三老四少,没有人不能哼上几句的。先生文人哼上一段,算是增添几分琴韵;官吏武夫哼上一段,可谓自诩风雅。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多少能讨得些许光彩。
京剧爱好者分两种。只能清唱几段的,称为戏迷;能扮上戏,穿上行头,上台演一出的,称为票友。何三就把自己归到了票友那一类里。
何三的父亲开了个油行,家境殷实,名播乡里,何三打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快活日子。平日里,遛鸟钓鱼,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读书虽不努力,却是戏园子里的常客。对京剧是一往情深,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茶余饭后,乃至在“畅园”里洗澡,他随时都要吊上一段嗓子,过过瘾。有一回在“畅园”池子里泡得舒服,上来后心血来潮,居然拿起浴巾当水袖,一段声泪俱下的《卧龙吊孝》,竟把其他的浴客都渲染的涕泪交流。要是谈起戏经来,那更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京海两派,南北名伶,什么“四大名旦”啦,什么“南麒北马关外唐”啦,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有声有色。
何三倒真的上台票过戏。那年小城来了个京戏班子,行当齐全,戏码硬棒。何三自恃能戏不少,心撩手痒地想上台过过戏瘾。戏班刚到,他就在“美味斋”备了几桌,上至班主名角,文武场面,下至跟包检场,就连跑龙套的都请去美餐一顿,酒醉饭饱,一人还给了一条精装“大前门”,躬请诸位用心侍候,多多关照。听说何三要登台票戏,远亲近邻,三朋四友,看热闹的,捧场驾势的,早把个戏园子挤满。那晚何三唱的是《武家坡》的薛平贵,正宗的“余派”老生。大幕里一句闷帘导板:“一马离了西凉界”,出场一个亮相,本当来个碰头彩,结果,砸了。原来何三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过度紧张,上场忘了戴髯口(胡子)。何三本想露一手,不料偏偏出了岔儿,老少爷们哪里去寻这等逗乐的机会,霎时间嘘声四起,一片倒彩:“三爷,下去呗!”第二天,何三逢人便嬉笑递香烟,只字不提昨晚的走麦城。即使如此,他也觉得心里痛快。
何三的京戏,一生中派上两回用场。
第一次是在“样板戏”火爆的日子里,偏远乡村搞普及,排《红灯记》,却找不到会唱京戏的老师,村支书慕名登门来请何三,何三满口应承,答应第二天就去指导。当晚,何三就忙活起来,又是背词,又是拉架子,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半夜,老伴上厕所,朦朦胧胧地发现床边站着个人,以为进了小偷,开灯一看,却是何三站在那里,拎着家里的暖瓶当作号志灯,在练“李玉和”的亮相呢。老伴正要发作,何三一本正经地说:“你懂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这叫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戏没排三天,何三就回来了,原来审查何三“成分”不合格,不得不原件退回,偃旗息鼓。
头几年,全国掀起振兴京剧的浪潮,县城里成立了京剧票友联谊会,何三被推选为会长。这一回何三总算有了发迹的机会,但他已是满头白发,人到暮年了。他常常感慨不已:“老了,委实老了,儿子没有继承父志,孙子一味迷恋流行歌曲,看来我这个戏迷要被歌迷取而代之了。”
范疙瘩行状
范疙瘩的脖子后面长了一个很大的肉瘤,所以大家都管他叫“范疙瘩”。
范疙瘩是地地道道的城里老户人家。他和我母亲同姓,和我家住的也相距不远。记得我小时候,只要见着他,总是要我喊他舅舅,我回家问母亲,母亲却说和他八杆子都打不到,因为我母亲的娘家是乡下人。喊就喊吧,毕竟五百年前是一家嘛,叫一声舅舅也不能算吃亏。
范疙瘩年轻的时候是个小开(小老板),也是家里的独子。祖上不知道做什么买卖,发了大财,在繁华的文昌街购了一块地,建了一座很大的宅子,座北朝南,院子有好几进。据说他家的家业相当厚实,能和城里的几大家族分庭抗礼,不管是宫家,还是宋家的公子少爷们,都和他称兄道弟,凡事都要敬他三分。想来,那时的范疙瘩一定是很风光的。不过要是在那个时候,也不知他会不会认我这个“外甥”。
好景不长,刚解放,范疙瘩就出事了,他被政府抓了起来,罪名定的是汉奸特务。
街坊四邻都纳闷,虽说他家是个财主,平时深宅大院里,锦衣华缎,山珍海味的,可也并未坑害过大家,最多算是剥削阶级的一分子,大不了财产充公,改造改造也就行了,怎么就挂上了汉奸特务这样的罪名呢?
这事还得从民国二十七年小城沦陷,鬼子进城的时候说起。小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城的人家几乎都跑反避难去了,十室九空。范疙瘩的父亲舍不得这万贯家业,留了下来。鬼子也要找个落脚的地方,见他家房屋宽敞,且物质丰厚,就把指挥部驻扎在了这里。十几个鬼子住在堂屋,把范疙瘩一家连主带仆七八口,撵到了后院的柴房。范疙瘩的父亲为了保全一家的性命,只得卑躬屈膝,好酒好菜殷勤地伺候这些鬼子。兔子不吃窝边草,小鬼子们在范疙瘩家有吃有喝,自然也就没有加害他们。那时范疙瘩还很年轻,没有抗日的概念,鬼子见他是个半大小子,平时给他几块小糖,让他翻个跟头,竖个星星,以供取乐。就这样直到抗战胜利,双方都相安无事。
抗战胜利后,范疙瘩的父亲心想再也不用过亡国奴的日子了。没想到,鬼子前脚刚走,国民党的宪兵队就跟着住了进来,大队人马,一人背把盒子枪,还有几条大狼狗。范疙瘩一家堂屋里的板凳还没焐热,又回到住了几年的柴房里。那时,范疙瘩已经二十出头了,抗战耽误了上学堂和娶媳妇的机会,再加上原本就是纨绔子弟,家里还有殷实的家底,没出几天就和那些宪兵们混的厮熟起来。宪兵们平日就让他喂喂狗,有时也让他擦擦盒子枪。再后来,范疙瘩也学着宪兵的样子,牵着狗,背上盒子枪,上街上遛。范疙瘩只不过想逞逞风光而已,他背的那枪盒子里是空的,没有枪,假牙。
抗战和国统两个时期,范疙瘩都平安的度了过来。他虽然出过风头,逞过能,却真的没有做过一件为非作歹的事情。可是不管真假,潜伏在城里的地下党把他家的一举一动都给记在账上:鬼子为什么不杀你,那是因为你给鬼子取乐,你还吃鬼子的糖,那就是汉奸;宪兵队为什么不害你,你给他们遛狗,还背着盒子枪在街上耀武扬威,那就是特务。得!先抓起来专政吧。
不由分说,爷俩都进了班房,家产也没收了,堂屋分给了周边穷苦的街坊,范疙瘩一家还住在柴房里。范疙瘩的父亲年纪大了,进去后,担惊受怕,不到半月,竟然给吓的一命呜呼了。这下所有的罪,都要由范疙瘩一人承担了。范疙瘩想不通:我家是财主,可家业不是我挣的;给鬼子取乐,那时我还小,狗屁不通;给宪兵队遛狗,那不是我想显摆嘛。冤呀!
几番审查,确实没有找到范疙瘩害人作恶的罪行证据,可是成分在那摆着,也不能轻易的放出去,就在里面蹲着吧,改造思想。“三反五反”,接着又是“文革”,整整三十年,小城里没有人再提范疙瘩,人们都把范疙瘩这个人给遗忘了。
改革开放初的一天傍晚,文昌街的老住户突然发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步履有些蹒跚,驻足在范疙瘩家的老宅前。人们上前打量,这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范疙瘩。“范疙瘩出来了!”“范疙瘩回来了!”整条街甚至整个小城都在相互传递着这个消息。
街坊告诉他,他的老母亲六零年饿死了,大家伙帮忙,用一张破席子卷起来,埋在了山上。范疙瘩听后,木讷的脸上居然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点点头,说:“感激!感激!”政府给范疙瘩平了反,要把原来的堂屋还给他,范疙瘩没要,他把堂屋后面的那间倒塌半截的柴房,重新修葺了一番,孑然一身住了进去。
我父亲曾问过他,为什么不要堂屋,他说:“打鬼子在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我对这屋有感情,我想叶落归根啊!”
马老头洗澡
马老头年近古稀,儿女孝顺,不愁吃穿,唯一的嗜好就是每天要去洗把澡。
畅园,是离他家最近的浴池,临街一座高吊的门楼,门面不大,却古色古香。楼下是通铺,楼上设有雅座。所谓雅座,不过是居高临下,光线充足,空气流畅而已,透过窗户,可一览远处的山光水色。这里常年浴客盈门,其实每天来此光顾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大多都是和马老头一样,染上了浴瘾,并非都是雅客。
别小看这不起眼的雅座,那可是小城内的新闻发布中心。老哥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道古论今,从总统绯闻到官员的升迁,乃至无头大案,乃至寡妇养汉……议论的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比晚报上的栏目还要丰富。
马老头是畅园的常客,每日午饭后,照例手捧着紫砂茶壶,来到雅座,洗澡往往只需一刻钟,半日里却要续上好几茬开水,日头不落是不起驾回府的。他深知沐浴的奥秘,常对人言:每天一洗,哪有许多灰哩,蹲进热水一泡,能舒筋活血,延年益寿。出一身大汗,赤条条地躺在铺位上,一壶酽茶,一支“红塔山”,和老浴友们天南海北的侃着,云里来,雾里去,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浴池里搓背的、修脚的师傅们,都乐意为马老头做活,而且活做的特别精细。因为老头子慷慨大方,他的“红塔山”和六安瓜片是任何人都可以分享的。
去年,畅园换了老板,重新修建,装潢得分外阔气,又新添了冲浪浴和桑拿浴,听说还从外地请来了女孩子按摩。畅园依旧门庭若市,生意兴隆。马老头和他的老浴友们,却把根据地转移到了离他家很远的另一个浴池。老头子对旧畅园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有一段时间,心里痒滋滋地想回去试一下,可最终没能如愿。他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生怕儿女们骂他老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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