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义的事情

周凌峰

创新创业，就是一件“势利”的美事。

上月去了几趟湖南大学，在校园里遇到几拨学生推销他们的产品：手绘长沙风景明信片，推销语让人颇为心动：这是总理买过的那一款。原来2014年7月，李克强总理在湖南大学视察时，90后大学生们开发的这些旅游产品成为创业中心重点推荐的对象，总理当即掏钱购买了一套，“总理款”明信片就此走红，往来游人对于这样价格不贵、形式别致的礼物，总是难于拒绝的。

回想起我上大学时候，高校扩招伊始，校园的商业氛围还不怎么浓厚，教师们大都是“最后的理想主义者”，对商业化有种传统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抵制情绪。同学中头脑灵活的不乏其人，可是课余能够从事的工作并不多，无往而不利的工科同学还能做点项目，文科生大概就只剩下家教这一途了。也有同学相中了刚刚兴起的“互联网产业”，从家中拿钱盘下了一间网吧，还有吃货同学开起了小饭馆，最终收益大概只是勉强持平而已。我有心做过一次统计，发现一半以上的同学毕业后都去了政府部门或者事业单位，开饭馆那位同学成了人民警察，提起当初的创业经历，他一脸惭愧，颇有些后悔自己“不务正业”的举动。

这才十多年光景，大环境早已变化，每次在校园中看到学生自发组织的活动都有了赞助商的名字，不再是我们当年凑经费买矿泉水和零食的模样，我多少有些感慨——当初如果能够把握住大势，从积极的角度去考虑“便利他人”的方式途径，恐怕我和同学们的人生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吧。

就在前几天，一位亲戚战战兢兢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教育一下他家上大一的孩子，我问清楚原委，哭笑不得。原来这个大一的孩子看到宿舍管理严格，晚间11点关门之后，同学们都没地儿充饥，就拉上几个同学入伙，买了一堆方便食品，再销售给其他宿舍的同学，还免费提供开水，泡好送上门，美其名曰增值服务。几个晚上下来，收益还不错，这样做当然违反宿舍管理制度，可是将开水泡面送上门也算进增值服务的范畴，至少理念是没有错的。我花了不少口舌才打消亲戚“管教”小孩的念头，违反规定，学校自然会处罚，让孩子学会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获取利益，同时也服务他人，这样的观念才是最应该倡导的，偶然出点小差错，又有什么关系呢？

碰巧，当天另外一位亲戚的孩子来我家玩，同样是位大一的学生，当初她考学校，是我帮着填的志愿，因此对她的学校经历，我也多了一份关注。当我问她最近忙什么，怎么很长时间不见联系时，她的答案也是在“创业”：高三毕业时，她曾经在南方一家企业打暑期工，工作挺勤奋，给主管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眼瞅着今年暑期将近，老主顾和她联系，希望她能多组织一些人去这家企业工作。她最近正忙着帮对方招人，做起了小小的中介服务。

我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顿时愣住了，她以为我反对这种做法，赶忙问我的意见。赞许之余，我建议她多了解和劳务有关的法律知识，并且提示她一定不要越俎代庖，因为招工心切，就替企业许下各种好处，以免发生纠纷。小姑娘的一句话把我打动了，她说：“我是帮企业招工，到时候我自己也会去上班的，如果我自己不去，以后谁还会相信我呢？”言下之意，她是把这份临时的活计，当作可持续的工作在认真完成了。

这两位我熟悉的孩子，都不曾读过亚当?斯密以至今天经济学家们的著作，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增值服务”、“信用”之类的概念，在现代经济社会中的巨大作用下，他们是凭着勤劳和一点点小心思，提供劳动，提供服务，赚取微薄的利益。这或许还算不上什么“创业”与“创意”，然而，这些不起眼的小工作，正是时代赋予他们的机会，成功不成功，那已经是第二义的事情，大势所趋、利通天下的事业，又怎能分大小呢？

责任编辑：张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