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康巴藏戏作为藏戏的有机组成部分,随着藏戏研究和康巴文化研究的深入,以及康巴旅游、产业转型、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而日益得到重视。笔者拟对国内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至今的康巴藏戏研究作一综述,以期理清思路,更好地开展康巴藏戏相关研究及其实践。
[关键词]康巴;藏戏;康巴文化
中图分类号:C95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5)04-0081-04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西部和边疆地区青年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4XJC850003)、国家民委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西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项目(项目编号:2014007)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杨于卓(1982-),女,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民族艺术。四川 成都610041
一、康巴藏戏的界定
藏戏是藏民族灿烂历史文化的杰出代表,在藏族文化艺术史上占据重要的历史地位,曾被誉为“西藏艺术的主峰”。康巴藏戏作为藏戏的有机组成部分,随着藏戏研究和康巴文化研究的深入,与康巴旅游、产业转型、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而日益得到重视。
藏戏剧种与流派之争从20世纪80年代延续到今天,随着调查和研究的深入,取得了一些基本的共识。但从已发表的相关论文看,观点并未完全得到统一,其中之一就是关于康巴藏戏的界定。一般地说,康巴藏戏主要有以下四层涵义:第一,指康区藏戏。按藏族传统的历史地理区划,“康”泛指鲁共拉山以东,大渡河以西,巴颜喀喇山以南,高黎贡山以北的青藏高原东南部地区,包括今四川省的甘孜州以及阿坝州、凉山州的一部分,西藏的昌都地区,青海省的玉树州和云南省的迪庆州等一带地方。康区除通行藏语康方言、在部分纯牧区流行安多方言外,各地还有许多被称为“地脚话”的语言,如在大渡河、雅砻江河谷内就有着嘉绒、木雅、尔苏等与藏语三大方言迥异的几种特殊语言或方言。在这一层次,康巴藏戏包括整个康区的藏戏;第二,指康方言区藏戏。康方言区藏戏作为藏戏系统下的第一层次,以藏族传统三大方言区为划分依据,得到了各专家学者的认同。但关于其名称,由于康方言区藏戏,有土生土长的藏戏,也有西藏传入戏,为避免误解,部分学者认为,不应以康巴藏戏命名,而应以康方言区藏戏命名,如田联韬《藏戏剧种分类研究》;第三,指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藏戏,甘孜州所辖范围是康区的主体和典型部分,现在提到“康区”也常常指甘孜州,除康方言藏戏外,还包括属于安多藏戏的色达藏戏,如张世勋《康巴藏戏的渊源及其艺术特色》;第四,特指四川甘孜藏传藏戏,即由西藏传入四川甘孜地区的藏戏,具体包括巴塘、理塘、甘孜、道孚、康定五大流派。这在甘孜州高校老师的论文中尤为常见,这种观点目前也得到大部分学者的认同,他们多立足于甘孜州现存藏戏三大剧种7种流派,比如阿绒呷措、周翔飞、罗敏的《川西康巴藏戏五大流派的渊源及发展》、《甘孜藏族自治州现存藏戏流派调查》、《甘孜州现存藏戏流派考略》、《“雪山上的牡丹”——谈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康巴藏戏五大流派之巴塘藏戏》,蔡川《康巴地区藏戏的主要特点探析》,苏俊《雪山上的红牡丹——康巴藏戏》。在四川藏戏研究中,绝大部分也都采用这一提法,如刘志群《我国四川藏戏在现当代的重新崛起和发展繁荣》,于一《四川藏戏概述》、《四川康巴藏戏》,严福昌《四川藏戏沿革与主要演出特色》。但他们都是站在四川藏戏分类研究的角度,而忽略了其他省区可能存在的康方言藏戏,没有突破行政区划的局限。
在本文中,康巴藏戏指康区使用康方言、具有康巴艺术特色的藏戏。具体地说,包括四川甘孜德格藏戏与西藏传入戏、青海玉树藏戏、西藏昌都藏戏、云南迪庆藏戏。
二、康巴藏戏简述
在《康巴藏戏的渊源及其艺术特色》、《川西康巴藏戏五大流派的渊源及发展》等多篇文章中,均提到康巴藏戏的产生与发展变革离不开康区的自然环境、气候条件、物产资源、历史渊源与文化土壤。康区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缘,境内高山峡谷,是一个十分独特的文化地理单元。康巴藏族非单一的古代民族,包括吐蕃和西山诸羌两种不同的文化族源,今康巴地区的语言、文化仍保留了与藏族文化不完全相同的多元性特征……康区兼容并蓄了古氏羌文化、吐蕃文化、西夏文化、汉地文化……。[1] 在多元文化交汇中,康巴藏戏呈现出种种复杂的形态。[2]
康巴藏戏的大部分剧种流派是由西藏藏戏各流派分别传入康巴地区后逐步发展起来的,迄今300余年。这些西藏传入戏除流传在甘孜州的巴塘、理塘、甘孜、道孚、康定等地外,还流布到昌都等地。[3] 五世达赖罗桑嘉措(公元1617一1682年)时期,西藏藏戏趋于成熟,出现了藏戏节日“雪顿”。康巴各地寺庙僧侣在拉萨深造佛学期间,目睹了藏戏的排练和演出,有的学习了演唱技艺,抄写了“脚本”,当学成获得学位回康巴时,带回了藏戏,在他住居的寺庙组织排练和演出。从西藏带回的藏戏,有的高僧全学了他接触的流派程式,有的只是高僧耳闻目睹后,回来自己根据本地的跳神舞、民间舞、寺庙音乐、民间音乐而创立的,加之带回的剧本都是文学故事本,真正排演时,尚需二度创作。于是根据自己学到的部份或大部份,再溶入本地土风舞、曲艺、民间音乐以及借鉴了寺庙酬神、驱鬼的佛事舞蹈,形成了独具康巴特色的康巴藏戏。由于这些高僧在西藏所习的流派风格不同,所以,康区有西藏藏戏隆嘎冉、觉木隆、迥巴等流派的流布。康巴藏戏剧种与流派之分,一方面因地域的不同,历史和社会发展的殊异,学习西藏戏多少及程式有别,溶入本地寺庙、民间的音乐、舞蹈的不同而有所区分,另一方面是戏剧内容同西藏的藏戏取材基本一致,和宏扬佛法有关,故而,康巴藏戏各剧种流派其本一脉相传,由于各种因素,其心态和形式则不尽全同,犹如龙生九子,各具个性。[4]
除西藏传入戏,康巴地区也有自己土生土长的藏戏,如德格藏戏、新康民间藏戏。以德格藏戏为例,1680年左右,德格土司第七代拉青·祥巴彭措为宣扬佛法,命家庙更庆寺僧徒组织戏剧演出。藏历七月一日晨,寺僧众仪仗队自寺游行至柳林,诵经祈福,祝风调雨顺,万事如意。之后,在柳林演《诺桑法王》,加演《甲羌》(汉兵习武),七月二日演《狮王哈热巴》。规定一定时间演出规定之剧目,相传至今。[5]
个性鲜明、风韵独特的康巴藏戏,不仅蕴涵着无限智慧,显露出康巴藏族先民们很高的审美情趣和审美追求,而且负载着康藏文化的发展脉络。康巴藏戏在30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时兴时辍,各流派相互借鉴融合,历经数次改革创新。可以说,不论是西藏传入的,还是本地土生的戏都康巴化了。
三、康巴藏戏研究述评
国内关于康巴藏戏的研究起步比较晚,直至20世纪30年代才有学者开始关注,而最早对藏戏的研究关注的恰恰就是康巴藏戏。此前对于包括康巴藏戏在内的整个藏戏研究,无论是藏文,还是汉文史料均未见记载,可以说是一片空白。[6]通过对近80余年的康巴藏戏研究成果的整理、分析,笔者将整个研究过程分为五个阶段,其中研究成果集中在三个阶段,分别是30年代至50年代、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近10年。
从整体看,康巴藏戏研究成果多集中于四川甘孜的康巴藏戏,而西藏昌都、青海玉树、云南迪庆的康巴藏戏,相对而言,研究成果很少。其中,昌都康巴藏戏研究只见于土呷的3篇文章,《浅谈昌都藏戏及其特点》(1987)、《昌都藏戏和向巴林寺藏戏的产生》(1990)、《在藏族传统文化诸多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十世帕巴拉活佛》(2013),在文章中土呷强调,昌都藏戏烙上了康巴人粗犷、豪迈、质朴的性格特征,具有明显的康巴特色。玉树藏戏在青海藏戏中不具有典型性,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篇专门论及玉树康巴藏戏的学术论文,只在青海藏戏研究中部分涉及。曹娅丽专著《青海藏戏艺术》(2009)中,专门列出一章介绍玉树康巴藏戏,重点分析了玉树歌舞对玉树康巴藏戏的影响,此外在曹娅丽《青海藏戏》(2009)、《青藏高原藏戏遗产及其特点——以青海藏戏为例》(2008),刘志群《我国青海藏戏在现当代的重新崛起和发展繁荣》(2008)等论文中也略有提及,文章中说,玉树藏族自治州的结古镇在民国三十二年、三十五年演出过《意乐拉姆》和《诺桑王子》,后又演出了《卓娃桑姆》。这里的民间藏戏未能得到传承与流传,终至消失。20世纪80年代初,扎西格勒继承玉树康巴藏戏曾演出过的技艺和经验,将《格萨尔王传》中的《大食财宗》之部的故事节选一部分章节,编成藏戏进行演出。20世纪90年代后期,玉树个别寺院开始恢复演出藏戏,主要演出《卓娃桑姆》和《文成公主》。关于迪庆藏戏,迪庆日报有多篇关于藏戏的报道,但细细读来,说的都是西藏的藏戏。刘志群老师在其《中国藏戏史》(2009)一书中说,五大省区中,经过考察云南省的迪庆藏区没有发现有本地的藏戏团体活动,此说法也见于其他几篇文章中,如田联韬在他的文章《藏戏剧种分类研究》(2012)中说,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历史上也曾有藏戏演出,但失传已久。在这些文章中,迪庆藏戏大都被一语带过,笔者也没有查阅到任何相关论述,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关于云南迪庆藏戏的研究还是空白。但在笔者的田野调查过程中发现,部分当地人认为当地存在藏戏表演。是以前的调查研究不够,还是我们对藏戏的理解有误,或者是随着香格里拉旅游的持续火热,藏戏又做了重新引进,这些问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研究。
1.初步兴起的康巴藏戏研究(30年代至50年代)
20世纪30年代初,藏学家任乃强先生在《西藏图经》民俗篇及《西康札记》中,记述了1929年他在康区的南木寺和甘孜寺这两座藏传佛教寺院观看康巴藏戏演出的情形。其中,对当时在康区影响很大的甘孜寺阿巴(安巴)、扯腻(泽尼)两个戏班的演出情况分戏场、剧情、演法及夷戏考略四个部分作了较详细的介绍。这是目前所看到的国内最早反映康巴藏戏的文章。
20世纪40年代有关康巴藏戏研究的文章依然不多, 在国内,如《边政公论》、《康导月刊》、《艺文杂志》3个刊物上发表过一些介绍性文章,如蒋永和的《藏戏在巴安》(1943)和庚年的《康藏戏剧的本事》(1943)。
20世纪50年代进行的少数民族文艺调查,为初步弄清包括康巴藏戏在内的整个藏戏的历史与现状,提供了契机。何乾三、沈灿在对康巴地区藏戏进行实地调查的基础上,发表了《藏戏》(1958)一文,从历史、音乐、舞蹈、剧目内容和演出剧团组织等方面对康巴藏戏做了初步探讨。
据现存资料,从20世纪30年代初到50年代末的30年间,国内学者对康巴藏戏进行了初步的研究,虽然大多是对藏戏内容进行常识性介绍,基本处于描述性阶段,真正从学术理论层面上进行研究的论文和论著几乎没有,很多领域尚未涉及,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些研究成果对康巴藏戏的宣传和推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且对于康巴藏戏研究者来说,是极其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2.康巴藏戏研究的第一次低谷(60年代至70年代)
20世纪60至70年代,因为文革等历史原因,藏戏演出基本停止,有关康巴藏戏研究的文章几乎没有出现。
3.抓住契机、努力发展的康巴藏戏研究(80年代至90年代初)
20世纪80年代,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开始全面贯彻执行,同时国家艺术科研重点项目《中国戏曲志》开始编撰。西藏、青海、四川、甘肃等省区为撰写《戏曲志》对藏戏展开了深入调查,这为藏戏的研究开辟了广阔的天地。
随着藏戏调查工作的深入,围绕藏戏起源和年代的确定、剧种和流派的划分、艺术特征、面具艺术、表演和音乐及藏戏的现状和发展等问题涌现出大量的文章和论著,在很多领域填补了学术空白。对于康巴藏戏,具有代表性的成果有张世勋的《康巴藏戏的渊源及其艺术特色》(1987),土呷《浅谈昌都藏戏及其特点》(1987)、《昌都藏戏和向巴林寺藏戏的产生》(1990),张央《康巴藏戏的美学特征》(1994),王达军《康区藏戏》(1995),这些文章探讨了康巴藏戏的产生及其剧种、流派和艺术特色。此外,葛艾的《四川南北藏戏史略》(1988),于一《四川藏戏概述》(1990)等文章部分涉及康巴藏戏,在历史溯源的基础上,明确剧种和流派,探讨了康巴藏戏的艺术特色、演出习俗、剧目、音乐、舞台美术、剧团简介、藏戏艺术家等方面。
纵观这一时期的康巴藏戏研究可以看出,在藏戏研究的大背景下,国内学者不但建立了康巴藏戏历史发展体系及康巴藏戏剧种和流派体系,而且在康巴藏戏文献资料的搜集和整理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4.康巴藏戏研究的第二次低谷(90年代中至2007年)
20世纪90年代后期,手机、网络等新媒体的逐渐进入使我国康巴地区原有的文化环境发生巨大改变,文化艺术的“不适应现象”日益突出。康巴藏戏作为一种传统的无形文化遗产受到大众消费文化和社会娱乐文化的严重冲击、挤压和消解,陷入日益困顿的境地。这一时期关于康巴藏戏的研究成果也明显减少。可以看到的文章如扎西次仁《活在藏戏里的格萨尔王》(2002),其中部分内容涉及德格藏戏。
5.康巴藏戏研究焕发新的生命(2007年至今)
进入21世纪,随着党和国家一系列文化强国政策的落实,包括康巴藏戏在内的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再次迎来发展的机遇。2007年以来,以袁联波、周翔飞为代表的一批国内学者在上世纪研究的基础上,采用多元化的研究视角对康巴藏戏进行了较深层面的探讨,进一步深化和拓展了康巴藏戏研究领域,如春燕的《浅析川西康巴藏戏的审美意义》一文则从文化学角度对康巴藏戏所反映出的藏民族的价值取向和审美心理进行了研究。袁联波《央勒节——巴塘人的文化表演与生命表达》(2009)、《节日制度与康巴藏族民间表演艺术》(2013)深刻揭示了节日在包括康巴藏戏在内的康巴表演艺术的传承中的作用,他的《康巴藏戏——叙事方式与文化精神》(2011)、《康巴藏戏的双元叙事结构》(2013)则独特地从叙事方式的视角,对康巴藏戏做了新颖而深刻的分析。
四、总结和启示
总的来说,康巴藏戏的研究成果不算丰富,文章数量只百余篇,文章内容多有重复,真正做过深入的文献研究和田野调查的文章更是少之又少。同时,康巴藏戏剧种及其流派的分类长期受到研究者自身所在的行政区划的影响,从而导致对康巴藏戏的内涵表述不一,目前,学界普遍采用“康巴藏戏指四川甘孜州藏传藏戏”这一提法,但这一提法是否科学,争论之声从未绝耳。其内涵的不统一,必然造成研究内容的不一致,从而影响整个康巴藏戏研究。
近年来,随着康巴学的构建、藏戏研究的深入,以及康巴旅游、产业转型、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康巴藏戏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康巴藏戏研究可以说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比较系统的、全面的以及综合的、交叉的研究,尚需我们进一步深入和开拓。此外,康巴藏戏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传承与创新,特别是其产业化发展策略、方法和路径也是有待深入研究的课题。
通过上文的分析,我们还可以看到,康巴藏戏研究的发展每一步都与康巴藏戏本身的发展息息相关,二者相辅相成,所以我们的康巴藏戏研究应该更好地服务于康巴藏戏的发展,以康巴藏戏的发展繁荣推动康巴藏戏研究的深入和繁荣。
本文对康巴藏戏研究近80余年的相关研究成果的综述,意在理清思路,发现问题,以期更好地开展康巴藏戏研究及其实践,使康巴藏戏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更好地发展。
参考文献:
[1]甘孜州文化局集成办公室.甘孜藏族自治州藏戏志[Z].
[2]袁联波.康巴藏戏的双元叙事结构[J].文艺争鸣,2013,(11):153.
[3]土呷.浅谈昌都藏戏及其特点[J].艺研动态,1987,(7):7-11.
[4]张世勋.康巴藏戏的渊源及其艺术特色 [J].艺研动态,1988,(1):49.
[5]严福昌.四川藏戏沿革与主要演出特色[J].四川戏剧,2010,(1):66.
[6]任丽璋,晓平.藏戏与藏戏研究[J].民族文学研究,1993,(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