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者如何才能“必有邻”

李兰

孔子说“德不孤，必有邻”，事实上这句话不是绝对成立的。在这里，我并不想批判说世风日下，容不下道德高尚的人——其实对于道德高尚的人，大多数人还是会心生敬仰，也乐于跟他做朋友的。因为至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有安全感，也不存在吃哑巴亏。但在現实生活中为什么有的人感觉很有原则，也很讲道德，却会被孤立起来呢？这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的道德不仅仅用以要求自己，还用来要求别人。

当然，我也不是说我们全然不应该用道德标尺来要求别人。在公德的领域要求别人，无疑是一种富有正义感的表现，而且也比较容易获得声援。比方说要求别人要排队，要求别人不要随便扔垃圾，要求别人在公共场合不要抽烟、不要大声喧哗……大家都这样提出要求，我们的生活环境无疑会变得更好，相信与你同样介意的人在你站出来之后，肯定就会出头力挺你。就像龙应台在《野火集》中强调的，想要怎样的生活环境，就应该自己努力去争取，而不是被动地期待别人的恩典。

但是在私德的领域，如果也像要求自己一样要求别人，恐怕会容易把自己给孤立起来了。比方自己是大方慷慨的人，就质疑为什么别人那么小气；比方自己是守时的人，就质疑为什么别人那么拖沓；比方自己是很有爱心的人，就质疑为什么别人那么冷漠……要知道人无完人，如果你总拿自己的优点去衡量别人，谁受得了如此强大的心理压力？你或许并没有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你居高临下的、隐含着埋怨和不满的姿态、眼神以及语气，会使人不由自主地想疏远你——除非德行修养达到了极高的境界，有谁愿意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被批评指摘的状态（不管这种批评和指摘是显性的还是隐性的）？有谁愿意明明白白地承认自己的品行的确存在缺陷，甚至低人一等？俗语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对于一个总是不自觉地在揭自己短的人，疏远他是第一反应，再严重一些，肯定是会要记恨上的。

其实老祖宗早就告诉过你做人的起码准则：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坚持自己的操守，完全不需要在乎别人是怎么做的，只要自己欣悦地坚持做下去就好。千万要记得，不能以炫耀的姿态，不能以示范的心情，而只不过让别人觉得这是你简单的习惯性的行为，让人家如沐春风一般地感受到你的好，而不只是仰望你的优秀。

你不能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他人菲薄自己的由头，这样你才不会成为他人嫉妒的对象，而是会成为他人尊敬的对象——这其实也是老子所说的“守雌”，这也才是“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境界。也只有这样，才会做到真正的“德不孤”，也只有这样程度的德才会达到“必有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