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肉

则慕

【序】

洪晓柔下班之后照例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玩弱智手机游戏。

金默予难得比她早回家，洪晓柔逮着机会忍不住开始碎碎念：“我发现，跟数学挨边的人，都太恐怖了。”

金默予说：“比如？”

洪晓柔：“比如我今天和隔壁班的数学老师因为饮水机的事情说了几句话，他愣是把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是冬天了，插个插头热水有什么啊，又不是花他家的电费，他心疼个什么劲啊呜呜呜呜！”

然后洪晓柔主观地总结：“数学家都毒舌，比如你！”

金默予眉头都不动，继续看自己的报纸：“我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和你看问题，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什么不同的角度？”

“从你的水平的角度上去看。”金默予委婉地说。

“……你就是说我太弱！”洪晓柔反应过来，大怒。

“嗯。”言简意赅。

洪晓柔眯了眯眼睛：“以前我所在的小组在学校的辩论赛上拿过第一呢！”

金默予很冷静地说：“嗯。”

他并不想指出，那是因为那一次的辩题很有问题，大意是女生嫁人后应不应该工作，洪晓柔所在小组抽到的立场是应该工作，而另一边抽到的不应该。

说女人嫁人之后就不应该工作了，这种想法显然是歧视女性，洪晓柔她们这组慷慨激昂，而最要命的是对方显然也不认同自己这边的论点，于是节节败退。

总而言之，赢得非常轻易，简直是碾压。

可惜虽然金默予什么也没说，多年的默契却让洪晓柔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于是洪晓柔气鼓鼓地说：“总之，总之你们数学好的人都很可怕！数学本身也很可怕！”

金默予说：“洪晓柔小姐，你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能因为自己数学不好就这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洪晓柔赶紧道，“其实，追根溯源，我讨厌数学还不是因为你！”

这件事听起来奇怪，但实际上，也正是金默予和洪晓柔认识的契机。

当年洪晓柔还不是现在的小学语文老师，金默予也还不是金教授。

【1】

还在念大二的洪晓柔洗完澡擦着头发回了寝室，就见室友叶露和唐蜜两人激动地看着电脑屏幕，一副庄严而又神圣的模样，看见两人这样洪晓柔大惑不解，道：“你们在干嘛？”

叶露说：“我们在给金默予发邮件！”

唐蜜则双手捧心口状：“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复呢……”

洪晓柔无语：“又是金默予啊……”

金默予这个人，洪晓柔是晓得的，但这也完全归功于叶露和唐蜜的大力讨论，让她不晓得这个人也难。

金默予，用叶露和唐蜜的话来形容，就是：数学系大神一枚，在BT多到出奇的数学系中，仍然以他英俊倜傥的外表，高深莫测的气质，资料库一样的大脑，以及有如开了外挂一般的能力，突围而出，成为校园众多传说之一，并且数人追捧。

当然，这“数人”之中，刚好就有叶露和唐蜜。

她们倒不是真的多喜欢金默予，毕竟才不过远远的看到过几次，虽然帅是帅，能力高强是高强，但是毕竟是金默予，要真的钓上手，鸭梨显然很大。

但是横竖弄到了邮箱地址，两人便打算很老土地发邮件来试试，唐蜜走知性风，发了一堆小清新的句子过去，而唐蜜则走奔放潇洒风，写了不少含情脉脉的话。

两人坐在电脑前猜测，金默予会先回复谁的邮件，又或者……谁的邮件也不回……？

洪晓柔对她们这种显然是无聊到一定境界的行为很是无语，自己吹起了头发不理她们。

结果她不理叶露和唐蜜，叶露和唐蜜却说着说着反而来找她了：“晓柔，你说，你觉得金默予会先回谁的邮件？”

洪晓柔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除非那个金默予跟你们一样无聊，不然他谁也不会回复！”

叶露和唐蜜十分受打击，把洪晓柔暴打了一顿，开始每天掐着指头算金默予何时回信。

然而洪晓柔一语成谶，金默予竟然真的没有回任何一个人邮件。

叶露和唐蜜明明晓得这件事其实十分正常，却还硬是把责任推到了洪晓柔头上，说她乌鸦嘴，所以要请客吃饭补偿两人受伤的幼小心灵。

洪晓柔欲哭无泪，坚决不肯妥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金默予被你们说得那么大神，那当然不会回你们的邮件啦！你们的邮件写的东西很奇怪好不好……”

唐蜜一听就不干了，道：“我简直拿出了我高考写语文作文的能力好不好！那你说，应该要怎么写？”

叶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洪晓柔心里一动，道：“那，如果我真的让他回信了，你们要请我吃饭！”

“行，就吃门口幸福小炒的红烧肉！”唐蜜道。

洪晓柔刚进学校没多久时，上某位口齿不清的老师的课程时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那老师就把“洪晓柔”硬生生喊成了“红烧肉”，所以唐蜜故意拿这个打趣，洪晓柔倒也还真的挺喜欢吃红烧肉的，当即点头：“好，你们等着！”

她坐到电脑面前，一边如武林高手一样冷笑说：“他不回你们，是因为你们没有抓到重点！”

什么是重点？

自然是投其所好。

于是理论上的博士实践上的菜鸟洪晓柔同学，研究了一番有关数学的东西之后，写出了一封这样的信件——

“金默予同学：

你好。

容我冒昧的打扰。

我是一个，恋慕你多年的女生。

我，就像是义无反顾追随着你身影的双曲线，而你却是那条我无限接近，又永不能接近的——横坐标。

求你，多看我一眼！

我，想要成为你的唯一的那一条线。

我对你的爱就像根号三，没有极限，没有穷尽。

BY 陆人甲”

因为觉得写信勾搭男神什么的太奇怪了，洪晓柔便化名为陆人甲。

写完之后，她把信展示给唐蜜和叶露看，唐蜜和叶露两人都是对数学一窍不通的文科生，什么曲线坐标，早在高考完的那一刻丢到了外太空，如今看着这封信，顿时觉得虽然不知道在讲什么，但好像很厉害……

两人也微妙地觉得，搞不好金默予真的会回信！

而就在这封信发出去的一个小时后，金默予回信了。

虽然对金默予并没有兴趣，但想到能吃免费红烧肉，洪晓柔还是颇为兴奋的，她在唐蜜和叶露的尖叫声中打开了信件。

然而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洪晓柔完全傻住了。

金默予是这样回的——

“我，就像是义无反顾追随着你身影的双曲线，而你却是那条我无限接近，又永不能接近的——横坐标。

（错。横坐标与双曲线可相交）

我，想要成为你的唯一的那一条线。

（双曲线是两条线）

我对你的爱就像根号三，没有极限，没有穷尽。

（我对你的爱就像根号负三，不成立）”

【2】

叶露和唐蜜狂笑着请洪晓柔吃了一顿红烧肉，还大方地点了两盘，然而洪晓柔较为萎靡，完全没什么胃口。

虽然的确是被金默予回信了，但是还不如不回信呢！

内容也太打击人了……

洪晓柔试图把红烧肉的脸换成金默予的脸，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晓得对方长什么样子。

唐蜜拍着洪晓柔的肩膀说：“晓柔啊，这就叫术业有专攻，没事不要自找苦吃哈哈哈哈！”

洪晓柔有气无力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可恶……”

洪晓柔只能很阿Q地想，反正金默予也不知道她是谁，虽然的确很丢脸，但哪怕两人擦肩而过，也谁都不认识谁，所以没什么好尴尬的！

嗯！

但自从这封书信之后，洪晓柔同学充分地了解到，金默予同学有多彪悍，并且心生敬畏，不敢再犯。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让金默予回了信，所以唐蜜和叶露在嘲笑她之余，还是万分佩服的——尤其是在两人之后以更弱智的信件去骚扰金默予之后，对方也没有回复的情况下。

为了博得金默予的回信，唐蜜连“就像负一比正一大，在我心里的你位置也比任何东西大”这种只要有尝试的人都不可能写的出来的句子都写了，金默予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完全忽略了两人。

唐蜜和叶露大惑不解，最后唐蜜一边翻着手里的爱情小说，一边分析：“晓柔，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其实金默予本来就喜欢你，然后通过我们脆弱的校园网，顺藤摸瓜地找到写信人的地址，猜到是你，然后才回复的？”

洪晓柔忍不住翻白眼：“你有常识咩？我们仨电脑IP地址一样的好伐，他再厉害也不能猜到那封信是我们仨谁写的。”

叶露也对唐蜜这种明显是小说中毒的行为表示了唾弃。

唐蜜万分尴尬，说：“那只能说，你和金默予命中注定比较有缘分！”

洪晓柔唾之以鼻：“胡说八道！”

然而唐蜜说中了。

就在三人逐渐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有一天三个人在食堂吃饭，食堂的饭菜始终惨不忍睹，洪晓柔拨弄着所谓“红烧肉”里的生姜大蒜，抱怨道：“有没有搞错……肉和大蒜长得一模一样，这就算了，可是我咬十口，九口都是大蒜！还让不让人好好吃红烧肉啦！”

太抠门了！

可恶的食堂！

洪晓柔一边说着一边干脆放下筷子，随手拿出英语六级词汇口袋本来看。

“哎，别抱怨了”叶露安慰她，“食堂嘛，不就是这样？你要想咬十口，有九口都是肉，那根本就是金默予回你的一句话——根号负三，不成立！不可能因为你叫洪晓柔，就给你更多的红烧肉嘛！”

叶露旧事重提，洪晓柔更加郁闷，也懒得吃饭了，拖着下巴就大叹气：“真讨厌……”

此时恰好有人经过，而后他停下脚步，慢慢开口：“洪晓柔同学。”

洪晓柔、叶露、还有唐蜜三人一起看向那人。

洪晓柔茫然——这人是谁？为什么叫我？咦，长的还挺帅……

叶露和唐蜜则是一脸震惊。

洪晓柔疑惑地看了一眼唐蜜——这人是谁？

唐蜜揪着洪晓柔的手臂：“金默予！他就是金默予啦！”

来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肤白俊美，器宇轩昂，不是金默予又是谁。

洪晓柔完全傻了，当即很没用地缩了缩，而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呃，你认识我吗？”

唐蜜痛心疾首——老实的娃，没说“我认识你吗”，而是说“你认识我吗”，这不是完全的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嘛！

洪晓柔本身长相就偏可爱，眼睛圆圆的，这么一瞪，更显得呆萌呆萌的，金默予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我说过，横坐标是会和X轴相交的。”

唐蜜&叶露：“噗！”

洪晓柔杯具了：“QAQ……”

【3】

虽然被金默予发现了自己就是写信人的时候，洪晓柔第一反应是想逃走。

但金默予却并没有过分调侃，只是笑了笑就离开了，洪晓柔羞愧难当，而叶露和唐蜜则很没有同情心地对洪晓柔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嘲笑。

言情小说中毒的唐蜜表示，你说会不会金默予在看到晓柔你长得这么可爱还这么呆萌之后，就决定勾搭你呢？

洪晓柔表示——不可能！

然而回去之后没多久，她就收到了来自金默予的信件！

而且内容还十分惊悚——金默予表示，在食堂的时候自己看到了她在复习英语六级，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补习。

洪晓柔手足无措，告诉了唐蜜和叶露，唐蜜一声哀嚎，道：“金默予果然看上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洪晓柔反而摆摆手，道：“不可能！也许，金默予只是觉得我连在食堂都要背书，非常勤奋，所以决定帮一下我？”

实际上，洪晓柔的英文水平非常一般……

她英语一直不怎么样，四级低空飞过，却又要报六级，实在对自己是个不小的挑战。而且之前她都一直在玩，完全忘记要考六级这回事，如今眼看离考六级只有半个月了，才想着临时抱佛脚，所以才会连在食堂都要掏出口袋本来背诵……

所以她完全不是什么学霸，只是一个火烧眉毛了才终于想起救火的学渣。

唐蜜对洪晓柔的说法十分不赞同，道：“金默予可是连邮件都懒得回的，这么好心帮你补课？怎么可能！依我看，他一定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洪晓柔说：“你玛丽苏小说看多了！”

然而这一次若有所思的叶露却没有站在洪晓柔这边，而是点头表示：“晓柔，我也觉得依照金默予的性格不可能看到一个人背单词就说要帮她补习啊！你先同意试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追你嘿嘿嘿……”

洪晓柔：“……”

反正被补习肯定也不亏，不如就同意试试？

怀揣着免费报个补习班的想法，洪晓柔回复邮件表示同意，接着金默予发了个邮件过来，里面只有一串数字。

十一位数，恰好是一个电话号码。

洪晓柔惴惴不安地发了个短信过去：你好，我是洪晓柔。

金默予则回信：嗯。

这么简略，完全不像要追她嘛。

洪晓柔微微安心。

结果，金默予的电话就来了……

洪晓柔在唐蜜和叶露期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按下接通，对面传来金默予略带磁性的声音：“你们明天上午有课吗？”

“没，没有……”

“那么明天早上八点，图书馆门口见。”

“早上八点？！”洪晓柔下意识道。

要知道，没课的上午，她们都是起码睡到十点起来的啊！

八点见面的话，那么起码要七点起来……

金默予冷静地说：“怎么了？”

洪晓柔一想，是人家帮自己补习，她怎么能挑剔时间太早呢……

于是洪晓柔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没问题。”

金默予颇为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句明天见。

洪晓柔应了一声，等着对方挂电话再把电话给挂了，结果金默予也没挂电话，均匀的呼吸声一直传来，洪晓柔尴尬不已，只好道：“还有什么事吗？”

金默予说：“没有，不过让女生先挂电话应该是基本礼仪。”

洪晓柔说：“是，是吗……那，那我先挂了，明天见！”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因为太过紧张，洪晓柔的脸涨得通红，叶露和唐蜜贼笑着一点点逼近，道：“哼哼，刚认识就打电话，刚打电话就约见面，刚约见面就脸红！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洪晓柔说：“你这判断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不要胡说，金默予只是告诉我明天早上去图书馆！”

唐蜜双手抱臂，道：“小露子，问题来了，图书馆是什么地方？”

叶露双手叉腰：“是所有奸情的滋生地！”

唐蜜赞同状：“是一切恋情的始发地！”

洪晓柔说：“我希望叶露和唐蜜这两位同学不要污蔑图书馆这个神圣的学习殿堂！”

不过，说是这么说，洪晓柔还是对金默予说什么先等女生挂电话是礼貌这件事万分惊讶，她想，金默予连这么细微的事情都能注意到，想必一定是情场老手吧……

而很久之后，洪晓柔才注意到。

当夜洪晓柔乖乖提早入睡，但是每天玩电脑看小说直到一两点才睡的生物钟并不会允许她在十一点就入睡，所以洪晓柔翻来覆去的，最后反而更晚才睡着。

于是洪晓柔只恩呢该第二天睡眼迷蒙地按掉闹钟，在极度困倦的情况下爬起来简单梳洗了一番，在路上绕去三食堂买了两个煎饼，就赶去图书馆。

她是七点五十五左右赶到的，而抵达图书馆之前，她就远远地看见金默予从另一边走来。

唔，还挺巧的，或者说，他们两个都是挺守时的人……

现在是六月份，不算冷也不算热，金默予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正是每个校园电影或者小说里必然出现的好看的白衬衫男生的模样，看见洪晓柔，他说：“唔，你自己带了这么多复习材料？那就不去图书馆了，我们找个人少一点的自习室或者空教室吧。”

基本没有自习经验的洪晓柔只能点头。

最后两个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空教室，洪晓柔先坐下，金默予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而后随后拿起一本她的复习资料翻了翻。

然后他说：“嗯，你的卷子和刚买来一样，可见你很爱护书籍。”

洪晓柔顿时满脸通红——她这些试卷是报考六级的时候就买来的，结果到现在一个字也没写……

金默予看似是在夸奖她爱护书籍，实际上分明是在嘲讽她什么都没写嘛！

好在金默予没有多说，只拿了一张试卷让她先写写看。

洪晓柔顿时有点纠结。

她的四级是大一入学后的三个月后考的，那时候她还有一点高中英语基础，至少没有忘光所以能够一次通过，大一下学期因为毫无准备，她就没有报考六级，想说大二上学期再考，结果大二上学期她也没准备……晃眼到了大二下学期，洪晓柔想到大三要考其他的证书，必须要先把六级给解决了，于是才硬着头皮报考的。

报考的时候她也颇有一番雄心壮志，才会买这么多卷子和复习资料，但报考完之后，她又忘记了这件事，现在还剩半个月才临时抱佛脚。

——也就是说，事实上，洪晓柔已经将近两年完全没看过英语了，平时那些美剧英剧不算，毕竟她都是盯着字幕的……

而洪晓柔现在也只是在背单词，因为直接写卷子的话，她有太多生词不认识了。

但金默予让她写，她总得写，洪晓柔纠结地捏着笔，看着卷子发呆，总觉得很多单词，它们认识她，可她不认识它们……

于是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金默予，发现对方正在看一本她完全看不懂的书。

于是洪晓柔忍不住说：“那个……金默予同学……”

金默予微微抬眼，看着她：“嗯？”

洪晓柔说：“你六级已经过了吗？是上个学期考过的吗？”

金默予说：“我是大一下学期通过的。”

他只是很简单地陈述这件事，但洪晓柔还是微妙地感觉被打击了，说：“哦……”

她只好继续低头做卷子。

但做着做着，她就觉得头昏脑涨，毕竟昨天睡太晚，现在又看着一堆看不懂的卷子，实在很惆怅。

不知不觉地，洪晓柔的头就越来越低，最后埋进了手臂里。

一旁的金默予：“……”

过了好一会儿。

洪晓柔因为手臂被自己的脑袋压的发麻所以不由得醒了过来，她茫然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过了三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身边有什么人。

她竟然在自习的时候，在第一次约出来见面的金默予身边睡着了……

洪晓柔：“…………”

她震惊而又羞愧又略带一丝茫然地看向一旁同样看着自己的金默予。

洪晓柔说：“你，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金默予冷静地推了推眼镜：“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喊醒你。”

洪晓柔：“……………………”

金默予看了一下手表，说：“不过我正打算叫醒你。”

洪晓柔心想，太好了，看来我也没睡太久……

金默予接着说：“因为该吃中饭了。”

洪晓柔：“=_=”

【4】

第二天下午两人也都没课，就又找了个空教室，这一次洪晓柔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表示再不可能睡着，然而勉勉强强连蒙带猜地做完试卷后，金默予拿她试卷过去看了一会儿，沉默了。

洪晓柔磕磕巴巴道：“怎，怎么了，是不是做的不太好……”

金默予说：“不是不太好。是太不好。”

洪晓柔恼羞成怒：“你不用特意玩文字游戏来强调我做的差吧，我，我……”

顿了顿，她掩饰地说：“毕竟我是中文系的！”

金默予点头：“嗯，总之不是数学系的，也不是外语系。”

洪晓柔无言以对：“……”

金默予问她是不是完全没背单词，洪晓柔老实地承认了，最后索性交代了自己的真实水平和已经两年没碰过英文的事情，金默予沉思片刻，说：“那就赌一赌吧。”

洪晓柔说：“赌什么？”

“赌你够不够聪明，半个月内冲刺一下能不能考过六级。”金默予说。

老实讲洪晓柔对自己没有太大信心，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哦好……”

金默予点点头，说：“那先背高频词汇，一天背两百个单词。”

洪晓柔觉得自己听错了，说：“什么？两百个？”

“嗯。”金默予说，“之后可以逐步增加”

还要逐步增加？洪晓柔一脸呆滞。

半响，她说：“一个人一天最多可以背多少个啊？”

“五百左右吧。之后就很难再记住了。”金默予没听出她的意思，冷静地回答。

洪晓柔只能继续保持呆滞的状态，说：“哦，哦……”

所以，只让她从两百个开始背，还算是金默予给她宽限了对吧……

洪晓柔不敢再多说，默默点头，金默予说：“我们先来看一下你的这张卷子。”

洪晓柔凑过去，听着金默予开始跟她讲解，金默予会在洪晓柔显然不认识的单词下划一道横线，用铅笔写出中文意思，语法也有另外列出来，总而言之十分耐心也讲得十分详细，见金默予这么认真，洪晓柔自然更不敢不认真，自从上大学以来，上课总有难免开小差的时候，而这一次却是她最认真的时刻。

如此过了几天，只要是两个人都没课的时候，就会一起去帮洪晓柔复习六级，洪晓柔也担心过金默予自己的学习，但金默予一句轻飘飘的“我没问题”，就让洪晓柔深刻感觉到自己是想太多了。

对两个人常常一起去温书的情况，唐蜜表示：“你们两人分明已经开始绑定！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

洪晓柔抱着单词书，痛苦地翻了个白眼：“我喊你姐好不好！姐！我们真的很清白！”

之前唐蜜和叶露一直说金默予要追她，搞得洪晓柔也很不确定，结果相处了几天，人家金默予是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在给她讲题目，目不斜视，也基本从来不多说其他事情，两人后来交换了QQ号码还是因为金默予要传资料给她。

面对这样完全是一副“我是来渡你过六级这个苦海”的救苦救难的形象的金默予，洪晓柔是真的不好意思乱想啊！至于他为什么会来给自己补习，大概是日行一善吧……

而且，洪晓柔每天光是背单词就几乎耗尽了全部的脑细胞，此外还要做卷子，基本上也的确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就这样，洪晓柔的英语成绩也还是没上去太多，单词背完后要么是没多久就彻底忘记，要么是做卷子的时候碰到了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而做卷子做到一半就睡着这样的情况虽然很少再发生，但她也总是不免做着做着就想，咦这个单词我好像前几天背过，是什么意思来着？说起来，我昨天似乎没有背满两百个单词啊，背着背着就睡着了……

洪晓柔就这样不断陷入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去，等最后金默予从自己的书里抬起头，就见洪晓柔咬着笔头，望着卷子，双目炯炯有神，然而却分明没在看卷子——卷子上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写。

金默予扶额，伸手敲了敲洪晓柔的桌子。

洪晓柔猛地回神，尴尬且手忙脚乱地盖住卷子：“呃，呃，呃…………”

金默予镜片中射出一道寒光，说：“没几天就要考六级了。”

洪晓柔欲哭无泪：“呜呜呜……”

考六级的前两天，洪晓柔被唐蜜拉着上街买红绳据说可以让运气好点过的几率大一点。

结果在逛街的时候，洪晓柔看见算命的，于是心中一动，封建迷信地跑去算命。

算命的问了生辰八字，捏指一算，说：“必过！”

洪晓柔大喜，给了算命钱，然后六级前最后一天和金默予见面的时候，喜滋滋地跟金默予分享喜讯。

金默予看着快要考试了还跑去逛街的某人冷笑：“你必不过。”

洪晓柔气的一溜烟跑掉了——这人怎么这样？！

事后结果证明，金默予是对的，洪晓柔一考完，就晓得自己绝对是过不了的！

洪晓柔含泪去找金默予，并且偷偷把金默予的QQ上的名字改成了“菩萨”。

金默予帮洪晓柔补习英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疑惑：“什么意思？”

洪晓柔谄媚的说：“因为您是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活菩萨啊。在您的教诲下，下一次我的六级肯定可以过！”

金默予不置可否。

但事实是，洪晓柔想，金默予不用问生辰八字，不用掐指而算，更不用香火钱，就料到了结局，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5】

浪费了金默予半个月的闲暇时间却大概是没有过六级，洪晓柔感到十分愧疚，而金默予却很淡定地表示没关系，在帮洪晓柔“算命”之前他就料到了。

洪晓茹心想，那你为什么要抓着我补习……

而在六级考完之后，从炼狱中回过神的洪晓柔，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金默予的“绯闻”已经传得漫天都是。

某一次，已经习惯跟金默予出来的洪晓柔，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还要跟着金默予去图书馆，可金默予发短信让她来，她就照例来了，两个人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她看的是白话历史小说——看完之后，金默予因为接电话暂时走在前面，洪晓柔毫不在意地走在后头，忽然一个女生凑过来，说：“你好幸福啊。”

洪晓柔一头雾水：“什么？”

那个女生平常也是经常在图书馆看书的，洪晓柔也有点印象。

结果对方说：“以前金默予很少来图书馆的，跟你在一起之后，每天都提早来帮你占座位，还给你带饮料，又陪你吃饭，给你讲题……哎，简直要闪瞎我们这些单身狗。”

洪晓柔楞了半分钟，面红耳赤：“不是，我跟他不是……”

话还没说完，金默予就打完电话走过来了，他扬了扬眉，说：“怎么了？”

那个女生讪笑说：“没什么没什么，不打扰你们了哈，拜拜！”

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

金默予瞥见某人红通通的脸蛋，大概能猜到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在洪晓柔纠结地看过来的时候，直接了当地说：“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

洪晓柔说：“啊？”

“你喜欢的那个男明星XXX演的。”金默予说。

洪晓柔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他的新片上映了？！我最近都没注意……好啊好啊，我之前看预告片就很想看了！”

顿了顿，洪晓柔说：“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XXX？”

金默予说：“因为你偷偷玩手机的时候，我有刚好看见你桌面是他。”

洪晓柔，羞愧地：“哦……我其实不是偷偷玩手机，一般都是查单词！”

金默予不置可否：“嗯。”

回去之后，洪晓柔喜滋滋地挑第二天穿的衣服，唐蜜随口道：“哎哟，明天要跟金默予出去看电影啊？”

洪晓柔惊讶地说：“唐蜜你怎么知道的？”

唐蜜：“……”

洪晓柔高兴地说：“金默予要请我看电影，XXX演的那部！我都差点忘记了。”

唐蜜和叶露神色复杂地看着天真的洪晓柔：“……”

等第二天看完了电影，洪晓柔回来兴奋地说今和电影超好看，说金默予带她去了很好吃的餐厅，说他们还去商场里玩抓娃娃了——然后洪晓柔捏着手中的娃娃摇晃，得意地说：“别看金默予那样，抓娃娃根本不在行，浪费了十几块钱，最后我推开他，一试就成功了！我还给他抓了一个，咩哈哈～～”

唐蜜扶额：“我说晓柔同学。”

“嗯？”某人傻呆呆地看着她。

“你难道不觉得，你和他这样完全就是男女朋友吗？！”

洪晓柔一脸震惊：“唔……”

唐蜜和叶露：“金默予怎么说的？”

洪晓柔结巴：“他什么也没说啊。”

“不是吧！”唐蜜爆粗了，“难道是想和你玩玩然后不负责？”

叶露：“金默予那样的，要么就是珍稀男神，要么就是可怕的渣男，难道……”

洪晓柔只能据理力争：“你们想太多了吧……他又没对我做什么……”

唐蜜说：“等他真的做了就来不及了！”

洪晓柔：“……”

洪晓柔被唐蜜和叶露吓唬得也颇为担心，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天下雨，洪晓柔迷迷糊糊地去外面买饭，也没拿手机，无视了金默予喊她一起吃饭的短信。

等淋雨回来，洪晓柔发现自己来例假了，于是当天就发起高烧，烧到神志不清，寝室离医务室尚有段距离，唐蜜和叶露两人担心的说：“本来就不聪明，再烧就更傻了……”

唐蜜立刻道：“这种时候必须联系某人，看他态度了！”

叶露点头。

于是两人打电话给金默予说了情况，金默予直接挂了电话。

唐蜜大怒：“我靠啊，这什么意思？！”

叶露也愤怒：“男人真是不靠谱！”

结果没多久，金默予的电话来了，说自己已经在楼下了，让唐蜜和叶露带洪晓柔下来，送她去医务室。

唐蜜和叶露都震惊了，然后一边感叹金默予的负责任，一边一起架着红烧肉，送她下楼。

然后问题来了。

外面很狗血地在下雨，唐蜜和叶露均想如果金默予淋雨送红烧肉去医务室，那红烧肉的病会加重，金默予也会生病，所以很是苦恼。

结果金默予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也就是——

唐蜜撑着伞，叶露和唐蜜都在伞下，然后叶露也另撑一把伞，把手伸出来，金默予和红烧肉在那把伞下……呃，怎么说呢，这是一个蛮有意思的行为，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回头率极高……

终于到了医务室，打上点滴，一切OK。

结果红烧肉扯着金默予的袖子不让他离开一点，嘴巴里还喃喃自语什么。

金默予微笑着伸耳过去听，结果面色甚为不好地直起身来。

唐蜜和叶露都认为红烧肉应该是喊金默予的名字，谁知道金默予似乎并不高兴……于是也凑过去听，结果……

只听得洪晓柔喃喃自语：“妈妈，我不要打针……”

唐蜜和叶露皆无语。

【6】

退了烧的洪晓柔得知是金默予送自己来医务室的，又见他帮自己打饭买药跑东跑西任劳任怨，十分感激，连声道谢。

金默予无视一旁的唐蜜和叶露，推了推眼镜，淡定道：“我应做的。”

唐蜜和叶露倒抽一口凉气，而洪晓柔却呆滞道：“应做的？为什么啊，我生病又不是你害得，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字字诛心！

唐蜜和叶露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而金默予也动作微滞，半响，他微微叹了口气：“嗯，你生病的确不是我的错。但帮你补习这么久你还是这么笨，就是我的错了……难道是因为烧还没退？”

洪晓柔完全没明白为什么忽然被说笨，正要争辩，金默予就忽然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淡定自若地道：“嗯……退烧了。”

完全被震住的洪晓柔：“？！”

“我还有课，一会儿再来找你，好好休息。”金默予淡定自若地转身出了医务室，只留下三个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女生，过了好半响，一声尖叫才从医务室传出。

叶露道：“洪，洪晓柔，你还说你跟金默予什么都没有！都亲额头了！”

洪晓柔当真是快要委屈成一团红烧肉了，她磕磕巴巴地道：“刚，刚刚那是第一次！我发誓！”

“那他做得也太自然了吧！”唐蜜也在一边啧啧称奇，“哼，你这个呆瓜，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

洪晓柔说：“可是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唐蜜双手抱臂，严肃而认真地道：“绝对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洪晓柔我跟你讲，你一定要快点问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洪晓柔乖乖点头，被唐蜜和叶露带回寝室。过了两个小时，上完课的金默予去医务室却没见到人，打电话给洪晓柔却是唐蜜接的，唐蜜表示洪晓柔没什么大碍就先回寝室休息了，现在正在熟睡当中！

既然唐蜜都这么说了，金默予也不想打扰洪晓柔休息，便请唐蜜等洪晓柔醒了后，告诉她，如果有空就给自己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

而实际上……洪晓柔此刻压根儿没有睡着，正被唐蜜和叶露压着商量明天找金默予“摊牌”的事情。

第二天洪晓柔约了金默予出来，走之前，唐蜜是这样跟她说的——“一定要他说清楚你们的关系，并且要……要说点承诺之类的！”

“可是，你以前不是都说‘男人对你承诺之后，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相信吗……”红烧肉小声辩解。

唐蜜失意体前屈：“信不信是你的事，说不说是他的事情啦！”

然后一把拖过还在懵懵懂懂的某人，往外面一推：“不拿到确切结果不要回来！”

红烧肉郁闷地在路上走，其实还是觉得没什么必要逼金默予，虽然金默予不大说什么，但是就她看来，他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少什么，甚至更加仔细更加细心。

而且他本来就很忙，要照顾她却从来没有推卸过什么，还主动帮她，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红烧肉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忐忑，直到对方快速地赶来——洪晓柔知道他要做研究课题之类的东西，又是导师看重的学生，所以一定不轻松，还要因为自己的问题每次都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实在是……

红烧肉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是唐蜜昨天看到你，你亲我额头……”

红烧肉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如果我们是在一起的，你应该……”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红烧肉打量着金默予，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你应该……说一点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简直可以媲美蚊子了……

她实在觉得太太太不好意思了呜呜！

原来是这个。

金默予低头笑了笑，忽然蹲下身子捡起一块大石头，然后重重的往湖里扔去。

红烧肉：他生气了吗，生气了吗，生气了吧……555……我果然不应该烦他的555…………

结果却见金默予转头对她笑了笑：“嗯，我喜欢你。”

然后他指了指水面上因为石头的撞击而泛起的涟漪：“我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对你好，直到有一天，这个石头浮出水面。”

【7】

金默予是一个非常说话算话的人。

和红烧肉确定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的生活平淡却幸福地往前推进，直到他们毕业，直到红烧肉成为了洪老师，金默予成为了金教授，直到他们从不认识彼此的陆人甲，变成夫妻。

生活没有什么大波折，但却始终甜蜜完满，当然，偶尔也会有彼此吃醋的时候……

红烧肉没啥特别大的优点，但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优点的地方，就是她是娃娃脸。

她明明已经嫁人很久了，但是看起来还像是个大学生一样，而且是刚入学的那种。

有一次红烧肉来找金默予，奈何对方还未下课，于是只好东逛逛，西溜溜。

谁知道被一个路过的男生看到，很好心地走过来：“你迷路了么？”

红烧肉愣了愣，说：“没有没有，我在等人。”

“哦……”对方看起来是属于阳光少年那一挂的，笑容灿烂，还有一颗小虎牙，和笑起来反而让人心里发毛的金教授全然不同。

不过，自己还是喜欢金教授……

红烧肉在心里默默地笑了起来。

对方不知道红烧肉心里在想什么，左看右看，道：“学妹，你是在等男朋友？”

呃，学妹？

红烧肉囧囧有神地看着他，然后摇头：“不是……”

是老公……

对方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红烧肉有点搞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但反正告诉他名字也无所谓，正打算开口，后面就传来金教授轻飘飘的声音：“金夫人。”

“……啊？”那个男生完全愣住，红烧肉则兴高采烈地跑到金默予身边：“默予，下课了？”

金默予冲她点了点头，但神色不算太好看。

那个男生惊讶过去之后，认出金默予，连忙站直身体：“金教授！”

金默予淡淡地点了点头。

红烧肉：哇，默予是多严厉才让别人看见他都有条件反射了……

那个男生又有些不解地看向红烧肉，金默予适时开口：“你不是问她叫什么，她叫金夫人。”

红烧肉&那个男生：囧……

红烧肉笑着推了推金默予：“你别开你学生玩笑——”她朝着那个男生笑了笑，“我叫洪晓柔，你可以叫我师母，嘿嘿。”

“师，师母……”那个男生失魂落魄地叫了声师母，然后匆匆忙忙地说了句有事就走了。

红烧肉不解：“默予，你学生都好奇怪。”

金教授不置可否地拉着她回家了。

……迟钝到奇怪的人，是你才对……

相比之下，红烧肉反应比较迟钝，而金教授平常对其他女性又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故而红烧肉吃醋的机会反而不多。

但凡事总有例外。

金教授虽然很忙碌，但一旦有空就回去红烧肉所在的小学接人回家，有时候红烧肉还在上课，金教授便会下车然后去红烧肉教室附近等。偶有一两次会到窗边一晃而过。

每次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红烧肉都会万分开心，然而有一天，红烧肉在家里改作业的时候，忽然把笔一摔，鼓着脸对金教授说：“默予，你以后别来接我了！”

金教授瞥了她一眼：“嗯？”

红烧肉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可爱的厚本子抖啊抖的：“你看看这篇日记，这是我们班上——四年级哦！我们班上的一个小姑娘写的。他们一周要交两篇日记，一个命题一个不命题，这次的是命题的，叫幸福！”

“幸福”是非常常见的命题，从小学到高中似乎都会被出……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金教授接过本子，并且迅速的瞄到了重点部分。

“……事实上，对我来说，最幸福的时刻大概和老师一样，就是看见那个好帅的大哥哥站在窗户那里的时候，他比我们班上的王虎帅多了，我们很多人都喜欢他。小蒙说长大要嫁给他，不过他已经和老师结婚了吧？我看到他手指上有和老师一样的戒指，我爸爸妈妈手上也有。好像结婚了就不能再结婚吧？不过小蒙说，等我们长大了，搞不好他们就离婚了，我觉得也是。

幸福的事还有很多，就像天上的繁星……”

金教授的眼睛自动过滤其他文字，然后失笑：“就为这个？”

红烧肉一脸的委屈：“什么叫‘就为这个！，她们才多大啊，就想着嫁人，还看上了我的男人，还，还咒我们离婚！”

……最后两句才是重点吧。

金教授对“我的男人”四字颇为受用，一笑，揽过某人：“童言无忌，不要太在意了。”

“不行！”红烧肉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惊醒起来，“她们说的也没错啊！她们比我们小十多岁，等十年以后就是最好的年纪了，到时候我人老色衰，你又功成名就……”

金教授哭笑不得地把红烧肉给横抱起来，带回卧室，红烧肉还在嘀嘀咕咕“十年后”的事情，等被人扔在了床上才反应过来：“呃？你干吗？”

“证明一件事。”金教授慢慢摘下无框眼镜，眼底光芒一闪而过。

“啊？”

“你还没有人老色衰。”

“……”

第二天正好是校庆，金默予带着红烧肉双双回到母校。

本来认识的人都约在明天，但是为了一起金教授却带着红烧肉提前先来了，红烧肉虽然不明所以，但乐得和金默予有“二人世界”，便高高兴兴地跟着来了。

结果没想到来的时间不对，学校周围让红烧肉念念不忘的小吃店都爆满，没有爆满的又都是KFC之类的又贵又不大好吃又算拥挤的地方。

看着满脸郁闷的红烧肉，金默予安慰：“算了，冰箱里还有菜，一会儿回去我去弄给你吃。”

红烧肉捂脸：“你别这样，好像我是个吃货一样。”

“……”

难道不是吗……

忽然红烧肉一拍掌，想起一个地方，拉着金默予往小巷子里跑，结果果然在巷末里看到了一家有点旧的面店。

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人不多，但是面香味一直缭绕。

“哇！”红烧肉激动的冲进去，“想不到毕业六年多了，这家店还没变！我记得从我入学以前这家店就在这里。”

金默予不置可否，和红烧肉一起坐下来叫了两碗面，就坐在这里吃。

味道依旧不错，红烧肉吃的惊天动地，吃饱喝足之后满意地坐在凳子上揉着肚子：“好棒……嗝。”

……吃货。

金默予默默结账，红烧肉却凑过来，好奇地看着收账的有些年纪了的中年妇女，最后笑眯眯地挽着金默予走了。

“刚刚那样看着别人干什么？”金默予好笑地点点她鼻子。

红烧肉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金默予：“因为我很高兴！”

吃饱喝足，当然高兴。

金默予轻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哎呀，不是因为吃饱了的原因。”红烧肉现在基本已经了解某人到一定的境界了，连忙解释，“因为我看到刚刚那个收账的阿姨还是原来那个！”

“嗯。”

“所以啊，我很开心，因为这家店让我知道，至少总有些什么东西，是十年也不会改变的。”

然后洪某人惬意地靠在金默予的手臂上蹭啊蹭：“我们在一起也有快十年了，希望以后每一个十年，也都不会改变。”

金默予笑了笑，伸手帮红烧肉理了理因为乱蹭所以乱掉的头发。

——那当然。

饭饱喝足，洪晓柔理所当然认为应该要回家了，金教授却带着她在学校里兜兜转转，最终金教授在一个湖旁边停下来，红烧肉不解地看着他，半天才想起来这里就是礼学湖！

就是当初……

红烧肉还没开始回想，金教授已经指了指那些湖水：“看吧。”

“啊？”

“那些石头，还没有浮起来。”

“……”红烧肉盯着金教授半响，忽然眼泪汪汪的王金教授身上蹭，“默予，我好爱你……QAQ”

金教授的嘴角略微上扬：“嗯。”

因为校庆等原因，红烧肉玩翻天了，最后快周一才想起来忘记写范文！是的，就是那篇命题为“幸福”的范文。

红烧肉忧愁不已，金教授却表示自己已经搞定，甚至今天抽空去了学校一趟帮她把范文贴在了墙上——这是每次都要做的事情，而金教授显然对红烧肉的工作内容十分熟悉。

于是红烧肉又满足又松了口气地安稳入睡，第二天去上课，却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女同事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

虽然自从金默予来过以后，红烧肉就常常受到这样的目光的洗礼，但今天似乎感觉格外强烈呢……

怀揣着满头满脑的不解，红烧肉去了教室，结果被小蒙和写日记的小美以及一大票小女生鼓着脸看了好久……

继续不解……

而每次的范文都会被钉在教室的后墙上，这次也不例外，红烧肉下课后晃晃悠悠地去了后墙，想看金教授写了啥，结果一看就愣住了。

幸福

幸福就是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三十岁的时候还在一起

四十岁，五十岁，或者更久

都在一起

金教授是理科生，从不写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红烧肉瞬间热泪盈眶，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大家会那么奇怪了……

“T.T混蛋，犯规……哪有人这么写日记的啦……”红烧肉一边强忍泪水一边回头跟围观的同学们说，“大家不要学他，这是错误示范，这最多算诗啦……周记起码要两百个字哦……大家要记住哦……QAQ”

“……老师，鼻涕眼泪擦一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