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医:那些人,那些事

2015-05-30 10:48:04
新传奇 2015年51期
关键词:朱湘梁启超西医

中医,说是中国的医学其实并不准确。中医这个词是一个区别于西医的称谓,其实叫传统医学更为合理。而西医呢,说是来自西方的医学也不对,应称为现代医学。所以,中西医的各种纠结,其实无关中西,而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进步青年学中医充满疑惑

诗人朱湘1922年尚在清华大学读书,当时19岁的他,已名列“清华四子”之一,是清华校园里有名的才子。名声在外,就有很多热爱文学的青年给他写信。中医师高思潜便是其中之一。

高思潜是当时典型的进步青年形象——爱国,爱好诗歌,不过因为家境贫寒,十四岁就要外出糊口,他只有放弃文学上的爱好,专心学医,行医。但对他来说,行医并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他还有更高的追求——对中医药学进行更深的研究。

在那样的年代,作为一个受到西方文明影响的进步青年,高思潜对于当时的中医状况是很不满的。他在信中向朱湘倾诉说,“阴阳五行之说,当然是谬妄虚诬的”,但社会上的多数人还是要维护阴阳五行之说。整个中医界,“完全是泥古的,抱残守缺,不肯创新。而乡下的中医师呢,则是不学无术,忽视中医经典的学习,叶天士不知是什么人,《温病经纬》不知是什么书,动手就是柴胡、桂枝,再进便附子、肉桂。”就这样,他们既谈不上继承,更谈不上创新,医术水平十分低下。

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中,高思潜十分无奈,他只好一面研究中医经典,给中医期刊《三三学报》撰稿,一面写诗解忧。

后来,他和朱湘的往来书信刊登在了《三三学报》上。这成为了研究中医难得的第一手材料——从高思潜的信中可以读出当时的中医状况、中医治学方法和中医师的修养,而朱湘的回信,则表明了知识分子对于中医的普遍态度。

朱湘说,他从小就听过很多中医的故事,这些故事半真半假,所以“我国医术的不可测已可斑见”。

中医的传承,很大部分就是靠了这些高思潜尤为看重的中医经典。近代的很多名中医,和高思潜一样,并非出身中医世家。他们偶然对中医发生兴趣,想要学习中医,就开始翻阅古医典籍,然后自学成才。

有“京城四大名医”之称的萧龙友,就是其中之一。他童年时,由于其母长年有病,便留心于医药,经常翻阅古医典籍,每有心得即作笔记,日久后竟“积稿盈尺”。同时,他也会去药店求教医药常识。随着他的古文水平越来越高,中医理论知识也就不断丰富。

后来,1929年,梁启超患病便血,相传也找萧龙友看过。梁启超先赴协和医院检诊,西医诊断为肾上有病,必须手术切除。但梁启超放心不下,便去问萧龙友的意见。萧龙友认为他肾脏无病,应该慎重行事,长服所开中药便可痊愈。但梁启超还是赴协和医院手术,结果手术却出现了严重的失误,医生割了好肾留下了病肾。这次医疗事故,引发了文坛上激烈的中西医之争。

文坛领袖对中医的态度

中医,说是中国的医学其实并不准确。中医这个词是清末的时候才出现的,就是一个区别于西医的称谓,其实叫传统医学更为合理。而西医呢,说是来自西方的医学也不对,应称为现代医学。所以,中西医的各种纠结,其实无关中西,而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原本,中西医没什么对抗。西医擅长治的,有实效,国人就去治。中医医生想的则是“以中化西”——晚清进士唐宗海,他本身是名中医大家,后又研究西医。他提出,中医长于气化,西医长于解剖,那就应该“去彼之短,用彼之长,以我之长,益彼之短”。

不过甲午一败,清政府和维新派人士发现,日本的崛起得益于明治维新的成功,而明治维新各种措施中就包括“废除汉医”一项。

于是,梁启超痛陈“强国必先强种,强种必先强身,强身必先强医”之理,希望采用西医强健国人体魄以达到保种保国的目的。他还否定了中医阴阳五行理论,斥之为“二千年来迷信之大本营”。

但这次被割错了肾,就有点尴尬了。陈西滢、徐志摩都借此撰文抨击西医,但梁启超不能骂。相反,他还发表了上述为协和、为西医、为科学辩护的文章,这是因为他“怕社会上或者因为这件事对于医学或其他科学生出不良的观念”。尽管他私下里对家人说,“这回手术的确可以不必用。”

不过,此事真相是什么,其实还没有一个定论。因为夹杂了中西医之争,愈加扑朔迷离,便成了一桩百年公案。

而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的胡适对中医的态度,其实一直是很明确的。1921年3月30日,胡适在《题陆仲安秋室研经图》记说到他被中医治好肾病之事,他说自己的病,当时的西医束手无法,但却被陆仲安用黄芪治好了。那么,可不可以“把黄芪化验出来,看他的成分究竟是些什么?何以有这样大的功效?如果化验的结果,能使世界的医学者渐渐了解中国医药学的真价值,这岂不是陆先生的大贡献吗?”

黑中医是因为爱得深沉

近代中国主张“废除中医”的第一人俞樾,和萧龙友一样,也是治经之余对中医药学有所研究,而后更自学成才,能开处方治病。他用考据学的方法对中医四大经典著作之一的《黄帝内经》进行了“探赜索隐”“辨讹正误”,对中医的理解不可谓不深。然而他的一生却是悲剧不断,长兄病逝,夫人去世,长子早亡,最疼爱的小女也离开人世。

家人接连去世,但中医药却毫无帮助,俞樾开始怀疑中医,写出《废医论》和《医药说》,得出“医可废,药不可尽废”的结论。

其后,又有余云岫出版《灵素商兑》一书,将《黄帝内经》批得体无完肤,中西医学术交锋由此拉开。

不过,余云岫也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他用激烈的言辞批判中医,还起草了《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障碍案》,试图直接在中国废除中医,但他自己行医时,每当为病人处方用药,轻易不肯用国外进口的新药,而宁愿采用国产的新药——这些药,多是由传统中药制成的酊剂粉剂。

作为“中医黑”,他一边揭发中医学理之错误,一边从中医里寻找有价值的东西。他曾批判过陈克恢先生发明“麻黄素”治喘功效,却不去查考中国固有医药文献,便多走了弯路——早在二千年前已有麻黄治喘的记载了。

他也费了很大的功夫,将唐代以前的方书中有价值的地方,整理出一本《国产药物的文献研究》,又为了将中医病名与西医一一对应,写出了一本《中国古代疾病名候疏义》。

后来,周作人称余云岫为“中医的诤友”。而余云岫一生所想的,就是革弊除臃,把中医的精华拿出来用科学检验,把糟粕抛弃。

若干年后,这成为了现实。

1969年,中国中医研究院接受抗疟疾药研究任务,屠呦呦任科技组组长。她决定从中国传统医学中寻找线索。她一边系统地查阅历代医籍,一边四处走访老中医,整理出一个包含640多种草药的《抗疟单秘验方集》,其中包括青蒿——早在公元340年,东晋的葛洪就在《肘后备急方》一书中,首次描述了青蒿的退热功能;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则说它能“治疟疾寒热”。

1972年,屠呦呦和她的同事正是在青蒿中提取到了一种分子式为C15H22O5的无色结晶体,他们将这种无色的结晶体物质命名为青蒿素,青蒿素很快成为世界抗击疟疾的特效药。屠呦呦也因此荣获2015年诺贝尔医学奖。

(易茗荐自《看历史》201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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