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靖
壹
“我倾尽此生,十里红妆,嫁予他,只为赌此一诺。”
“值得吗?”
“值得,此生为此一诺,足矣。”
她那时不知,此一赌,竟押上了她一世爱恨情仇。
贰
细雨微酿,草长莺飞。青石板下蜿蜒流水,花间牡丹犹自争艳,娇艳如血,层层绽开,风华绝代。
她一袭红裙于花间嬉戏,执扇轻摇,向花间蝴蝶儿扑去,腰间缀的铃儿叮当作响,惊了蝶儿,转瞬便翩翩而去。
“阿娇。”她正蹙眉薄怒,忽闻唤声,寻声回首,却是垂杨下青衫少年,公子如玉。
“阿彻。”她敛去眉间愠色,朝他莞尔一笑,笑颜欢喜,在花色映衬下,明艳动人。
那时他是她的温润少年,会为她斜簪鬓间娇花,会伴她踏雪嗅满园梅香,会与她执手看烟霞满天。
时光燃香,青梅竹马描着宿命情缘。
叁
那日,流莺低吟浅唱,牡丹怒放,满园春意盎然。
母亲端坐庭院花前,问他:“阿彻,你可愿得阿娇为妇?”
“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他撩起她鬓间乌发,温情脉脉。
彼时,牡丹正盛,花瓣娇艳衬得她粉面腮红。
傍晚,母亲拥她入怀,轻叹道:“为此一诺,我便赌上帝王之位,愿他许你一世安好。”
“母亲,我亦愿倾尽一生,赌他一片真心。”她眉眼间尽是执着,眸中光华流转。
于是一道圣旨,她陈阿娇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嫁予他为妻。
肆
母亲为刘彻运筹帷幄,终是扳倒了栗姬母子,为她的夫君夺得了那殿堂之上最高的位置。
登基那天,他气宇轩昂,执起她的手,一步一稳,拾级而上,在九天之巅受万人朝拜。
伍
又是深秋,牡丹瓣落,枯木萧萧。燃香缭绕寂寂深宫,缥缈,落寞。
他黄袍加身,手握权势,对她却已然日渐疏离。
她想,大抵是倦了。
直至那日,卫子夫一袭白纱,舞姿妖娆落入他漆黑的眸子。
她垂眸,拾起牡丹残瓣轻嗅,竟隐隐不安。
卫子夫姿容清丽,长袖善舞,不多时便占据了他的心,于是夜夜承欢,系三千宠爱于一身,一时风华无限。而她却只能守着椒房殿的一夜孤灯,辗转难眠。
陸
椒房殿内,香炉紫烟缭绕,纱帐轻舞。曾经恩爱缠绵,夜夜笙歌,如今却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娘娘,以禁术一试,可否?”
“若能挽回他,我愿以此生荣华,赌他回心转意。”她抚着光华璀璨的凤冠,轻声叹息。
她却是不知,此一赌,亦如当初,不过是孤注一掷耳。
那日,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踏进椒房殿时,她欢喜地迎上前,他却震怒甩袖。她摔在地上,抬眼看见他身后梨花带雨的卫子夫,顿时恍然,她凄然一笑,泪却落了下来。
“皇后失德,惑于厌胜,今废后,退居长门宫,无召不得出。”他看着她,眸中无情,一字一句敲打在她心尖。
她终是坠入无尽深渊。
柒
一朝秋水落芙蕖,几岁长门闭春草。
“最是君心留不住,我倾尽所有,终是赌输了。”她对月长叹。
也罢,爱如朝露,短暂易逝;花随水落,终无回头。
深山寂,花落空,暗香尽,长太息。
从此长门宫深锁,青灯古佛相伴到老。
叹只叹,她错信了他的诺,错押了他的心,赌不来他一世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