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绘画者

2015-05-30 10:48SUSIERUSHTON
VOGUE服饰与美容 2015年6期
关键词:美术馆画作艺术家

SUSIE RUSHTON

Marlene Dumas的办公室位于阿姆斯特丹一栋30年代的大楼中,这个巨大的一层空间是她今年欧洲巡展的起点。工作室的桌子上放着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的缩微模型,画作被微缩成邮票大小的图片粘在美术馆模型的墙上。办公室一旁的窗户下放着三种不同的海报设计方案,这次回顾展从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起航,之后前往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最后一站到达巴塞尔贝耶勒基金会美术馆(Fondation Beyeler)。从巡展的规模足见Dumas在当今世界艺术圈的非凡地位,她显然对此也充满了期待。说话问,她兴致勃勃地给我展示了—条印着Damien Hirst作品中药片图案的丝巾,Dumas的巡展也会推出相关的艺术衍生品,她有些好奇地问:“我以英格丽·褒曼一张流泪的照片为蓝本画_了《丧钟为谁而鸣》(For Whom the Bells Tolls)这幅作品,把这些放大的泪滴用来设计丝巾如何?”

这些泪滴当然是漂亮的丝巾素材,但丝巾或任何印刷图片都无法体现Dumas原作的震撼效果。我站在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的展厅中,画中泪眼婆娑的英格丽·褒曼失去了好莱坞式的明艳光彩,Dumas用珊瑚粉油彩勾勒她的娇艳双唇,却毫无怜悯地用狂放的笔触描绘出松弛的双颊与颓坏的皮肤,这幅作品对Dumas而言意义非凡。2007年,她的母亲去世了,这件作品创作于她离世一年之后。“这件作品讲述了‘失去与‘离开,同时,我也希望表达‘转化与‘自由,从某个层面上,我们都自由了,我的悲痛与她的解脱。”这一杰作从另一方面体现了Dumas的作品与流行文化图像的紧密联系,“我从小时候就对女明星的形象着迷,她们在银幕上爱、哭泣、死亡,然后在不同的地方、时空、故事里重头来过。她们煽动欲望又遥不可及,她们既是罪犯也是受害者。”泰特现代美术馆的策展人Helen Sainsbury评价说:“Dumas试图穿透表象,挖掘人性深处的某些东西。”有时,人们能辨识出她作品中的元素与典故,但想完全理解却很困难。在Dumas的画作中,我们不仅能看到电影、歌星Amy Winehouse、音乐人Phil Spector等流行文化的影子,也同样能读到阿布格莱布监狱的犯人、色情、种族主义等社会性主题。其作品常常引发争议,但Dumas却认为,“我只是着迷于这个特别的形象和与它有关的东西。”除了政治、性、死亡、名人这些主题,她也描绘表情忧郁的孩子,《画家》(The Painter)中的主人公就是她的女儿,画中的小女孩神色陰郁,湿漉漉的手上沾着一些红色的颜料,这幅画也被泰特现代美术馆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作为展览广告的主视觉。“我经常选择描绘那些悲情的形象,但颇富意味的是,悲情之中也包含着一些有趣的元素。”

作为美术馆和收藏家们的宠儿,Dumas的作品几乎成为品位和风潮的代名词,收藏家Inge de Bruin-Heiin称Dumas为“一个会讲故事的画家,每幅画作都隐藏着从电影、小说、照片中发现的故事。”De Bruin-Heiin拥有Dumas的一幅作品《一个女人的头骨》(Skull(of a Woman),这幅画有时会借展给美术馆,但通常都挂在她的家中。如何理解如此晦涩的作品?“如果确实觉得难以理解,也必须去发现它有趣的地方。如果我理解不了,那就不会收藏它。”De Bruin-Heiin告诉我:“Marlene的作品值得全身心地去感受,题材如果太过轻松,反而会让人觉得兴味索然。”

2008年,Dumas的作品《The Visitor》在苏富比拍卖行以310万英镑的竞拍价售出,这一拍卖纪录现在虽已被刷新,但Dumas的大幅作品在拍卖行依旧能拍出惊人的高价。2011年,她的作品《My Mother Before She Became My Mother》在一场慈善拍卖上起拍估价为60万美金(约375万人民币),最后以200万美金(约1250万人民币)的价格拍出。“市场对她的作品有强烈的需求,但却很难买到。”苏富比拍卖行当代艺术部的联合负责人Cheyenne Westphal说:“我经常试图说服收藏家们出手Dumas的作品,但她的藏家们很忠实,他们可以把藏品借给美术馆,却不愿意把它们卖掉。”“Dumas是一个极具感染力的艺术家,她对自己的作品寄予了真挚的情感,很多主题确实很难理解,但一旦藏家们收藏了,就会与她的画作产生强烈的感情联结。我们曾给藏家报过500万英镑的价格(约4800万人民币),却一无所获。而她的巡展过后,价格又会继续走高。”面对令人目眩的市场价值,Dumas自己也百感交集,她笑道:“一开始我非常惊讶,我记得在一场慈善拍卖上,我的画卖出了比Julian Schnabel(美国当代艺术家)还高的价格……但如果你了解艺术史,你就会知道高价的艺术家到头来都是一些糟糕的艺术家。”

与她阴郁晦涩的作品不同,Dumas非常健谈,迷人而充满活力,她说话时会模仿一些名人,比如暴躁地皱眉模仿英国大画家Lucian Freud或是传奇法国女艺术家Louise Bourgeois,令人忍俊不禁,可以想象,她在读书时绝对是艺术学院的风云人物。“我一直想让自己看起来像西蒙娜,波伏娃,可惜不行,所以我打算变成Mae West(好莱坞30年代性感女星)和Dolly Patton(美国乡村音乐歌后)的结合体。”她大笑道,“不过,我实在无法忍受高跟鞋,我虽然一直很喜欢黑色,但现在整个艺术圈的人都在穿黑色,这也挺让人崩溃的。”

Dumas曾被授予荷兰维米尔奖,也曾在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和MoCA(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个展。向这样一位声名显赫的艺术家询问她作为母亲或者“女性艺术家”的感受似乎稍显唐突,不过在我们的谈话中,她女儿Helena经常被提及,事实上,女儿也是她绘画的重要题材。Helena现已25岁,是一名从事儿童保护工作的社工。女儿的青春期曾为Dumas提供了很多绘画素材,Helena刚出生的时候,她和伴侣Jan Andriesse住在阿姆斯特尔河(Amstel)的船屋里。“Helena童年时光非常浪漫,她常去河边喂鸭子,冬天河水结冰了,Helena就和爸爸在冰面上玩耍。”即便是在照顾孩子的繁忙时期,Dumas也没有停止艺术创作,“我怕不能工作,记得有时孩子哭个不停,我却不停地在想着要写点什么……事实上,那段时间我创作了很多作品。”

Dumas自己的童年是在她父母位于南非开普敦附近的葡萄农庄里度过的,她有两个哥哥,童年时光充满了阳光与快乐。她在少年时便展现出绘画天赋,而电影和漫画又激发了她丰富的想象力。童年的她经常在香烟盒的背面画比基尼女郎之类的涂鸦,“但我从未觉得自己是天才,我想我将来会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或橱窗设计师,因为我画素描的速度很快。”她母亲送了她一个画架,但她更喜欢在地上随性涂画,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习惯。不幸的是,在她12岁时,父亲离开了人世。而她的母亲在86岁时撒手人寰带给她更为沉重的打击,之后她创作了一系列忧伤的画作,“我的母亲是个非常积极的人,很会穿衣服,也很漂亮。”她回忆道。当和母亲去开普敦旅行时,她们会买《Vogue》杂志,母女俩都很喜欢杂志里的图片。当时Dumas在大学学习艺术,创作了一张名为《Vogue中的模特》(Vogue Magazine Model,1973)的纸上作品。23岁时她获得了奖学金前往阿姆斯特丹的Ateliers 93画室学习,但那时她却很少作画。“我当时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我决定做拼贴画。”她将报纸中的新闻人物、儿童快照、卡瓦拉乔画作中殉难者等片断形象合成在一起,描绘这些人物的心理狀态成了最令Marlene Dumas着迷的工作。“在我职业生涯的某个时间段,我只画人们的面孔,从这些面孔中,能感受到社会和历史风云变幻。”

通常,Dumas在晚上画画,“我特别需要安静的环境才能工作”。在工作室光滑的混凝土地板上,沾满颜料的纸巾和丢弃的乳胶手套堆成一座白色的小丘,一卷卷帆布斜靠在墙上,Dumas工作时会将画布平铺在地上,而她则蹲在画布上作画。她反复使用干了的颜料,先把表层刮一下,然后用纸巾轻拭干净。谈到这种独特的作画方式,她说:“这是老套的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工作方式——在画布表面进行表演。我要等到开始画时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用这种方式完成的最令人难忘的一幅作品是《海伦娜的梦》(Helenas Dream,2008),源自女儿Helena童年时的一张照片,孩子脸上的五官被削薄简化,淡蓝色的皮肤和空空的眼眶,将一种不确定性和淡淡的忧伤带给观众。Dumas在一个夜晚完成了这幅作品,“这幅画画得很快,它看上去很轻很薄。那天晚上我非常担心我的女儿;虽然她看上去很小,但其实正处在青春期的尾巴上。”

紧挨着的是Dumas的档案室,墙上钉着许多明信片和剪报,沉重的文件夹压弯了灰色的金属架。文件夹中分门别类地存放着激发她灵感的各类图像和纪录档案。“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像原始人,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有时灵感就这样忽然进发出来。”作为当今最受关注的女艺术家之一,她谈到近年来的超高曝光率时说:“我真的很担心,人人都想获得关注,但如果曝光过度,就会出现负面新闻。人们会对你产生非议……这会让我犹豫不前。”Marlene Dumas并不介意人们觉得其作品阴郁晦涩,这并不意外,因为她的确是在处理阴郁晦涩的图像,而她也证明了绘画艺术在今天依旧意义非凡。“我确实认为绘画已经丧失了它的很多能量,所以我宁愿去打破这样的困境。”

猜你喜欢
美术馆画作艺术家
钢·美术馆展览现场
钢·美术馆二层展厅 钢·美术馆一层展厅
去美术馆游荡
学生画作欣赏
小小艺术家
小小艺术家
美术馆
“我心中的航天梦”画作展
“我心中的航天梦”画作展
行走的时髦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