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鸣谷应,一路偕行上碧霄

2015-05-30 10:48武晨
环球飞行 2015年6期
关键词:中平航校机长

武晨

六月初的上海刚刚进入梅雨季节。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带来了潮湿的水汽,也带来了近几年罕见的凉爽。而观摩东航飞行员职业技能竞赛决赛的观众已经坐满了东航集团七层会议大厅,气氛热闹至极。这不仅仅是一次职业技能比赛,更称得上是一次全东航六千多名飞行员的集体大趴:这群以飞行为梦想、为职业、为生活一切的中心的职业飞行员,在这里把飞机“玩”儿出了花。

按照决赛前的抽签结果,来自西北分公司的郭中平和邓麟鸣是六组选手中最后一组上场的。在开赛前的视频中,郭中平面色严肃那句陕西话“额来咧”令人忍俊不禁。当时他们并不是复赛中得分最高的机组,却一举夺魁,成为当晚的夺冠机组,并被授予“全国总工会民航职业技术能手”称号。第二天的采访之中,郭中平和邓麟鸣放松下来,这两位西北汉子以其特有的坦率逗趣贯穿了采访全程。

身为土生土长的西安人,郭中平和邓麟鸣身上都同样带着一股来自大西北的沉稳与踏实,同时更多了平和与幽默,而没有常见的生冷与执拗。虽然这些年两人一共共同飞过一次航班,但在竞赛中作为搭档,彼此配合得恰到好处。采访中,只要摄影师需要,两人就能瞬间开启“相声”模式,像一对登台表演的演员,一个捧一个逗,相得益彰。

机长郭中平来自东航西北分公司第四中队。虽然喜欢抖包袱,性格却低调平和。他从小就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高考满分900分,他考了830分,位列全校第二名,而当年的全校第一名,则是当年的陕西省理科状元。关于这件事他解释得很低调:“本来我的成绩并没有那么好,但招飞通过之后,我状态放松下来,考试成绩就越来越好。从年纪前30名,到年级前20名……最后高考时才能冲到年级第二名。”对于郭中平来说,飞行与他相互成就:“我小时候就觉得制服很帅,读书时也喜欢跟机器打交道。所以一遇到招飞,有做飞行员的机会就一定要去试试。”

不只是读书,做了飞行员,郭中平也不仅仅拿过这一次第一名。2007年东航举办过一次飞行员技能竞赛,当时还是副驾的郭中平就拿了第一名。以后呢?他说:“我年纪慢慢大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比赛了,就看小邓他们了。”

现在,小时数超过一万一千的他正渐渐成为小时候最想成为的那种人:身为两人机组中的主心骨,制服在他的身上熨帖如怡,正如他所一直主导和创造的那种愉快、温和的机组工作氛围。

相比之下,东航西北分公司三大队的年轻副驾邓麟鸣在非工作状态下则更加沉静、内敛。他话不多,面对记者的问题,有时会自言自语:“这个怎么讲呢,哎呀,我想想用中文怎么说这个词……”之所以会这样,郭中平是这样解释的:“他的英文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的“好”是一年多的高压学习中硬生生磨出来的。2008年9月,邓麟鸣和其他15名同学一起,赴法国北部小城里尔学习飞行。由于培训期有限,他们面临着比欧洲同学还严苛的学习压力:30个小时内不飞出来就停飞,而每个小时的飞行大纲都比美澳同类航校更加细致严格;必须在半年内通过JAA考试共14门考试,而同期的欧洲籍学生却有一年到一年半时间学习。

当初觉得甚是严苛的要求,现在回想起来却充满了纯粹的青春气息。“那时候的生活特别单纯,每天宿舍、机场、教室三点一线,刚开始觉得很不适应,但结束之后却仍然会常常想起”,邓麟鸣这么说。

作为一名三十岁出头的“80”后,他正在自己所感怀的青春之中历练,并坚定了自己的职业观。对于德国之翼副驾蓄意坠机事件,他这么看:“这起事故原因应该在于副驾本身的心理疾病,与工作待遇无关。只要成为一名飞行员,就都有义务顺利完成航班任务。这是身为一名飞行员的职业操守,更不能用这种职业操守来要挟别人,做出过分的事情。”

日常的繁忙工作,让郭中平和邓麟鸣没有什么机会私下相处。但通过这次一个多月的比赛,两人对彼此更多了了解。比赛中的抢答环节,两人分工决定由邓麟鸣抢答,没想到自始至终一道题都没有抢到。记者问:“下台后郭中平跟你急了么?”“没,他开了个玩笑就过去了”,邓麟鸣说。郭中平是这么解释的:“万一对副驾不好,他不让我上厕所怎么办?”邓麟鸣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他俩没把比赛结果看得太重:“进入决赛的机组都是高手,我俩就是尽心尽力。如果说比别人好一些,也因为最后出场,对规则熟悉些,心态放松些。”

如果说在一位飞行员身上,专业、专注、谦逊、平和只是必要的职业素养,那么当两位这样的飞行员相遇、相处时,这些品质在不同性格的碰撞之中演化出了一股迷人的氛围,其中不止充满令人莞尔的快乐,更有一种彼此发现的快乐,和相互帮助的益处。如果说有理想的机组资源管理,郭中平和邓麟鸣一定能够成为其中的范本。

平常心

能进决赛的机组都是高手,我们尽量做到不丢脸。

环球飞行=WF 郭中平=G 邓麟鸣=D

WF:据说邓麟鸣是在法国学飞的?

G:小邓是很优秀的,只有比较优秀的人才会出国飞。

D:不要这样说嘛……(羞涩状)

G:小邓现在表现也非常好,马上就要进入机长训练了。

D:别这么说,万一没过就太丢人了。

G:怎么会?你都是全国民航职业技术能手了,到时

拿出你的奖状,面试的时候一亮。

D:然后呢?

G:然后我就给你撕了。

WF:德国之翼副驾蓄意坠机事件之后,机长和副驾的关系受到很大关注,你们是怎么看的?

G:机长和副驾其实就是工作伙伴,出现问题的时候

要相互帮助。做得不好的地方机长会批评副驾,但

一定是善意的。副驾也会给机长提意见。

D:对,你们要多关爱我们。

G:那一定的,万一对你不好,你不让我上厕所怎么办?

(伸手拥抱)

D:(嫌弃脸)不要这样,基情满满。

WF:你们两人私下会经常见面吗?

G:现在东航实施大运行,大家都按照SOP来做。虽然

我跟他只飞过一次,但默契已经在平常训练里培

养出来了。

D:对。

G:我俩私底下很少见,也就是打打电话。

D:对。

G:发发微信。

D:对。

G:插科打诨什么的。

D:这就不用说了。

WF:请做出两人一起做航前准备的场景。

G:飞名古屋呢,有一点很好……

D:买东西!

G:对。还可以帮别人买东西!最多的是什么呢?

D:尿不湿!

G:对。还有电饭煲,我买过一个三千多的。

D:我也买过的。

G:结果买回来一共就用了三次。

WF:请做出在商量事情的表情。

D:(嬉皮笑脸)晚上约吗?

G:(严肃脸)晚上不约。

D:(继续嬉皮笑脸)肥皂已经准备好。

G:……要么你把电话留在酒店前台吧,谁需要谁找你。

D:那我就要火了。

踊跃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参加这样的比赛了。以后就要看小邓他们的了。

决赛时,我们只想着尽量做好,不要丢脸。

WF:当初选择你们两人组成机组来参加这次比赛时,东航西北分公司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

G:东航西北分公司对这次竞赛非常重视,全公司上下都对我们很支持。举个例子,竞赛复试中有个环节,是把综述题答案放在网上让所有飞行员投票,西北分公司的同事非常踊跃,就给了我们很大支持。

我们俩之所以能被西北分公司推荐来参加比赛,大概是因为比较有比赛经验。2007年我曾参加过一次东航的飞行比赛,当时是以副驾驶的身份拿到的第一名。这次是作为机长来参加。小邓也常常参加西北分公司飞行部的各种比赛,常常拿奖。

我一开始挺紧张的,万一给公司丢人了怎么办?后来觉得是公司信任我,又能展示自己,估计也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就来了。没想到最后交了不少朋友。平时总飞来飞去的,很多时候脑子里除了飞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所以和别人交流时,会让人觉得很无趣。这次能有机会参加比赛,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体验和交流。

WF:决赛里你们两个人的配合相当默契,两个人的心态是怎样的?

G:我们也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并不是特别迫切的一定要获奖,但说完全不想得奖也不真实。只是初赛想着能进复赛就好,复赛想着能进决赛就好。到了决赛时,觉得大家都是高手,尽量做好,不要丢脸就行了。

能获得第一名,也有些机遇和运气的因素。我们是出场的最后一组,对规则比较熟悉,也不会太紧张。比如说抢答的时候,我俩一道都没抢到;宁愿没抢到也怕提前抢答了,因为这是要扣分的,风险比较大。情景模拟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听之前每一组评委的点评,也熟悉了怎样的答题方式能得分比较高。

D:后来抢答的环节里,我拿着抢答器一直在按,就是没抢到。

G:我把压力转给他了。但也没有想着一定要抢到。因为提前抢答是要扣分的,有些风险。

朴实

陕西人性格比较朴实,在航校成绩都很好。

WF:当初成为飞行员是因为怎样一个机缘?

G:很多事情要看缘分。我高中时在西安高级中学读书,当时西北航空公司前来招飞,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参加体检,就通过了。当时不太了解飞行,就是觉得飞行制服很帅,觉得这是一个有点神秘、又挺有档次的职业。加上我理工科学得比较好,平时就喜欢做航模、喜欢研究电子技术,一直想要做一份和机械打交道的工作,所以招飞成功很开心。

招飞成功后,我心态放松了,考试成绩反而越来越好。高考前的模拟考每次名次都很好,直到高考时,考了830分,全校第二名;当时的全校第一名是那一年的陕西省理科状元。

WF:现在回忆起来,当年在民航飞院学习的那段时光里有哪些事情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G:进入飞院读书后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职业,学习很尽心。陕西人性格比较朴实,在航校成绩都很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二球站两行”,要做事情就要做扎实做好了。

印象很深的是当时航校女生很少,只有航管专业偶尔有几个女生。我那时住的宿舍楼不远就是女生澡堂,记得有一天听到有人喊:“有女的!”路两边的宿舍楼阳台上瞬间站满了男生,大家拿着盆啊饭盒啊,敲敲打打起哄。但最多也就这样热闹下,那时候很传统、很青涩。

WF:听说你父亲当初是不太希望你做飞行员的,你怎么跟家人解释这个职业的性质?

G:我父亲是一名医生,他总担心我,不止一次地问我能不能不飞了,每天有空就上手机APP查查我在哪儿,飞机有没有落地。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个我理解,但我父亲毕竟不在行业内,不是很了解。任何行业都可能有危险,但我觉得飞行一点都不危险。飞行涉及很多环节,每一个环节都有很多优秀的人在支撑保障,机务、管制、签派,都让飞行变得很安全。

热爱

飞行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很多优秀的人在支撑保障。

WF:听说你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成为一名职业飞行员,这是不是面临着比其他人更大的挑战?

D:对2005年我从西安理工大学毕业,进入自动化行业。2007年看到东航招飞,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通过了。之后先在石家庄泛美航校学习了一年理论知识,2009年8月赴法国里尔EPAG航校学飞。

最开始有点不适应,毕竟从小到大,这是离开父母最远的一次了。陌生的环境,语言不通,饮食不习惯,飞行训练压力也不小:如果30小时内没有单飞,就面临淘汰;还必须在半年内过JAA航线理论考试,一共14门课。而外国学生的时间是一年或一年半。

慢慢适应之后,对里尔也有了感情。这种淳朴简单的生活工作后就没有了。2011年回国后家人看到我,都说我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不像刚去法国时那么稚嫩了。

WF:从事飞行这几年,你的性格有没有什么变化?

D:我天生性格就比较随和,也一直在向大家学习。我努力成为一个让他人觉得易于相处易于工作的人。

飞行之后最大的变化是强迫症加重了(笑),朋友们都说我是强迫症晚期,没救。比如说晚上睡觉定闹钟,一定会看好几次。查班车表,每天晚上都要看好几次,最后睡觉前必须要再打开网页检查一遍发车时间,对比一下航班时间才能睡着。因为飞行中很多工作需要一次又一次检查,确保完全没有问题,所以生活中的我也慢慢变成了这样:做事情一定要达到自己的标准才满意。

责任

身为一名飞行员,绝不能用自己的职业责任来要挟别人,做出过分的事情。

WF:飞行了一万一千多小时,你认为职业飞行员要具备怎样的心态?

G:飞行是这样一个职业:每次平安落地并不能代表成功,而意味着要重新开始。每年飞满一千小时,下一年还是要重新开始。

飞行员的脑子就好像存储器。比如说,决赛时最后一个环节是情景模拟,我们必须马上对突发事故有所反应。这种能力是因为每年两次复训,飞行员已经对突发事故熟能生巧了。因为当飞机出现故障时,是没有机会去思考的,要靠本能去处理。一名教员曾告诉过我,地面上的事情,处理不好还可逆。空中不一样,所有动作都可能会导致重大事件发生。所以你看,飞行员虽然看着挺轻松,其实心理压力很大,不然我头发怎么掉得这么厉害(笑)。

WF:飞行这么久,你遇到过事故或者事故征候吗?怎么在飞行之中贯彻东航的飞行安全理念?

G:任何一个企业最重要的就是安全。东航的运行标准是安全、准时、服务、经济。我个人飞行从没遇到过事故或者事故征候。在飞行条件不好的时候没时间紧张,想的都是如何处理。事后才会回想当时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是否可以再改进。比如说备降之后我会想是不是有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如果起飞时油量多一些,空中盘旋等待时间久一点,或许就可以避免这次备降。备降过程中旅客广播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机组交流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

开始

每次平安落地不代表成功,而意味着要重新开始。

WF:年初德国之翼副驾蓄意坠机的事故,让副驾驶突然成了大家很关注的对象,很多人开玩笑地说:“要对副驾好一点”,你对这种观点怎么看?

D:飞行员工作比较特殊,有一定的社会责任。不管是机长、副驾还是学员,对自己的社会责任都应该有起码的要求。德国之翼的事故是副驾本身的心理疾病所导致的,跟工作待遇没什么关系。

只要成为一名飞行员,不论你是否觉得自己缺乏关心,都有责任顺利完成航班任务。因为这是你的职业操守。绝不能用自己的职业责任来要挟别人,做出这些过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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