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妍昀
恍惚之间,苏州城里现代化的建筑突增了许多,可是这不能怪罪人们——没有一个苏州人不想在外乡朋友面前颇有成就感地介绍苏州的新面貌。也没有一个习惯在快节奏当中生活的城市人会希望城市回到以前喝茶、闲聊、遛鸟的闲杂情景,于是,城中的白色叠山墙越来越少,墙边的水井也越来越少。
在我看来,井是苏州城的眼睛——它会透过井口,望向小院;通过假山,看见荷塘;从花窗的间隙里望见另一口井;或者索性抬头,窥探云上青天。
我所见到的井只是在园林里或者是像山塘街这样的旅游景点里默默地蹲守着。岁月的河流将会带走一切,即便是沉淀着古老时间的老井。老井老了,井边上那些代表生命的花草树木,处处凸显出井的悠久与沧桑。
这只凸显出悠久与沧桑的井,让人忍不住探出脑袋往下望一眼。结果当然是看得越来越久——当你靠近井的时候,身子只倾斜一点点是不能够看到井里的自己的,只好用手扒着井沿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冲着井弯下身子,期间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栽到井里去。当你看到了井水中的自己后,就细细端详起自己的面容了,不由自主地歪过脑袋,看看自己的侧脸,再甩甩头发,斜着眼睛去观察自己甩头发的模样。接着你又开始观察井壁了。看见积了厚厚一层的苔藓时,手忍不住再次紧紧地抓住井沿儿,生怕掉下去。在看了一番井之后,越发想知道井底是什么了,丢颗小石子下去,“噗通”一声,溅起一朵小水花,看到井水里的自己模糊了,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人的眼在这眼井的跟前,迷失了恐惧,深陷于好奇之中。
一样东西走红一阵子,就像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那样,红极而白了。井就是这样的——古代,井是必不可少的东西,用来濯衣洗菜,解渴的水是要从公井里用铁桶盛上来。井还是那时区分贫富的关键物品,若是家里有了口私井,那么就说明你是有钱人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大肆地挖井,因为数量之多紧接着就是对井的不以为然。红极而白,在人们的潜意识当中就是对井的评价。
井从此落寞了。只有在古老的园林里,方能寻找到它的身影。即使在园林,它也在极其隐蔽的地方——小院的一角,门厅前的空地,厨房后院的柴火旁或者是石桌石凳的附近。人的眼看向高处,他们来的目的只是很单纯地拍照、爬假山、买纪念品、发出感慨、回去写文章……刻在墙壁上的字帖,他们会匆匆地扫上几眼,看到了金砖摸上一摸,再拿出手机看看离导游规定集合的时间还有多久。至于井,他们认为每个地方都有井,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自然不会在井上浪费时间。
这眼凸显出沧桑与深沉的“井”没有多少人去看了,也让天空没有多少机会看到人们深陷其中的身影。在人的眼中,井不是风景了,园林中更为辉煌的物品才是当之无愧的代表,假山,花窗,雕楼画栋。
当目光穿透了浮尘的表面,会发现灰白略带一点土黄的石头收留了井的纯洁。井静静的,极其深沉地汇成一道淡墨痕,在油黄的纸上,画了一条线。一阵凄风,一声鸟啼,一眼古井,在被一座座有玻璃外观的高大建筑的光芒刺伤了之后,缓缓地闭上了,同时也宣告着一个古老时代的结束。
苏州市高新区实验初中
指导教师:卢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