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阳
中秋放假回家,家里多了两只小狗。我指着墙角酣睡的它们问妈妈哪儿来的。妈妈告诉我在镇上谁谁家要的,现在已经满月啦。
我凑上去摸摸它俩,毛茸茸的,真是让人心生怜爱。我问妈妈它们叫什么。妈妈说那只花的叫花花,黑的还没取名。我说能不能有点创意,别养只狗就叫花花、乐乐、点点。妈妈说那你给取。
晚上睡觉前我发了条动态,征集它俩的名字,结果都是詹姆、泰勒、托尼之类的名字。我把手机一扔,农村狗叫啥詹姆,就叫小地瓜和小苞米吧,既不失创意又不矫情做作。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妈妈,咱家小狗有名字啦,黑的叫小地瓜,花的叫小苞米。妈妈瞪我一眼说,真土!我说,你懂什么,这叫萌!就这么定了!
妈妈又问,什么是萌?
我嘟嘟嘴眨眨眼,说,这就是萌。
妈妈作呕吐状。
没出几分钟,小地瓜就跟我混熟了,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我去井边取水洗衣服,它跟在我后面,不料洒在它身上几滴水,它一声尖叫作哭泣状。我拍拍它的小脑袋说,哥们儿,至于么,男孩儿家家的!它竟然听懂了我的话,转阴为晴继续跟在我屁股后面充当我的贴身小保镖。于是这就有了后面故事的发生。
我要去园子摘韭菜花,它二话不说就要跟我去。我按住它说,园子太危险你还是乖乖呆着,一会儿我再陪你玩。可它不听,硬是跟。我三两步踏入韭菜地,它在后面如长征一般跋涉,原本低矮的韭菜在它面前就像是高耸的山峰。我刚刚摘下一朵韭菜花,就又听到它的尖叫。我回头一看,原来它被一个烂草根绊倒,大头朝下栽倒在地,四只肥嫩的小腿不停地蹬,可就是翻不过身,跟小乌龟很像。
我上前扶起它。它这回不再跟我,撒丫子往外跑,马上跑出园子的时候,好嘛!又是一个大跟头!
我笑得不行,心想,男孩儿嘛,就得多摔点跟头。
即便跟着我尝尽了苦头,可是小地瓜跟我的感情还是不断升温。我跟妈妈说小地瓜自来熟,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跟我玩嗨了。妈妈说狗都认家里人的。我指了指一边晒太阳的小苞米说,那可不一定。
对于我和小地瓜的玩耍小苞米一般都是充耳不闻,也就是有时候心情好了才凑上来转两圈。转圈的时候,不露肚皮也不摇尾巴,面无表情。人家天生高冷,没办法。
假期第二天的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被妈妈叫醒。我揉着眼睛问怎么了。妈妈说小地瓜误食老鼠药了,她要带小地瓜去镇上打解毒针。我一下子瞪大眼睛,说,什么?误食老鼠药?你在屋里下了老鼠药?家里养了小狗你竟然还下老鼠药!你干什么吃的!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妈妈站在我面前说不出话来,看样子十分自责。
我看着妈妈此时的样子,意识到刚才和妈妈说话的语气不对,人一上岁数脑袋都会不好使,我不应该那样责备她。我说,唉,这也不能怪你,赶快去吧,不要耽误了时间。妈妈把摩托车打着火,我把小地瓜放到车筐,妈妈就这样出了大门。我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感觉妈妈真的好孤独,我希望小地瓜能够好起来……
也是这时候,我想起了妈妈之前养的一只狗,多多。它是2009年来我家的,来的时候也是小胳膊小腿肉嘟嘟胖乎乎可爱得很。它胆子特别小,来的头几天一直躲在立柜下面不敢露脸,只有吃食的时候才勉强出来。我当时想,人家是女孩子嘛,正常。
时间久了,多多抛开戒备,正式融入我家。它开始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妈妈的左右,妈妈下地务农,它跟在后面,妈妈在仓房摊煎饼,一摊就是一天,它也寸步不离直到妈妈收工。
有一次我和妈妈下地干活,多多就跟在后面,等我和妈妈到自家农田的时候,回头一看,多多不见了。我和妈妈原路返回去找多多,没走几步,就远远看到多多蹲在大道中央。我大喊,多多,快过来!多多没有过来。我有些纳闷,这狗怎么突然不听话了。等我气冲冲跑过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刚才妈妈的头巾掉了,多多一直在那里看着。
去年我在学校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说多多死了,我心一紧,险些掉眼泪。我跟妈妈说,别太难过,不就是一条狗,死了还可以再养。妈妈说,我知道可以再养,可它们都不是多多了。我听到妈妈的话,再也忍不住眼泪,马上把电话按掉。
其实有关于多多的故事很多很多,都是很温暖的,只不过是我现在不敢说,也不敢回忆。
过了个把小时,妈妈就回来了。我把小地瓜从车筐里抱出来。妈妈一直在摇头叹气,不用问也知道兽医一定是说了这么小的狗吃了老鼠药必死无疑之类的话。小地瓜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小肚子起起伏伏,它一定难受极了。我真是不忍心再多看它一眼。
小地瓜死了,妈妈去埋它的时候我没去,但也还是能想象得到妈妈当时的心情。这么多年来,我和姐姐都不在她身边,能够陪伴她的就只有那些小狗了,可是老天爷他真狠心,总是毫无征兆地夺走它们的生命。
妈,儿子对不起你。妈,儿子真无能,连一只小狗做得到的我都做不到。
转眼间,三天假期匆匆溜走,我不得不背上一直跟随的双肩包和家说再见。无论怎样,我还有我的学业。我要加倍努力,将来让妈妈过上舒心的日子。我真得走了。
夕阳的光芒均匀地洒进庭院。小苞米懒洋洋地躺在屋门口。妈妈在屋西头的沙果树上摘了一袋沙果塞进我的书包,说,到学校好好吃饭,别舍不得花钱,快走吧。
这时候,小苞米破天荒地跑到我身边不停地摇尾巴。
我说,小苞米你怎么来了?不傲娇了?知道我要走了舍不得?
小苞米呆呆地望着我,眼睛里露出稚嫩的光。
我坐上公交车,暖色调的庭院、妈妈和小苞米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小苞米,我不能总是陪在妈妈身边,所以她就交给你了,你不许让她感到孤单。
小苞米,谢谢你替我陪伴妈妈。
小苞米,一定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原载于《中学生博览》2014年12月A版
编辑/广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