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琳
王安忆说过:“我个人认为,历史的面目不是由若干重大事件构成的,历史是日复一日、点点滴滴的生活的演变。”[1]在《长恨歌》里,王安忆采取了一种都市民间的叙事手法,她力图将这种都市民间世界提升到一个具有生命哲学和审美化的高度上,也正是这一点决定了《长恨歌》关注的重点不是传统历史叙事中的英雄人物、国家民族命运,它所着重的是在历史命运中沉浮的都市小市民,他们的琐碎生活,以及由此构成的都市民间生活。正是这种日复一日、点点滴滴的生活累积、演变构成了都市民间的历史。
一、王琦瑶的历史
《长恨歌》中,王琦瑶身上的历史性,我们可以从李主任送给她装有金条的桃花心木匣子这一象征性的物象上看出。小说一共三个部分,桃花心木匣子在每一部分都出现过,它的第一次出场,王琦瑶正值青春美貌的顶峰时期。年轻美丽的王琦瑶内心里有着普通上海女人的小虚荣,她心甘情愿地成为李主任的外室,而这个匣子里盛的不单是王琦瑶想要的物质财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更是记忆着王琦瑶一生中最鲜活亮丽的时刻,这个时期的王琦瑶年轻、漂亮,有李主任的宠爱,不论是从物质还是精神上她都达到了所有弄堂女人梦寐以求的地步,而这些都成为她日后自给自足的小日子的资本。在第二部分,王琦瑶为了避乱,回到了世外桃源般的邬桥,心只是暂时地死了,之后是更大的活泛。所以,她要回上海,而在这里,桃花心木匣子的第二次出场是在王琦瑶决定独自生下孩子。此时,又正值物价疯狂上涨的时候,王琦瑶最终拿了几件衣服去当铺当些钱花,匣子却没有动。我们能够看出王琦瑶一直都将这个匣子带在身边,对她来说,匣子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精神寄托。在第三部分里,王琦瑶想从匣子里取些金条给女儿置办嫁妆,但最终没有做,反倒是为了留住一个二十多岁的自诩为怀旧的“老克腊”而拱手让出匣子,后者却并不领情地仓皇逃跑。王琦瑶最终被一个贪恋金条的小混混掐死在公寓里,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王琦瑶很精明,能很好地抓住她所遇到的几个有限的男人,但当她发现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够给她想要的责任时,她只能求助于那盒金条。这时,匣子由充当历史媒介转换为物质根底,王琦瑶终其一生都没能走出她的那段辉煌历史,虽然她的人随着时间的长河走了下来,但是她的心却留在了上个时代。
二、上海的历史
现代都市文化是伴随着移民文化的发展而逐渐形成的,所以它本身并没有什么现成的文化传统,只能是综合了各种破碎的民间文化,它深藏在都市居民的各种记忆当中,形成了一种虚拟性的文化记忆。因而都市民间必然是个人性的,破碎不全的。“上海的市民,都是把人生往小处做的。对于政治,都是边缘人。”[2]《长恨歌》从这样一个日常生活的角度切入来讲述故事,这也就决定了此小说不同于茅盾、巴金等男作家笔下汹涌着革命气势、政治暗流的老上海宏大的历史叙事,它更多地关注着挤在犄角里细枝末节的人生。描写着这些平凡普通的小人物如何在单调乏味的生活中做文章,从吃饭穿衣到舞会派对,每一样的描写都精细入微,而这也是作者力图表达的一种人生真实境况,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样的叙事视角的选择体现了王安忆力图借助一种审美化了的都市民间叙事开掘出历史宏大叙事之外的另一重审美空间的努力。王安忆是要通过写一个女人的命运来写一个城市的故事。因此,在《长恨歌》中,王琦瑶更像是上海的一个“象”,她的存在使上海变得可感可知,在她身上,容纳了几代上海市民对于上海四十年来都市日常生活的追忆和难以言明的梦想,而上海这座城市又使得王琦瑶这一个形象更鲜明,更具魅力。二者在相互的映照中将“一个城市的人格化与一个人暗含的城市意义交织在一起”。上海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历史就通过王琦瑶得到了内在展现,这也就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长恨歌》所要传达历史的另一重涵义,即它是由日复一日、点点滴滴的日常生活构成,它是由无数个琐碎的人生构成的。在这里,不需要英雄,不需要强烈的国家情感与政治意识,个体是最重要的,正是众多形形色色的个体才是历史变迁的主宰者和见证者。
王安忆在《长恨歌》里的这种将历史以日常生活诗意化、审美化的形式出现的创作风格无疑是对原有传统历史叙事和“新历史主义”解构历史的一种反驳。她将对历史的中心人物、中心事件的关注转而对琐碎人生的关注,描摹隐藏在这种琐碎细致中历史人生的真实,从而开创了另一种不同的历史叙事风格。
参考文献:
[1]徐春萍.我眼中的历史是日常的——与王安忆谈《长恨歌》[J].文学报,2000.
[2]王安忆.长恨歌[M].南海出版公司,2003.
(作者单位:河北省保定学院)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