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东北三省师范教育发展探微

[摘要]中国近代师范教育始于清末。1902年清政府颁布法令，改革学制。各地开办新式学堂，兴办师范教育。东北三省作为清朝的“龙兴之地”，遭到封禁政策的束缚。师范教育是西式教育，师范教育如何对清末的东北三省社会政治文化生活产生影响，是值得后人探讨的问题。

[关键词]清末 东北三省 师范教育

[作者简介]吕雪飞（1981- ），女，满族，吉林白城人，白城师范学院历史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教育史。（吉林 白城 137000）

[课题项目]本文系2014年吉林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基于网络环境下的大学生人文精神培养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GH14478）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15）23-0103-03

中国的师范教育始于清末。为了实现清末新政中“废除科举，育才兴学”的要求，解决新式师资力量短缺的问题，清政府先后在1902年颁布了《钦定学堂章程》即“壬寅学制”，1904年颁布了《奏定学堂章程》，即“癸卯学制”。其中“癸卯学制”明确规定了师范类教育的基本章程，使得师范类教育摆脱从属于普通教育的地位。“癸卯学制”出台之后，全国各地积极筹办两级师范。东北三省作为清廷的“龙兴之地”，一直受到清朝统治者的严密保护。直到1907年清政府下诏改革东北三省官制，裁撤盛京将军，改设东三省总督，正式设立黑龙江、吉林、奉天三省。东北三省在思想、经济和文化方面都落后于直隶等发达省份。清末新政的改革政策在东北三省的推广速度也相对缓慢。清末教育新政给落后、保守的东北三省带来了新式教育理念和新思想。

一、师范速成，学科分明

1904年“癸卯学制”颁布后，全国各省开设两级师范。奉天、吉林、黑龙江三地所辖地区皆由“盛京将军”统辖。三地并不具备开设优级和初级师范完全科（学制五年）正规教育的条件，所以三地便宜行事，奉天首先开设学期9个月和12个月的速成师范，黑龙江、吉林两省相继效仿。此为东北三省师范教育发端。

9个月的速成师范分为三个学期。第一学期2个月，第二学期3个月，第三学期4个月。分别开设伦理、教育学、心理、学校制度、学校管理法教科书编纂法、历史、地理、博物、物理化学、算数、法制经济、图书、日语、体操14个学科课程。12个月的速成师范有甲、乙、丙三科，四个学期。甲科以“算学及理化学为主”，开设伦理、教育学、心理、学校制度、学校管理法教科书编纂法、算数、代数、几何三角、物理、化学、博物、地理、历史、法制经济、图书、日语、体操17个学科课程。乙科以“博物为主”，开设伦理 、教育学 、心理、学校制度、学校管理法教科书编纂法、动物、植物、矿物、生理卫生、算数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历史地理地文、法制经济、图书、日语、体操16个学科课程。丙科以“教育学及法学为主”，开设伦理、教育学、心理、学校制度、学校管理法教科书编纂法、教育史、历史、地理地文、行政大意、经济大意、数学、理化学、博物、图书、日语、体操17个学科课程。

9个月的速成师范所教授14学科均为师范类教育基础学科，需要学生有一定程度的文化水平，在个人基础上系统学习师范课程。课程设置中的教育学、心理学、教科書编纂、图书管理以及文史术科都具有现代师范教育特点，所以速成师范是东北地区系统现代师范教育的开端。12个月的速成师范分类更加详细。甲科毕业后为数学教员，乙科毕业后为博物教员，丙科毕业是“管理并教育及吏务”的行政人员。两个速成师范课程表以西方近代师范教育为标准，颠覆中国传统教育模式。按照人才培养的需求，学科划分细致、有倾向性和侧重点。学科设置是借鉴“癸卯学制”中优级师范分类学科第三、第四学科的部分课程，另外加入专门培养管理人才的课程。值得注意的是，在“癸卯学制”中必修公共课程中所修外语为英语，而东北地区速成师范所修外语均为日语。可见，20世纪初，东北地区受到日俄战争的影响，在“以日为师”的大环境下，师范教育有仿效日本的趋势。

二、正规师范，由简到全

1.正规师范雏形。速成师范均为应急之选，非长久培养人才之际。1906年，时任盛京将军的赵尔巽在奉天主持新政。广推师范教育，奉天提学使张鹤龄对师范学堂大力支持。奉天、黑龙江、吉林三省设立简易及初级师范学堂。奉天初级师范学堂共招生300人，其中多数学生年龄在20～30岁，35～40岁者10人左右，20岁以下者寥寥无几。学生要自备文具纸张，其余免费。此时的师范学堂并没有初级和高级之分，也没有专业划分，所有学生学习同样的课程。这一时期的师范教育是东北三省正规师范教育系统形成前的试验阶段，称为师范学堂。

2.正规师范系统形成。1907年，东北三省废旗制，确立省制。东北三省都督徐世昌认为师范教育“学年太浅，难语高深”，下令三省各地停办简易速成师范，并将其与初级师范合并，增设优级师范。初级和优级师范合成两级师范，就此东北三省正规师范体系形成。

奉天两级师范学堂在东北三省中最早成立。奉天提学使张鹤龄聘请京师大学堂师范馆毕业的吴景濂为师范学堂监督，莫贵恒为教务长。两人操刀改师范学堂为两级师范。对已有的300名师范生进行考试，“选择年龄大，汉文好的编入优级师范选课。一班是历史地理科；一班是数理化科；一班是博物科。每班仍为50人。一年预科，两年正科，肄业期限共为3年。毕业时，最优等的奖给师范科举人，各部的司务。其余毕业后均可为中学或初级师范的教员。年龄小的编入初级师范本科，五年毕业，分甲、乙、丙3班，每班亦为50人。自1907年开始算起，由此遂将该学堂改为奉天两级师范学堂”。奉天师范学堂请日本教员教授优级师范的基础学科。聘请受过正规教育的中国教员教授分科课程。教师多为南方人，学识渊博，教学态度认真。学堂的管理人员同样配备齐全。奉天两级师范走入正规后，1908年续添招简易师范4班，学制3年，与初优两级师范学生共500人。按照国家学部通令，1910年奉天省优级师范学生毕业考试最优者须送往北京学部复试。复试结果令人满意，优级师范史地、博物、数理化三科毕业考试最优者皆通过国家学部考试，并且成绩优异。据奉天优级师范史地科最优毕业生李兴唐回忆，同批参考全国复试的毕业生水平“不比他省的优级师范学科程度低，与北京师范馆学生仿佛”。奉天省除了在省城设立两级师范学堂外，其他各县、州生源质量数量较好的设初级师范学堂。如铁岭县将高等小学一班毕业生招人初级师范 。生源质量数量不足的县、州开设简易师范学堂。如新民、辽远、庄河、抚顺等处设有初级简易科5所，共计学生229人。1908年统计，奉天全省师范学堂34所，在校生1634人。奉天正规师范系统正式确立。

1907年，吉林、黑龙江两省师范教育系统才开始独立建设，之前两地师范教育发展均听命于三省提学司。黑龙江省的师范教育发展在清末时期一直比较薄弱，仅有一所初级师范学堂，1908年开设选科，在校生50名。吉林省的系统师范教育虽然也是后建立起来的，但发展得比黑龙江省稍好。1906年，开设全省初级师范学堂，兴办速成师范。1909年，吉林省有两级师范学堂一所，在校生130人。教学系统与奉天两级师范相同。

3.增招生源，宽严相继。奉天两级师范是东北三省最正规的师范学堂，其第一批学生于1910年毕业，拟于1910年增招学生若干。此次招生，无论是初级师范还是优级师范，招生条件都比创办之初规范严格。初级师范招生简章要求：学额110人，学生年龄18～22岁，高等小学毕业。优级师范招生简章要求：学额50人，18～25岁，中学或相当于中学的学校毕业。另外，两级师范的招生简章都特别注明，生员需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文笔通顺；品格端正；由当地绅士和亲戚担保，上学期间不得无故退学，并需交纳保证金。与奉天两级师范首批招生相比，1910年的两级招生有以下特点：第一，规定招生年龄，不再招收25岁以上学员。第二，要求新式教育学历，不再招收受旧式教育人员。以上两点说明，经过1904年到1910年的推广，新式教育初见成效，师范院校可以要求适龄受新式学堂教育者为生源。此次招生条件比之初招规范而严格。第三，对生源的体格、品行、志愿有明确要求。这是东北三省师范教育系统化的体现。当然，两级师范坚持官方资助办学，学膳费全免、杂费自理的原则。这样可以吸引大批生源进入师范深造。优级师范需要较高的文化基础，所以仍需通过考试方能入学。这种宽严相继，严标准，宽待遇的方式是以奉天两级师范为代表的东北三省师范教育的最大特点。

三、短期培训，优化再上岗

师范教育系统中的优级师范旨在培养中学教师，生源学识水平较高，毕业后多被聘为中学教员。相较之下，初级师范旨在培养小学教师，生源成绩和学识较弱，学习的课程较浅，毕业后多为小学教师。为进一步提高小学教师的总体素质，1910年奉天省教育总会决定传习单级教授法。这是奉天省教育总会附设的单级师范传习所为提高小学教师的整体水平而进行的短期教师培训项目。

所谓的传习单级教授法就是对小学教师进行短期培训。培训期3个月，每年3期，所学课程除单级师范的基础课外，更重要的是学习“单级教授法、单级实地练习、管理法、教育原理、教育史”5门关于教育理论级教学实践的课程。单级教授法的传习针对在岗小学教师，所以报名者除品行端正，无宿疾和不良嗜好，且年龄在20～30岁外，还要满足两项职业和学历要求。一是已在初级师范学堂或师范传习所毕业得有文凭者；二是曾任教员，已有经验者。学员须由各县、州劝学所或教育会选送。每期每地可选派符合资格者3人，并为学员出具正式保证书，证明其曾在某处师范学堂或师范传习所毕业，并曾任某学堂职员或教员。如果地方欲多派学员必须事先向承办该培训的省教育总会申请，得到允许方可增额。

四、总结

东北三省作为清政府的“龙兴之地”，一直受到封禁政策的影响，教育自然落后于直隶这种文化气息浓厚的省份和湖南这种开风气之先的省份。然而，东北三省的师范教育有自己的发展轨迹和特点。一是奉天省师范教育复式发展。奉天是东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清末奉天省先于黑龙江、吉林两省开师范教育在东北地区之先河。从速成师范到两级师范，奉天省清末师范教育因时因地制宜。1904年在教师和生源都很紧张的情况下开办速成师范，1906年成立正规师范基础教育，1907年分级分科。这是奉天省师范教育从无到有的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奉天省师范学院完成了对于师范资源的整合和立体式利用，取缔速成师范和师范传系所，改造普通师范建立优级师范，建立选科，学制按照层级不同，分为5年、3年不等。奉天两级师范在1910年再次招生，显示了奉天师范教育的持续发展潜力。除正规师范教育外，还有提高小学教员素质的教师培训。二是黑龙江、吉林两省教育资源匮乏，但仍有发展。黑龙江、吉林两省“系边脊之区，民官胚榛为化，既无深明教育之官绅，尤少深明教育之师范”。一直以来为保护满族的发源地，清政府在东北三省实行封禁政策，使其政治体制实行旗民双制文化，排斥汉化，提倡“国语骑射”。尽管清末东北三省新政改革已经打破了封禁政策的束缚，但其200余年的政策影响仍在。三省旗民居多，满语盛行，汉语势弱。三省中黑龙江省的教育文化环境最差。尽管如此，仍然想尽办法，因陋就简地开展师范教育。如吉林在依崇文书院的基础上改建初级师范学堂，1909年设两级师范。黑龙江省1908年设初级师范，之后开设选科。

清末东北三省师范教育相对于教育文化发达省份差距很大。奉天省师范教育已经形成系统，黑龙江、吉林两省刚刚起步。清末师范教育的发展推动了东北三省社会進步。第一，推进教育事业发展。师范教育是典型的废除科举制度后建立起来的新型教育。清末的东北三省的师范教育为民初师范教育奠定了基础。民初三省师范学堂纷纷改为师范学校，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加系统。如吉林师范学校就是在吉林两级师范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据1916年吉林师范学校简章记载，师范本科分国文科、历史科、化学科、生物科、物理科等15个专业。如果没有清末师范学堂的建设，民国初年东北三省的师范学堂不会建立得如此系统和迅速。另外，清末师范学堂培养了一批受过正规师范教育可以走上讲台的一线教师。清末三省的师范建设因陋就简，但非常注意教育实习，每所师范学堂都附设小学或者中学，供学生实习使用。这些教师成为新式学堂的教育骨干力量，推动东北三省的教育文化事业的发展。第二，有助于传播先进思想，推进东北三省社会进步。清末师范教育建设学习日本颇多。日式经验的借鉴和日式学科的安排，为东北三省的师范学堂带来了大量新思想。如奉天两级师范学堂学生关注时局，参加爱国运动，“宣统元年，日本强修安奉铁路，师范学堂学生曾举代表与省城各界，全省各县学界联络，发动抵制日货运动。北至吉林、黑龙江，西至天津，均通声气，相互响应，使日本商品销售受到打击。”宣统二年，请开国会运动也系师范学堂发动起来。吉、黑两省和北京、天津学生亦闻风兴起。东北三省师范学生组织接受先进政治思想，组织爱国运动，成为打破东北三省封建风气的主力军。

当然，清末东北三省师范教育也有不可回避的缺点。在办学思想方面，保留封建思想，两级师范同开修身、经学、人伦等课程。在教学系统方面，不免急于求成，过于希望教师速成，所以速成师范、师范讲习所应运而生，教学质量偏低。但这些问题并非东北三省独有，清末全国师范教育都存在这样的问题，不会影响对东北三省师范教育历史地位的积极评价。

[参考文献]

[1]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沈阳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文史资料选辑[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65.

[2]杨余练.清代东北史[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1.

[3]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吉林省志[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