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校对中误用率较高的“经常”类副词的语义、语用考察

金 莹

（延边大学 学报编辑部，吉林 延吉 133002）

副词是汉语实词中的一个类别，它的语法功能相对比较单纯，即只能在句子中作状语。然而，副词内部也是很复杂的，吕叔湘先生（1979）曾指出：“副词的内部需分类，可是不容易分得干净利索，因为副词本身是个大杂烩。”对于副词的分类，学界分歧严重。近一百年来，各种语法著作在论述副词时，一般都会给副词分出次类。各家所分的次类中，大都有“程度副词”、“范围副词”、“时间副词”、“疑问副词”、“表数副词”等等。可是现代汉语中有一类副词用于表示事件、行为、动作等发生的频率，如“一直”、“经常”、“偶尔”等。一般在以中国人为阅读对象的语法书中，往往把这类频率副词归入时间副词。这样处理的话，时间副词的类很大，包含的副词太多，不适于学习汉语的外国人掌握。有些学者把这些副词单独设为一类，第一次明确把“频率副词”从“时间副词”中划分出来的，是刘月华等人的《实用现代汉语语法》（1983）为代表。此后，面向中国本科生的现代汉语教材也有一些把“频率副词”从时间副词中独立出来，如刑公畹、马庆株的《现代汉语》（1992）。

跟一般时间副词相比，频率副词有自己的特点。从意义上看，所谓“频率”是指事情、行为、动作出现或发生的频度，是在某一明指或暗指的时间段里某一事件、行为、动作发生次数的多少。频度有明确和模糊之分，在现代汉语中，“频度副词”可以根据所表频度的高低，依次分为高频、中频、低频三类。高频副词指某一个单位时间内持续不断地或极度频繁地出现、发生，例如：一向、历来、从来、通常、往往、总、总是、向来、终日、不停、时刻等；中频副词是指某个事件在一个单位时间内较频繁地、时断时续地出现、发生，例如：常、时、频、屡、渐、逐、经常、时时、常常、时时、每每、连连、往往、逐步、日渐、时常等；低频副词，是指某个事件在一个单位时间内很少或非常偶然地出现、发生，例如：偶、偶尔、间或、偶或、一时、一旦、万一、有时等。

本文主要研究“经常、常、常常、时常、通常、往往”这一组意义相近的频度副词。这六个词的意义相近，根据《现代汉语虚词例释》、《现代汉语八百词》和《现代汉语常用虚词词典》中的释义，这六个频度副词，都有“表示事情、情况不止一次，屡次发生或存在”的意思，这六个词也是论文写作中经常混淆并错用的副词，因此，本文把这六个频率副词集中在一起进行考察和分析，以期作者和编辑在写作和校对中能正确使用和判断。

一、“经常”类副词的语义分析

（一）词典对“经常”类副词的释义

“通常”、“往往”、“经常”、“常”、“常常”、“时常”是现代汉语中常用的频度副词，《现代汉语八百词》等词典是这样解释这六个词的：通常：［形］一般，平常。a）修饰名词。b）通常＋动词短语。c）通常＋小句。往往：［副］表示某种情况经常出现。经常：［副］常与“时常”通用，“经常”强调一贯性。常常：［副］表示行为、动作发生的次数多。时常：［副］表示事情的发生不止一次，而且时间间隔不久，作状语用。常：［副］表示动作、行为屡次发生，强调行为、动作的经常性，表示动作、行为的长久、一贯性。

《现代汉语常用虚词词典》认为这六个词都是副词，而且都“表示动作、行为或情况在一般的情况下多次发生或出现”。《现代汉语副词分类实用词典》、《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虚词例释》等语法书和词典也是这样看的，几部词典的注释大同小异，只有《现代汉语八百词》中把“通常”的词性注释为形容词，而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陆俭明、马真《现代汉语虚词散论》等著作中都把“通常”看成副词，把它归入“时间副词”或“频度副词”之列。由此可见，大多数的学者认为“通常”的词性为副词。在《语言大典》的注释中，“通常”有两个词性，在副词的解释中有“非常频繁地”义项。笔者认为，把“通常”看作副词和形容词兼类词是比较恰当的。因为划分此类的主要依据是词的语法功能，“通常”一词一般在句子中充当状语，用来修饰谓语，不能充当主语、宾语，并且一般不受其他词语修饰，因此，它具有副词的特点，但它在“通常的错误／通常来源／通常情况”中作定语，因此又有形容词的特点，“表示不带有任何奇异性的、通用性的、习惯性的”，而其他四个词都只有副词词性。

（二）“经常”类副词的相同点

1.“经常”类副词“表示动作、行为或情况在一般情况下多次发生或出现”，但它们所表示的频度是模糊的，而不是明确的。表示明确频度的句子。例如：

（1）我每星期去看她一次。

（2）他每年去英国访问三次。

然而，“经常”类副词只能表示模糊的频度。例如：

（3）小刘往往学习到三点。

（4）星期天，他常去游泳。

（5）冬天，塞外的天气，经常在二十几度。

（6）周末他通常去父亲家。

（7）他的作业本上，常常是满分。

（8）小明时常在姐姐面前撒娇。

这些动作的频率是模糊的、不确定的，不像表示明确频率的词那样准确，人们不确切知道“往往”、“常”、“经常”等表示的次数，只知道是不止一次，至于动作发生一次间隔多长时间再重复，这一点我们也无从了解。

2.“经常”类副词都可以修饰动词，作状语。例如：

（9）彗星，通常也叫“扫帚星”，它的形状生得奇异，头上尖尖，尾部散开，像一把扫帚。

（10）他学习很认真，往往提出一些别人没有发现的问题。

（11）他衣着简单，经常穿的是一套蓝色工作服。

（12）星期天，他常去游泳、爬山。

（13）他的作业簿上，常常是满分。

（14）他的手也开始不听他的指挥……眼前也时常发黑。

3.“经常”类副词表示恒定的频率，所以修饰的动词后面不与体态助词“了、着、过”共现。例如：

（15）在厂子的时候，他常帮她的忙。

（16）＊在厂子的时候，他常帮了／着／过她的忙。

（17）小明通常坐公共汽车上班。

（18）＊小明通常坐了／着／过公共汽车上班。

例（15）、（17）成立，而例（16）、（18）是不成立的，其他四个词也不可以加体态助词“了、着、过”。

4.“经常”类副词所修饰的动词后都不能与动量名词或名量词语搭配。例如：

（19）我们常常／常／时常／经常／通常／往往喝白酒。

（20）＊我们常常／常／时常／经常／通常／往往喝一两次白酒。

（21）星期六，我们常常／常／时常／经常／通常／往往去公园。

（22）＊星期六，我们常常／常／时常／经常／通常／往往去两次公园。

（三）“经常”类副词的内部小类

1.高频副词与中频副词的不同点

虽然“经常”类六个副词都表示动作、行为屡次发生，发生的次数多，但它们所指的频度还是有区别的，“通常”、“往往”属于高频副词，“常”、“常常”、“经常”、“时常”属于中频副词。显然，高频副词所表示的频度要比中频副词高，试比较：

（23）通常／往往坐公共汽车上班。

（24）他常常／常／经常／时常坐公共汽车上班。

例（23）中坐公共汽车上班的频度要高于例（24），例（23）表示在一般的情况下，没有什么例外地坐公共汽车上班，而例（24）仅强调动作发生的次数多，而不是强调这种动作的一贯性。正因如此，两类“经常”类副词形成以下对立：

第一，由于“通常”、“往往”是高频副词，它们所指频度一般高于80%（周小兵，1996），因此后面可以用表示总括意义的“都”；而“常”、“常常”、“经常”、“时常”所指频度低于80%，所以后边一般不加“都”。例如：

（25）＊小丽经常都坐皇冠上班。

（26）＊他常／常常都去游泳。

（27）＊他们时常都到海滨散步。

上面几个例子都是不正确的，从语义上相互矛盾。

第二，“常”、“常常”、“经常”、“时常”一般不能与表示任指的词语共同出现，而“通常”、“往往”可以。例如：

（28）＊无论什么天气，他常／常常／经常／时常游泳。

（29）＊无论什么天气，他通常／往往都开着窗子睡觉。

第三，“通常”、“往往”一般不能修饰动词重叠式，“常”、“常常”、“经常”、“时常”可以。例如：

（30）＊我对你说过不止一回，你通常／往往劝劝他。

把上面句子中的“通常”、“往往”换成“常”、“常常”、“经常”、“时常”都能使句子成立。

第四，“通常”、“往往”用于过去或一般情况下，一般不能表示将来的情况，而“常”、“常常”、“经常”、“时常”可以表示将来的情况。例如：

（31）＊以后，我会通常／往往去看你。

（32）以后，我会常／常常／经常／时常去看你。

2.高频副词“通常”与“往往”的比较

在“经常”类副词中，只有“通常”和“往往”是高频副词，它们的异同点如下：

第一，“通常”和“往往”的相同点。

A.“通常”的释义为“一般；平常”，“往往”则“表示动作、行为或某一情况在一般情况下经常发生或存在”。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两个词的使用都是受限制的，一般总是有条件的，是修饰在某种条件下经常发生的行为，它们不可以无条件地修饰单个动词。例如：

（33）星期六，我们通常／往往看电影。

（34）＊我们通常／往往看电影。

例（33）句子成立，因为有限制的条件“星期六”，而例（34）句是不成立的，因为没有限制条件。这两个词都有推论性的逻辑特征，需要时间作为条件，所以例（34）句只有加上相应的前提条件，才可以成立。再比较下面两组句子：

（35）＊小王通常／往往失眠。

（36）在开始前一天，小王通常／往往失眠。

例（35）、（36）同样说明“通常”、“往往”不可以无条件地修饰单个动词。

B.“通常”和“往往”都可以表示一个时间段中的频度，但这个时段应该是不长不短的时段，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这与高频副词“一向、历来、从来”等只用一个较长的时段形成鲜明的对比。例如：

（37）过去这些年，他通常／往往洗冷水澡。

（38）这两年，他通常／往往都是在晚上跑步。

（39）＊这两年，他一向／历来／从来都是在晚上跑步。

（40）＊这两天夜里，他通常／往往做恶梦。

第二，“通常”和“往往”的不同点。

A.用于说明性文体或书面语体时，一般用“通常”而不用“往往”。例如：

（41）我们通常说“红军长征”，多半是指中央直接率领的红一方面军而言，——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中央红军”。

（42）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通常是丈把高，像加过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

例（41）、（42）两句中的“通常”不能用“往往”替换。

在《语言大典》中“通常”的副词释义中，有一义项是“表示某事的一般过程中”。例如：

（43）通常地注意到这样一些东西。

（44）是吟游诗人在院子里通常所唱的。

这一语义是“往往”所不具备的，“往往”只能用于过去，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进行推断，没有“表示某事的一般过程中”的意思。

B.前面已经探讨过“通常”一词的性质，它是一个兼类词（兼具副词和形容词两种词性），因此，在句中它可以作定语，用来修饰名词；而“往往”只有副词词性，不可以修饰名词。例如：

（45）在通常的情况下，火车是不会晚点的。

（46）最通常的研究方法是进行比较，先拟提纲，后写初稿。

（47）这是最通常的写作步骤。

例（45）、（46）、（47）中的“通常”不可以用“往往”替换。

作为副词，“通常”还可以跟所修饰的动词性成分一起充当定语，而“往往”没有这种用法。例如：

（48）通常会骗人的妈妈这次还没说谎脸就红了。

（49）＊往往会骗人的妈妈这次还没说谎脸就红了。

上面例（48）句子成立，例（49）句子不成立。

C.“通常”可以置于主语之前，后面用逗号断开，表示强调。例如：

（50）通常，人们根据岛屿的成因、分布情况和地形的特点，把它们分为堆积岛和海洋岛两种类型。

（51）通常，海蚀作用可以分为冲蚀作用、腐蚀作用和溶合作用三种。

例（50）、（51）中的“通常”也可以移到主语“人们”和“海蚀作用”之后，但移位之后的强调作用就消失了。“往往”不能在句首分布，“通常”移到句子主语后可以用“往往”替换，但句子原来所表示的规律性就削弱了。

3.中频副词“常”、“常常”、“经常”、“时常”的比较

第一，“常”和“常常”的比较。

A.“常”和“常常”的相同点。

《现代汉语常用虚词词典》认为副词“常”有两个意思，一是“表示动作、行为或情况屡次发生，时间间隔短”，二是“表示动作、行为或性状的长久性、一贯性”；而对“常常”的注释是“意义和用法跟‘常’的第一义项相同，只是语气更重些”，“常”和“常常”的意思基本相同，都经常出现在口语中。例如：

（52）他常来。

（53）他常常来。

例（52）和例（53）中两个词可以互换，而句子意思不变。“常常”是“常”的重叠式，在现代汉语中，这个重叠式已经独立成词，与基本形式并存。这表明“常常”已由构形重叠转化为构词重叠，成为重叠副词。

B.“常”和“常常”的不同点。

“常”和“常常”语义基本相同，因此经常可以互换而不改变原有的基本意思，但二者也有不可替换的情况。

a.重叠副词是由构形重叠向构词重叠转化而来的，因而还保留着构词重叠的语法意义，即表示程度的加深、语义的加强。具体到“常常”，这种程度的加深表现在动作、行为或情况的发生次数更多，语义的加强同时表现为语气的加强。重叠式“常常”所表示的语气更强，因而具有一定的主观感情色彩，带有一定的强调和夸张；“常”则偏重于客观、平稳的叙述，不带感情色彩。试比较下面两个例子：

（54）在船上，为了看日出，我常早起。（客观叙述，语气平稳）

（55）在船上，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语气强，带有主观感情色彩，动作发生的次数更多）

b.根据“经常”类副词的频率考察，“常”在剧本和口语语料中出现的频率高，“常”比“常常”更有口语色彩，因此人们在口语中经常用的“常”若换成“常常”虽然语义不变，但所表达的效果却有所变化。例如：

（56）曾霆：（解释地）“她，她常这样。”

（57）曾思懿：“我常跟文清说（眼睨着文清）我要是个男人，我就不要像我这样的老婆。”

（58）儿童说出的词常常由于所处情况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意思。

（59）离开了一定的行为，思维活动也常常随之停止或转移。

例（56）、（57）是剧本中人物的语言，若改成“常常”就显得不够简练；例（58）、（59）则是书面语色彩较浓的句子，若改为“常”则显得规律性不强，不能显示出其强调说明的意思。

c.“常”是基础形式，“常常”是“常”的重叠式，因此已经形成一些与“常”有关的凝固形式，这时一般不能用“常常”替换。例如：

（60）人愈穷，气愈盛，指桌骂人，摔碟子摔碗是常有的事。

（61）那是小说中常见到的人物。

d.在否定句中，多作“不常”，不能用“不常常”。例如：

（62）儿子不常在家里，媳妇又多病，所以事实上是长孙与长孙媳妇当家。

（63）现在身体好些了，不常闹病了。

“常常”的否定式通常是在“常常”后加“不”字。例如：

（64）他时常加班，常常不准时回家。

（65）周末的早上，她常常不吃早饭。

e.表示动作、行为或性状的长久性、一贯性时，只能用“常”，不用“常常”。例如：

（66）小李是我们公司常驻青岛的采购员。

（67）这里风景优美，四季常青。

f.“常常”如果移到句子的主语前，表示对整个句子有所修饰和说明，而“常”则不能移位至句子主语前。试比较：

（68）星期天，常常他一个人在家看书。

（69）＊星期天，常他一个人在家看书。

“常”一般不能适应句子主语前“独立自主”性质的要求，不能对整个句子进行修饰和说明。

第二，“时常”、“经常”、“常常”的比较

A.“时常”、“经常”、“常常”的相同点

a.“时常”、“经常”、“常常”三个词都表示动作、行为或情况屡次发生、出现次数多，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互相替换的。例如：

（70）李秀英自我得让人时常／经常／常常难以忍受。

（71）如今你是大人物了，我时常／经常／常常在报纸上念到你的名字。

b.“时常”、“经常”、“常常”等只能表示较长时间段里的动作、行为的屡次发生，而不能用于较短时间段中具体动作的频率。例如：

（72）十年来，他时常／经常／常常想起你。

（73）＊昨天晚上，他时常／经常／常常咳嗽。

c.“时常”、“经常”、“常常”三个词都既可以说明说话前的事，也可以说明说话后的事；既可以说明说话人在句中指明的某段时间的事，也可以说明某个事件之后的事。例如：

（74）他时常／经常／常常来玩儿。（指说话前）

（75）你时常／经常／常常来玩儿吧。（指说话后）

（76）他去年暑假以前还时常／经常／常常来玩玩。（去年暑假之前——说话前）

（77）他去年暑假以后就时常／经常／常常来玩玩。（去年暑假之后——说话前）

（78）你明年毕业前时常／经常／常常去看看他。（明年毕业之前——说话后）

（79）你明年毕业后时常／经常／常常去看看他。（明年毕业之后——说话后）

d.在有些句子中，肯定的表达一般不用“时常”、“经常”、“常常”，而否定的表达则可以用这三个词语加以修饰。例如：

（80）＊他时常／经常／常常吃早饭。

（81）他时常／经常／常常不吃早饭。

（82）＊爸爸时常／经常／常常睡觉。

（83）爸爸时常／经常／常常不睡觉。

形成这里肯定和否定不对称的原因是其中的谓语动词本来表示的是惯常性的行为，不需要加频率副词修饰。

B.“时常”、“经常”、“常常”的不同点

a.“时常”、“经常”、“常常”的基本意义相同，许多词典中经常用三个词互释，但是它们之间还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经常”表示的动作、行为具有一贯性，“时常”、“常常”强调动作发生的次数之间间隔短，“经常”表示的频率比“常常”、“时常”高一些，试比较：

（84）他们经常到海边散步。

（85）他们时常／常常到海边散步。

例（84）强调到海边散步的动作有一贯性，例（85）强调这一动作隔不长时间会发生一次，次数多。

b.受“时常”修饰的句子一般没有含“不”的否定形式，而“经常”、“常常”可以。例如：

（86）＊他时常不出门。

（87）他经常／常常不出门。

在有些句子中，“时常”看来是在修饰含有“不”的否定形式，实际上不是。例如：

（88）我的女儿就仿佛是她的女儿似的，时常不得我的同意带她乱跑。

“时常”在例（88）中不是修饰“不得我的同意”，而是修饰“不得我的同意带她乱跑”。

“经常”的否定形式可以根据表达的需要或者位于否定词之前，或者位于否定词之后。例如：

（89）他不经常来。

（90）他经常不来。

例（89）和例（90）表达的意思略有不同，因为这里“不”的否定辖域不同，因此相对而言，例（89）表示来的动作发生的次数少，例（90）表示不来的动作发生的次数多。

c.“经常”有形容词的用法，而“时常”、“常常”没有这种用法。例如：

（91）积肥是农业生产中的经常工作。

（92）小孩子跌跤是经常的事情。

例（91）、（92）中的“经常”不可以用“时常”、“常常”替换，因为它们没有形容词词性。

d.“时常”、“经常”、“常常”三个词的语体色彩略有差别，“时常”是书面语色彩最浓的，“常常”是口语色彩最浓的，而“经常”是个中性的。试比较：

（93）那些日子里我的心灵饱尝动荡，我时常感到自己被撕成了两半。

（94）我走后，希望伯伯你常常给他点安慰，他最佩服你。

（95）儿媳妇已是五十多岁的人，身上经常闹点病。

二、“经常”类副词的语用考察

笔者考察了老舍的《四世同堂》中的《惶惑》和剧本《龙须沟》，曹禺的《雷雨》、《北京人》，在近46万字的语料中这六个词的出现次数如表1所示：

表1 “经常”类副词在《惶惑》、《龙须沟》、《雷雨》、《北京人》中的出现频次

从表1可以看出，这六个词的使用频率由高到低排列如下：

常＞常常＞时常＞往往＞经常＞通常

表2是笔者从《现代汉语频率词典》①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编：《现代汉语频率词典》，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86年。这部词典统计了各种题材和体裁的语言作品共四类、179种，此外还将1978－1980年全国通用的十年制中小学课本按类型纳入统计范围。摘录的有关“经常”类频率副词的统计情况：根据这部频率词典的统计，这六个词在各种 类型题材和体裁语料中出现频率依次是：

表2 “经常”类副词在《现代汉语频率词典》中的统计情况

常常＞常＞经常＞往往＞通常＞时常

其中剧本和日常类的语料中这六个词的出现频率依次是：

常＞经常＞时常＞常常＞往往＞通常

然而，我们前面对老舍和曹禺作品进行统计的结果是：

常＞常常＞时常＞往往＞经常＞通常

从以上两个表格的统计数据可以看出，“常”是日常口语和各种文体和体裁的作品中出现词次和频率最高的一个词，从剧本和日常口语的语料统计来看，“常”在这类语料中出现次数最多，可见“常”是口语色彩最强的一个词语。“通常”的出现次数最少，在《现代汉语频率词典》中居于高于“时常”的次位，这与它的书面语色彩有关，在表1的剧本和日常口语语料中“通常”只出现了一次，这说明它是一个书面语色彩最强的词语。“往往”在两个表格中的排序基本不变，说明它出现的频率较恒定。“时常”在表2的各种语料综合统计中居于最后的位置，而在剧本和日常口语语料中出现次数排在第三位，说明它是口语性较强的词，统计对象性质的不同影响了它的出现频率。“经常”的出现次数在两个表中相差很大，这是由于所选语料的差异以及所选作品的作者的写作风格的不同造成的。从使用度上看，六个词的使用广度的次序由高到低分别是：

时常＞通常＞经常＞往往＞常＞常常

这说明“时常”、“通常”虽然在语料中出现次数少，但使用面是更广泛的，在各类篇章中的分布是较均匀的，而“常”、“常常”虽然出现的次数多，但分布不均匀，使用面窄，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常”和“常常”是口语色彩极强的词。

三、结语

“经常”类副词是使用频率较高的副词，这些词的句法功能虽然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但其内部也存在不少的差别：

首先，这几个词具有语体色彩和使用频率的差别，“常”、“常常”是口语色彩最强的两个词，“通常”是书面语色彩最强的词，“时常”和“通常”虽然在语料中出现频率较低，但使用面却更广泛，在各类篇章的分布中是较均匀的。

其次，“经常”类副词在语义上虽然相近，但它们所指的动作发生的频度还是有区别的，可以分为高频副词和中频副词，这两类频率副词在句法上也表现出差别：高频副词“往往”、“通常”后边一般不加“都”，不能跟表示任指的词语共现，一般不能修饰动词的重叠式，不能表示将来的情况，而中频副词“常”、“常常”、“时常”、“经常”没有上述限制。

最后，高频副词和中频副词的内部小类也有差别，各具特色。高频副词“往往”不用于说明性文体或书面语体中，只有副词词性，不可以置于主句之前，没有“表示某事的一般过程中”的意思，这些都是与意义相近的高频副词“通常”不同的地方。中频副词“常”和“常常”在词典中的注释基本相同，但“常常”是“常”的重叠式，语气更强，具有一定的主观色彩，“常”是“常常”的基础形式，因此已形成一些诸如“常有”、“常见”的凝固形式，在否定式中多用“不常”而不用“不常常”，“常常”也可以移到句子主语前，而“常”不可以，这些就是二者的区别。中频副词“时常”、“经常”、“常常”在许多词典中经常互释，但“经常”表示的动作、行为具有一贯性，表示的频率比“时常”、“常常”高一些，“时常”、“常常”强调动作发生的次数之间间隔短；这三个中频副词的否定形式也各不相同；“常常”是三个词中口语色彩最浓的，“时常”是书面语色彩最浓的，“经常”是中性的，它还有形容词的用法。

本文通过采用统计和替换的方法对这六个“经常”类频率副词进行了对比分析，指出了可以替换的条件。“经常”类副词虽然只有六个，但对使用者来说是一个难点，他们在使用这类频率副词时常常出错。只有更进一步掌握“经常”类频率副词的语义、语用特点，才能使编辑在编辑校对过程中做出正确判断。

［1］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

［2］曲阜师范大学本书编写组、武克忠主编：《现代汉语常用虚词词典》，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2年。

［3］王同忆主编：《语言大典》，北京：三环出版社，1990年。

［4］陆俭明、马真：《现代汉语虚词散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

［5］北京大学中文系1955、1957级语言学班编：《现代汉语虚词例释》，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

［6］姜汇川、许皓光等编：《现代汉语副词分类实用词典》，北京：对外贸易教育出版社，1989年。

［7］张斌主编、张谊生著：《现代汉语虚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

［8］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编：《现代汉语频率词典》，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86年。

［9］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