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业朝+邓正榜
〔原文〕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1]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2]若梦,为欢几何[3]?古人秉烛夜游[4],良有以也[5]。况阳春召我以烟景[6],大块假我以文章[7]。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8]俊秀,皆为惠连[9]。吾人咏歌,独惭康乐[10]。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11]以坐花,飞羽觞[12]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13]。
(选自《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七)
〔注释〕
[1]逆旅:客舍,旅馆。[2]浮生:旧时的一种消极人生观,认为世事无定,生命短促,好像浮萍生活在水面一样。[3]几何:多少,多久。[4]秉烛夜游:出自《古诗十九首》“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秉,持着,拿。[5]良:确实。以:原因。[6]烟景:春天的景色,因为春天常常出现烟雾朦胧的状态。[7]大块:大地。出自《庄子》的《齐物论》和《大宗师》。《大宗师》云:“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使我以劳,息我以死。”假:借。文章:错综华美的色彩或花纹。[8]群季:众位弟弟。季,幼小。[9]惠连:指南朝宋文学家谢惠连。他幼年能文,以诗歌闻名,与族兄谢灵运并称“大小谢”,灵运极爱其才。在此,作者是借以赞誉众弟的才华。[10]康乐:谢灵运是谢玄的孙子,曾袭封康乐公,世称谢康乐。这里作者借以自喻。[11]琼筵:华贵的筵宴。[12]羽觞:爵杯,古代酒器。[13]罚依金谷酒数:晋代石崇,家有金谷园,经常宴客于园中,当筵作赋,没写成的就罚酒三杯。
〔翻译〕
天地是万物的客舍,百代是古往今来时间的过客。人生在世好像做梦一般,得到的欢乐,又能有多少?因此,古人持着蜡烛在夜间游玩,实在是有道理的。况且春天用它艳丽景色召唤我,天地万物又给我提供如锦似绣的美景呢!现在我们相聚在桃花飘香的名园,畅叙父子、兄弟间快乐的往事。弟弟们英俊优秀,个个都有谢惠连那样的才情,而我吟哦诗篇,因独自以为不如谢灵运而感到非常惭愧。幽雅地赏玩大自然的美景还没有完结,高谈阔论又转向到清新的话题。大家围坐在花丛中,摆开丰盛的筵席,频频举杯在皎洁的月光下酣醉。没有好诗,怎能抒发高雅的情怀?倘若有人作诗不成,就按照当年石崇在金谷园宴客赋诗的先例,罚酒三杯。
〔评析〕
本文文题一作《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是诗仙李白用骈文写成的一篇脍炙人口的抒情小品。文章以清新俊逸的风格、转折自如的笔调,记述了作者在春光明媚的月夜,与弟兄们聚会于桃李芬芳的名园,饮酒赋诗,高谈阔论,畅叙天伦之乐的盛况。文章辞短韵长,逸趣横生。同时也抒发了人生苦短、悲多乐少、当享受则享受的颇有点消极的人生观。
在此,对诗仙的妙笔,我不想做过多的赘述,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只想就作者“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人生观稍抒己见以期与其他读者产生共鸣。
曹操的《短歌行》,开篇之句就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里,诗人将如梦的人生比作朝露。朝露者,清晨的露水。一见太阳,遂为乌有,表明人生的确短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也是慨叹人生短暂。
无论曹操也好,还是苏轼也罢,他们的人生观和诗仙李白是相同的。我要说的是,在他们觉得人生短暂的背后,却没有颓废,更没气馁,依旧在短暂的人生里,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曹操为了早日统一中原,不顾“铠甲生虮虱”,依旧“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作为北宋杰出的文学家苏轼,仕途并不顺畅,人生的多数时日几乎与“被贬”为伍,可他所到之处,始终执政为民,更是笔耕不辍,他的散文、诗词、绘画的艺术价值极高,成为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就李白而论,虽觉“浮生若梦”,虽有才华无法施展,屡屡不得志,可他从不失望,特别是他为后人留下的诗作,更是脍炙人口。
就今人而言,谁都不难悟出“生命苦短”,只是少数人一旦悟出,就不再去奋斗,去拼搏,去找准方位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华,而是贪图吃喝玩乐,觉得唯有如此,才不枉到人世走一遭。当然,也有少数人一旦有了对生命之悟,则更不遗余力地自私自利,最终成了党和人民的蛀虫,成了中华民族的罪人。
那么,究竟怎样的人生观才有意义?我以为是,应该在有限的生命里,在不同的岗位上,刻苦努力,扎实工作,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