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儿先生
作为一个女子,阿嫱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眼泪包,好像一戳就能戳出一汪水来似的。
阿嫱喜欢和女儿九九讲很多她以前的事,有些事九九听了许多遍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阿嫱小的时候农村是不怎么让女孩子读书的,多半小小年纪就去割草煮猪食放羊,阿嫱却对念书这件事偏执到了极点。村里的小学只办到二年级,阿嫱读了两年只好辍学。哪知一年过去,小学开始扩建,阿嫱看着原先一起辍学的同伴们开开心心背着书包又去上学了,屁颠屁颠跟在父亲身后一路不停地哭哭啼啼,终于把父亲哭烦了,三年级也就可以上了。四年级开学时,泪水攻势对父亲不太奏效,阿嫱又哭着去拜托老师来当说客。总之这样一路哭着,倒也有些林妹妹般的好运气,书,终归是读下来了。
九九记得,有一次阿嫱生日,她忘了准备礼物,急中生智写了份类似保证书的东西,说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惹她生气,阿嫱看完以后抱着九九又哭又笑,眼泪抹了又抹还是泪花涟涟。
其实九九特别心疼阿嫱,她嫁的倒是个老老实实也真心对她好的人,可公公婆婆都偏爱小叔子,拿阿嫱和丈夫当草一般作践,呼来又喝去,每天都要找点什么理由责骂一番。九九在大衣橱里翻到过阿嫱曾经的日记,上面满满的是被泪水晕开的钢笔字,想家、委屈、不甘又无奈。阿嫱做不出忤逆长辈的事,只好忍气吞声最后变成涓涓泪水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涌出眼睛。嗯,这些事阿嫱的丈夫都不知道,这样爱哭的阿嫱,为了不破坏他们父子的感情而偷偷地饮泣了多久,九九连想都不忍心想。
九九中考失利,一向擅长的语文遭遇了滑铁卢,九九估摸着还是可以上县重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依旧该玩玩该吃吃。倒是阿嫱,为九九的分数担忧不已,时不时半夜醒来捂着被子流眼泪。
九九说阿嫱的眼泪一点都不值钱,不会变成珍珠还老是掉。开心哭难过哭生气也哭,看到蛇碰到大青虫还是哭,好像忘记拧住的水龙头。
阿嫱的全名叫做梁嫱,阿嫱常说,大概是名字取得不好,才一直过得这样踉踉跄跄,不过踉踉跄跄也比走不动要好,她虽然常哭,可是她也常笑。
嘘——悄悄告诉你,九九其实就是我,虽然嫌弃阿嫱爱哭,也嫌弃她啰嗦,但我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儿上,像她对我一样。
嘘——不要把这篇文章拿给我的阿嫱,不要告诉阿嫱我其实特别爱她,我怕她会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