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琛 Chen Chen 陈 洁 Chen Jie顾雪莲 Gu Xuelian
镇山布依族村寨是贵州开发较早的旅游村寨之一。在旅游经济的带动下,镇山村一度名声鹊起,知名度较高,旅游发展高峰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一直延续至21世纪初。在其旅游蓬勃发展的十余年期间,一直以开发和保护双管并行的方式进行发展,其村寨整体面貌发生了很大改变。不但基础设施得到改善,村民经济得以提高,而且村寨空间形态、风貌、生态以及物质遗存也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但从21世纪初至今,镇山村整体旅游呈现持续下滑趋势,从昔日的兴盛到今日的萧条,正是由于开发和保护中遇到的一些问题阻滞了村寨的继续发展。近些年有不少文献将镇山村作为旅游开发的成功案例进行研究,而鲜有探讨其发展背后积聚的问题和矛盾,尤其对近十年来村寨所面临的发展停滞的困境少有关注。本研究将以镇山村旅游发展的历程变化作为现象出发点,着力探讨其开发、保护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关联原因,并为其提出适当应对策略,以期对处于困境期的镇山村提供发展思考的方向。
镇山村位于贵州省贵阳市花溪区石板镇,距离贵阳21km,距离花溪区10km,交通便利,是一个以布依族为主的布依族和苗族杂居的自然村寨。村寨坐落于花溪水库中段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上,背山面水、坐北朝南,与形似乌龟的半边山隔水相望,地理环境优越,景致秀美(图1)。
村寨的整体布局不仅体现了传统聚落中血缘和宗族的关系,还带有典型的屯堡文化。这一带原居住着“仲家”(布依族),在明万历年间,江西吉安府卢陵县协镇李仁宇奉命率军平播,屯兵安顺,次年移至镇山建堡屯兵,建立屯堡及武庙,并与当地班氏女子结婚,逐步发展为班、李两姓布依族人,至今已发展至17代。从布局上看,全村分为上下两个寨,依据地势和屯兵需求,上寨为古屯堡,民居包裹于绵延的屯墙之内,多以三合院为主,院落多以石头砌筑高台;下寨为布依族民居,原建于河畔,后因1958年花溪建水库搬迁至屯墙之下,并因地制宜,以筑台的方式呈现了层叠的形态特征。整个村寨路网系统清晰密集,除一条主街从屯门通往上寨码头,还有各小街小巷贯穿了各家各户,形成了丰富有趣的村寨空间(图2)[1]。
镇山村便利的地理位置、良好的生态环境、丰富的历史背景,使其具备旅游开发的良好基础。但由于早年与外界沟通较少,直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才逐渐受到关注。90年代之后,镇山村开始进行旅游开发,同时并行保护措施。这期间,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用于村寨的基础建设,如道路整修、修复屯门、污水处理等,让镇山村旅游业得以起步。1994年,花溪区政府确立镇山为“四点一线”旅游发展战略的其中一个景点;1995年,镇山村被贵州省人民政府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和民族文化村,并对镇山村的保护问题明确了工作思路,指明了大的方向:①文化保护与脱贫致富相结合;②文化保护与提高贵州知名度相结合;③文化保护与旅游发展相结合[2]。1995年6月,花溪区旅游局在镇山下寨发展了11户旅游接待户,可经营餐饮、住宿、游船等项目,还增加了民俗歌舞表演等项目。由此,旅游开发初具规模,到90年代后期镇山村旅游达到高峰。1999年3月,中挪合作协议在北京达成,把镇山列为贵州生态博物馆群建设点之一;2002年,当地政府通过国务院批准,正式建立了花溪镇山村布依族生态博物馆,镇山村借此契机具有了更高的知名度。然而,在此之后,生态博物馆因运营和管理上的一些困难曾一度关闭,镇山旅游发展也因多种原因呈现逐步下滑趋势。2010年,镇山在招商引资成效不大的情况下成立旅游开发公司,以村民入股、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方式进行,实行企业化的经营和管理模式[3]。但是在这种旅游公司发展模式下,镇山旅游经济不但没有回暖,反而愈加萧条,呈现停滞状态。加之近几年镇山周边的旅游点逐渐兴起成熟,严重影响了镇山村的发展状态。
图1 镇山村优越的自然环境
镇山村有自身优越的自然资源优势,在发展过程中也具有一定的保护意识,但保护上一直因循过去的思路,缺乏与时俱进,因而积聚了一些问题。同时,由于镇山村离市区较近,在城市化过程中受到了较大的影响,不仅传统村民的生产生活方式逐渐向城市靠拢,村落原住民向城市转移,还出现了自然生态环境恶化、原生态物质遗产发生变化等问题。加之镇山村近些年因多种因素造成的旅游发展不景气,也加大了村寨发展过程中的矛盾。
2.1.1 传统住宅被荒废
在镇山旅游发展的历程中,政府、村寨及村民都已将保护作为与发展并行的重要方式和基本态度,因而当地很多被认为有价值的民居建筑被保留了下来,尤其是镇山村现存的一条传统老街,其民居多有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历史,代表了典型的布依族民居风格。然而这条老街内却已无人居住,当地政府也没有投入资金对这些老旧房宅进行维护修葺,只能任其在岁月中荒废萧条;近些年愈加缺乏游客光顾。这条原本具有文物价值的街巷在时间的侵蚀中逐渐丧失了它昔日的光彩,也很难在新的时代中展现其新的价值(图3)。
2.1.2 公共建筑失去精神意义
镇山村不同于其他布依寨,明朝时期的屯兵历史使其至今还保留了很多军屯文化和建筑。其中,位于村寨中心位置的武庙是为纪念李仁宇将军而建,该庙宇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原本为四合大院,在同治年间毁于大火后,于光绪年间重建,20世纪70年代两厢过厅被拆除,如今只剩正殿。村民们通常在此进行祭祀活动并表达对祖先的敬仰和思念,可见其在当地村寨具有很高的历史和精神地位。近些年随着游客的减少,村民们多外出务工,武庙被空置,留守村民平日也鲜少去打理,自军屯历史以来以武庙为核心的尚武精神逐渐丧失了它该有的凝聚力。另外,在十几年前建立的镇山村布依族生态博物馆,在初期政府的支持下也的确成为了村寨的名片,然而近几年的经营管理不善,导致博物馆几度关闭,并未更好地发挥出宣传当地民族文化,促进内外交流的作用。
2.2.1 村寨空间受侵蚀
尽管镇山村早年就被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因当初旅游蓬勃带来的经济收益及当地村民生存空间的发展需求,村民们拓展房前屋后空间,以适应对外餐饮住宿等旅游发展功能。如今,能看到很多原有传统住宅延伸出来的彩色钢棚、瓷砖贴面砖房等加建、扩建建筑,在旅游旺盛时期政府并未对此现象进行严格规划和管理,使得这些年村寨整体建筑密度、外部空间、视线景观都发生了较大变化,镇山村原有的层次丰富、显山露水的村寨格局和风貌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这也反映出镇山村在文物保护的框架下依然很大程度地呈现了城市化现象,受到了城市化发展的影响(图4)。
2.2.2 城镇建设破坏环境
图4 受加扩建侵蚀的村寨空间
图3 无人居住的空巷
近些年,城市化的快速发展缩短了城乡二元化格局,但城镇发展过程中若规划不当,不但不会促进农村的发展,反而会带来一些不良影响。如今,在镇山村附近修建了某物流工厂,由于规划不当,其物流污水等工业废弃物排放直接汇入到镇山村寨的河流中,这无疑对有着真山真水自然环境的村落造成了很大的生态破坏,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城乡关系的协调发展。
2.2.3 村寨失去活力
在镇山村旅游发展呈现缓慢和下降趋势之前,村寨人群数量相对稳定,尽管镇山距离市区较近,也并没有因城市化而带来大量的人口流动。然而近几年旅游业下滑,村民已不能依靠旅游带来稳定和足够的经济效益,城市化发展对近郊乡村的影响愈发严重:入城打工的劳动力逐渐增多,村寨内留守村民大大减少。村寨内人群的流失和旅游业的冷清,使得今日的镇山村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与人气。况且镇山村的旅游受季节影响较大,夏季有游船赏河景等项目,而秋冬季经营惨淡,村民也只好外出打工。对于一个少数民族自然村寨而言,如果没有了当地村民的驻留,没有了生产生活的气息,那村落的真实文化就缺失了很多。
如今的镇山村依旧风景秀美,山、河、树、田是非常重要的物质景观元素,独特的山地地形、布依民居、石板屋面造就了白色的聚落景观,除此之外,军屯历史所形成的特殊格局、肌理空间、以及巷道、屯墙、武庙等历史遗产都构筑了镇山独特的物质与精神文化。镇山独特的自然与历史资源使政府早已意识到保护的重要性,而处于当今时代的村寨,传统的保护方式似乎已不能与发展相平衡和同步,需要寻求更符合时代背景的保护及发展路径。
对于村内有一定历史却被荒废的住宅而言,没有人的居住、生活、维护和修葺,只能使其成为被观赏的文物,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房屋的老化,只能加速其历史价值的衰退。因此,在保护的过程中,不能仅仅将其保留下来,更不应让其空置。
(1)在保护的过程中应保持“原真性”原则。村寨的自然景观要保留、守护或整治;对有价值的老旧房屋可以“修旧如故”的方式进行修复,可用的结构、材料可进行保留,破坏严重的部分进行替换,以还原房屋的真实面貌。
(2)对于武庙这样重要的公共建筑,村内应给予足够的重视进行定期维护与修缮,武庙原有的四合院已不完整,如有可能,可在保护现有部分基础上进行原址原貌复原,还原村寨的精神空间。
(3)镇山村布依族生态博物馆是贵州仅有的几个生态博物馆之一,它承载的不仅仅是对外宣传的作用,更承载着村落文化,是村民们交流并参与活动的空间。因此,在生态博物馆的保护过程中,应鼓励当地村民参与,使其向外人展现的不仅仅是静态的文化,更是活态的生态文化。
城市化给旅游不景气的镇山村带来了大量的人口流动,也带走了乡村的活力。想要激活乡村的生命力,就需要创造机会让流失的外出劳动力回流乡村。
(1)只有让住屋不要置,让居住空间“活”起来,才能增加村寨的人气。传统房屋在保持其“原真性”的同时,可根据现代村民生产生活方式的需要,调整功能布局,增加现代化设施和家具,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以提高村民入住传统房屋的积极性。
(2)政府可允许村民在修缮房屋的过程中,适当改造房屋功能,以适应新的生产方式。如结合外来游客的需求,将乡村生活与城市生活相结合,开展多样化的经营方式,避免家家户户农家乐的单一模式形成的不良竞争。只有让村民在与城市往来的过程中,切实获得足够的经济回报,才能让乡村的原住民留下来,也才能保持乡村的活力。
从镇山村近些年村民自行加建扩建情况来看,村民的审美观念、价值取向受到较大的城市化影响,传统观念逐渐淡化,加之乡村建造体系、营造技术逐渐衰落,使镇山村很难在发展的过程中传承好传统文化。为此,让专业建设者介入农村建设,在当下具有必要性。近些年普遍的做法是通过政府、设计院编制《住宅设计图集》及各地区的图集分册,以一种统一的模式对乡村建设进行指导。但这种自上而下的方式势必带有较强城市对农村的想象[4],其建成结果及使用过程未必会得到村民的完全认同及喜爱。为此,目前已有一些建筑师意识到乡建的复杂性,尝试以普通建设者的身份融入乡村生活,并与当地匠人、村民合作,通过将现代植入传统的营造方式,寻求传统村落建筑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除此以外,在政府制定政策和规划的时候,同样需要专业建设者的合理建议与指导,避免因规划不当造成生态污染、不可持续发展等问题。政府也需要在乡村建设上投入资金,为专业建设者提供支持。
镇山村存在的问题具有当今乡村发展问题的普遍性,更有其特殊性。由于贵州少数民族村寨众多,分布广泛,发展状态多不均衡,每个村寨发展过程中都具有一定复杂性,因而解决问题时没有可以直接效仿和照搬的方式。为此,在镇山村发展过程中,应当重视自身出现的困境和问题,有针对性地寻求其保护与发展的方法和路径。
参考文献:
[1] 夏勇.贵州布依族传统聚落与建筑研究 [D].重庆 :重庆大学 ,2012:42.
[2]王婵娟.民族旅游村寨发展模式研究——以贵州郎德苗族村寨和镇山布依族村寨为例[J]. 贵州民族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12):61-64.
[3]余亚芳.行动与反思——镇山村村寨景观变迁与保护行为的相关研究[J].南方建筑 ,2009(4):42-48.
[4]杨宇振,覃琳,张沂川.双村记:农村的困境与介入新农村建设的方式[J].时代建筑 ,2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