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解停车收费

文/本刊记者 王漪 何佳艳

问解停车收费

文/本刊记者 王漪 何佳艳

今年北京市“两会”期间，如何解决停车带来的管理和收费问题受到代表和委员们的高度关注。北京市交通委主任周正宇在会上表示，目前北京市的停车治理已经有了方向，正在制定方案，年内会出台综合措施，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前端将现金交易分离。

停车矛盾由来已久

作为一座拥有超过2000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市，2014年北京市的机动车保有量达到 537.1万辆，位居全国首位。庞大的汽车数量应有充足的停车位与之相配，但北京市交通委运输管理局公布的全市停车位汇总信息显示，截止2014年第三季度，北京共计有备案停车场6321个，备案停车位1713133个，路侧占道停车位46538个。数据表明，有相当大部分车辆没有对应的停车位，只能随意停在路边。

供需不平衡带来的占道停车不仅挤占城市空间，在停车收费管理方面也存在诸多问题。2011年北京市调整机动车停车收费标准，将非居住区占道停车场划分为3类区域。其中一类地区包括三环路及以内区域和中央商务区、燕莎地区、中关村西区、翠微商业区等4个重点区域，首小时收费达到10元，首小时外则为15元，不少人感叹停车贵，只得寻找免费车位，让违章停车现象变得更加严重。而许多停车场收费员为了留住车主，随意降低收费，车主可以少花钱，但停车收费却变得越来越混乱。

记者在西单大悦城北侧的大木仓胡同看到，这条自东向西的道路两旁停满了各种车辆，开走一辆，在停车收费员的热情招呼下，很快就会补上一辆。尽管政府部门已对市区内道路停车费明码标价，但几乎所有的车主都会询问能否便宜，而收费员则会问对方打算停多长时间，以便给予“优惠”。在与记者交谈中，这位停车管理员表示，商场地下也可以停车，但绕来绕去的，没有地面方便。他告诉记者，自己负责大概15个车位，最多一天能挣1200元左右，每月要向公司上交一万元，而在这条胡同中与他同属一家停车管理公司的收费员大概有三、四位，管理的停车位超过40个。但记者在路边一块无人留意，快要倾倒的停车指示牌上看到，这家经营单位在这条胡同拥有的停车位是10个，这表明大多数正在收费的停车位并未备案，而围绕在大悦城周围的华远街和皮裤胡同也都存在实际停车位多于停车牌上标示数量的现象。

此前北京市交通委运输管理局曾表示，只有通过审批报备在案的停车位才算正规，未经备案的停车位不能收取停车费。市民可登录北京市交通委运输管理局网站，查询备案具体停车场与车位的详细信息。若车位未在其列，可拒绝付费。

“停车公司层层转包经营，导致停车费不按标准收，这是路侧停车收费最突出的问题，未来要进行规范。”周正宇在北京市两会上提到这一点带来的更严重问题则是巨额停车费去向不明。按照北京市停车位的数量来计算，每年这部分收费应达上亿元资金。但从已公布的信息来看，2009年和2010年北京市财政局从停车管理公司所收取的占道费仅有两三千万元，而2010年以后所收缴的停车费用却一直没有公布。

巨额停车费去向不明是北京路侧停车收费突出的问题之一

从政府职能层面看，目前北京市的停车收费还属于多头管理，涉及十多家政府管理部门。北京市交通委运管局停车处负责统筹停车管理工作，但并不拥有审批和处罚权力，同时北京市交通委负责宏观政策，北京市发改委负责指导收费价格和停车备案，北京市城管执法局参与执法未备案停车场及挪用停用情况，北京市交管局负责路侧车位。此外各局委办也都有管理停车行业的权限，工商和税务部门有时也会涉及其中。对此有专家表示，目前我国在停车收费方面还没有完善的法律，缺乏细致严格的管理。而像停车管理层层转包、停车不缴费等情况，在法律上却没有严格处罚的依据，必然导致收费混乱。北京工业大学城市交通学院教授陈艳艳对记者表示，政府应该对路内路外以及地上地下的停车收费机制进行调控，现在很多地方的地下停车位比占用通行空间的路侧停车费还高，出现很多空位，浪费了资源。

尴尬的“咪表”

“停车矛盾主要源头就在停车付费环节。”周正宇曾表示真正有产权的、单位以及写字楼等建筑里配备的停车场并不乱，乱就乱在4万多个路侧停车位的收费上，因此拟将现金交易切断，研究和推行路边停车电子缴费模式，让市民通过POS机或者手机完成停车缴费。

有消息称，目前东城、西城、海淀使用ETC速通卡支付路侧停车费已经进入开发测试阶段，大兴区和顺义区的部分商场和写字楼停车场，今年也有望使用ETC停车交费。这种卡一直被用于高速公路电子不停车收费系统（ETC），最新升级的版本可在全国29省市高速路通行，目前在北京拥有152万多用户。据了解，以往人工收费需要大约15至20秒，使用ETC速通卡交费则只需要1秒，但大部分车主对其还较为陌生。

而对于停车不收现金这件事，很多北京人并不会觉得陌生。自1999年起，一种被称作“咪表”的电子泊车收费管理系统在十几年间曾反复多次出现在北京街头。但这种已在欧美、日本和香港等国家和地区普遍使用的停车计时刷卡收费方式，在北京却遭遇水土不服，只给人们留下昙花一现的印象。

根据资料显示，1999年4月1日，北京市分两批在朝内大街、东四西大街、前三门、东大桥、朝外大街等20条街道，5720个车位，安装了150台咪表，正式开始了咪表的试点运营；2004年4月7日，北京市运输局正式批复公联顺达公司在朝阳、东城、西城、崇文、宣武5个区的市属124条路段、12002个车位进行6093个咪表安装使用的试点工作；2009年5月，公联顺达完成了“咪表”的测试 ，在西城、海淀、宣武、朝阳、崇文几个区的主要街道安装了1000台。2010年“咪表”再度大规模重出江湖，但人们对其的关注和使用程度始终不高。而几乎每安装过后一段时间，关于“咪表”的负面新闻便会见诸报端。不是人们听说过没见过或者不会用，就是被当成垃圾箱闲置在路边。《北京晚报》在2010年5月曾发表过一篇关于“咪表”在北京使用情况的报道，提到11年间北京总计安装了6000多只“咪表”，但真正启用的只有300个。

目前很多正在收费的停车位并未备案

除了安装使用规模小、推广宣传不到位、人们停车缴费意识差等因素，陈艳艳认为大部分“咪表”闲置荒废的主要原因在于管理没有跟上，既然推出了新手段，那么收费和监管就要结合起来。同时她也肯定“咪表”这类非现金收费方式，认为可以避免由人工收费导致的讨价还价等非正规收费行为。

但对于车主们来说，在听到非现金缴纳停车费时仍有不少疑虑。市民周毅就向记者提到，如果不再人工收费，那么停车场是否还有专人来负责车辆安全，出了问题该找谁？刷卡交费时一旦卡内金额不足或者出现故障还可以用现金吗？而最终政府将推行何种新型电子停车收费系统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周毅表示，如果新设备能够真正方便停车，收费规范化，那么自己很愿意尝试。

新的样板：深圳模式

“咪表”昙花一现之后，北京市寄望借鉴“深圳模式”来破解路侧停车难题。深圳市2014年初开始在四个路侧停车收费点启用停车手机缴费系统，出台了停车收费管理法规。周正宇曾去考察过，他认为：“最关键的还是在前端把现金交易分离，然后再谈配套管理。”

从技术手段来看，“深圳模式”实质上就是“射频+手机”模式：系统在路侧停车位下埋入感应线圈，车辆停车入位后，地上的感应线圈会将信息传送到管理人员仪器上。用户可以通过拨打特服短号96001或者APP客户端两种方式，根据系统提示选择“泊位号”和“预买时间”，进行停车缴费。在预买时间到期前10分钟，管理平台会给用户发送提醒信息，用户可选择手机续时。手机续时操作流程与停车缴费操作相同。用户可以通过APP客户端、道交中心官网提出按月邮寄发票申请，管理平台按月打印发票并按用户指定地址进行邮寄，或到受委托的银行网点或者道交中心辖区窗口打印发票。

周正宇介绍，深圳是一名执法人员管一百个车位，手持仪器显示车位的状况。“如果交的少了，比如停了3个小时交了1个小时，后台会给你下罚单。如果多交了，车开走了后台会自动退给你。”

既然收费管理员不能现场罚款或者锁车，一些车主就是不按规定缴费怎么办？深圳市2014年5月1日起施行的《深圳市机动车道路临时停放管理办法》第30条规定，对未按规定启动缴费程序、超时停放且未补缴费用、未按停车位标线及类型停车、未按顺行方向停车等行为，由深圳市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依照《深圳经济特区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罚条例》关于违反机动车临时停放的规定予以处罚，妨碍其他车辆、行人通行的，可以拖移车辆，并纳入个人信用征信系统。

周正宇说，“深圳模式”真正可以通过技术和法律手段把停车管理混乱问题治理好，但是目前北京市还没有相关法律法规，要完全做到路边停车收费电子化，还需要各个部门综合研究。

技术之长与法制之短

事实上，无论是“咪表”在日本、欧洲的成功应用，还是“射频+手机支付”在深圳的推进都表明，在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在前端分离现金交易并非难事，决定一套模式能否成功的最关键因素恰恰是配套管理，这其中，就包括法制的支撑。

北京律师协会副会长高子程谈到路侧停车位的法律困境时说，治理停车乱最大的困境在于执法主体不明确，停车场管理涉及市政行政管理部门、规划行政管理部门、价格行政管理部门等众多部门。另外就是可以作为停车场的公共资源界定不明，加上相关部门重视不够，利益多元、停车场权属多元，执法依据和执法力度不够。

政出多门导致的往往是监管的缺位。目前八成至九成的乱停车问题集中在社区内或周边小马路、胡同，这些地方往往不在交通要道或交通执法贴罚单的范围，几乎是管理的空白地带。高子程说：“我曾到交通委进行调研，但交通委将这个问题交到了街道办事处。”虽然社区内及周边的管理范围空间应属于社区居委会，但因为法规不健全，居委会包括物业公司对乱停车没有执法权，只能放任不管，甚至对占压消防通道也无能为力。

对此，高子程建议城管执法局统一监管停车场秩序，政府制定统一的停车场权属界定标准并划定区域，制定统一的招投标政策或承包政策，按市场规则利用公共停车场区域。根据政策聘用相关专家团队，根据不同区域、不同时段，明确各类公共场地停车场收费标准。

舆论对立法的呼吁已经引起政府的重视。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中提到，今年北京市拟对机动车停车管理规定在进行预案研究基础上开展立项论证。目前，北京市人大已经加快推进工作，最快2016年有望实现停车管理的立法。

在收费上做文章并非治本之策

尽管目前国内已有不少城市都在推广电子停车缴费系统，但专家表示解决停车难问题最终还要依靠完善的法律法规

“‘咪表’也好，深圳模式也好，其实质是对路侧停车位进行精细化管理，推行到位的话，能够有效遏制私设车位、乱收费等乱象。” 高子程说，“目前北京汽车保有量已达537万辆，但车位只有280万个，缺口257万个。此外，北京市机动车数量还在以高于停车位的速度持续增长。在这种情形下，乱停车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停车管理立法首先要解决停车规划与设施建设的问题，保证车辆有位可停。”

高子程认为，路侧停车位，根据《北京市机动车公共停车场管理办法》，又称为“临时占道停车位”。细究其立法精神，临时占道停车位应是对公共停车场的补充，“公共停车场建成投入使用后，在其周围一定范围内，不得新设置临时占道停车位；原有的临时占道停车位应当及时撤销。”由此，合乎逻辑的治理方案似乎应是加强和创新公共停车场建设。

对此也有专家表示，停车管理是一个公共问题，而不是一个市场问题，公共问题很难完全通过提高收费、罚款等市场手段有效解决，轻言市场手段只会导致车主负担的增加，甚至可能导致腐败现象的出现。治理停车难问题需纳入整个北京市政交通建设通盘考虑，政府要出台相关鼓励政策，引导和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停车场的建设，把停车建设管理作为扶持产业推动和发展，逐渐将停车场的建设、维修、服务等管理运行形成一套完整的经营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