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美女投江之谜：那衰败的爱情夕阳

文文等

2015年9月24日，新浪微博，各大网站、论坛等网络媒体，被一条讯息刷屏：该讯息声称8月2日晚上，有一个叫周锦春的女孩在南昌摩天轮的赣江边跳江自杀！而根据她生前发出的最后一条微信显示：她被男友的朋友侵犯，并且被男友逼迫吸毒。绝望之下，她步入了滚滚江水。该讯息被疯狂转发，引发广泛热议。由于贴出了周锦春生前、溺亡后的照片，其往昔那样靓丽、清纯，如一朵白莲，令人怜惜。对比溺亡惨照，越发令人揪心。一时间，网上群情激奋，纷纷呼吁严惩凶手，成为热门事件。

本刊3个记者联手、多方联系，多角度深入采访，独家采访到了死者的姐姐、同学和同事，了解到了一个令人叹息的内幕——

一个女孩的无底线：

爱到无路可退才转身

周锦春，23岁，江西九江湖口县人。长得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秀气的脸庞，而且气质清纯，我见犹怜。一个高颜值女孩，正值如花年纪，美好在青春的光芒里已然怒放。周家家境贫寒，周母多年前遭遇车祸，脑震荡后遗症令她意识经常模糊，周锦春的三个姐姐都已成家，家里靠父亲种地和早已辍学打工的妹妹支撑。2010年，周父在田里劳作时突发心脏病去世。在命运的乖戾面前，周锦春越发乖巧懂事，学习非常拼命，2010年7月，她考入江西外语外贸职业学院外语系。学校为她减免了一半学杂费，另外一半学费和生活费，靠她自己打工。在同学眼中，周锦春是一个学霸级人物：入学第二年就通过英语六级考试，同年考取一级国际商务英语证书，她还自学德语和韩语，不到两年时间，就已能熟练对话。

苦涩的青春，被调剂得五颜六色。美丽如斯，周锦春自然不缺乏追求者。她的初恋男友叫任兵，安徽人，2012年7月，他从南昌财经大学专科毕业，准备专升本考试，与同样准备在本校专升本的周锦春相识。任兵长得高高帅帅，家境贫寒，却很有上进心。两人一见心仪，面对任兵热烈追求，周锦春恋爱了。后来，她成功专升本，任兵进入一家公司做了会计。

记者在采访调查时，据周锦春的大学同学兼宿舍好友杨倩倩（化名）称：两人恋爱之初，任兵对周锦春非常好，两人也非常甜蜜，是校园里一道令人羡慕的风景。2012年底，周锦春的两个姐姐从老家到南昌旅游，已工作的任兵带着姐姐们逛遍了市里的旅游景点，晚上安排住宿，请吃饭，姐姐们都觉得他踏实靠谱，很满意。周锦春也曾不止一次甜蜜地跟室友表示：她和任兵是奔结婚才恋爱的。

2013年初，周锦春搬出宿舍，在校外与任兵同居了。然而，渐渐地，这份清贫爱情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2013年4月的一天，周锦春哭着跑回宿舍，杨倩倩发现她的脸上有一大块淤青，就问她怎么了。周锦春委屈地捂着脸哭，什么都不说。后来，类似的事情多了起来，周锦春经常回到宿舍住，躲在被窝里哭。在杨倩倩的多方安慰下，她才说出了任兵性子暴躁、稍有不如意就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事实。杨倩倩十分生气，建议她马上跟任兵分手，“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怕找不到男朋友？他家条件那么差，还对你这么暴力，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里了？”伤心归伤心，周锦春却十分痴情，她对任兵交付出全部的心：“付出的心，如何能够收回来？”这个善良的女孩不是没想过分手，而每次施暴后，任兵一哭着下跪，请求原谅，她就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了。

面对周锦春的这段苦恋、虐恋，杨倩倩和其他好友都为她深深不值，但又说服不了她，倍感无奈。

更令人咂舌的是，周锦春的隐忍，换来的是更深的伤害。2013年7月的一天，周锦春突然接到任兵从南昌青山公安分局打来的电话，声称自己被警察抓了，要她赶紧筹钱将他保释出去。周锦春急坏了，跟同学、好友连夜借了几千元钱，直奔公安局。然而，了解到的事实却让她几近崩溃：任兵是和女网友玩一夜情，事后将女网友的钱包与手机顺手“带走”，女网友报警，他被人赃俱获。

这段越来越不美好的恋情，让周锦春品尝到的，已远远不是苦涩，而是背叛和对尊严的摧毁。她心碎成片，心里除了痛，还是痛。然而，当任兵又一次痛哭流涕，对天发誓求饶后，她再次心软，两人又复合了。朋友都说她太傻了，她却为难地说：“虽然他确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但是，他也确实后悔了。我再给他一个机会吧！”任兵并没有珍惜女友的善良和痴情，对周锦春的暴力逐渐升级。有一次，甚至把她打得满脸淤青，躲在宿舍整整半个月不能出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14年7月，周锦春大学毕业，在江西欧菲光学技术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涉世经验的丰富，让她终于看清，任兵确实不值得托付终身。这年8月底，她下决心和任兵分了手。那是周锦春最消沉的一段时光。这个重情的女孩虽然主动提的分手，但比被甩还难过。失恋的感伤让她失魂落魄，有几次走在街上差点被汽车撞到。周锦春的三姐周锦梅也在南昌工作，她不放心妹妹，时常来看她，开导她，还一再告诫：咱家从不指望你去攀龙附凤，你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舒心一辈子最重要。

就在此时，一个看似知冷知热的男孩闯进了周锦春的生活。男孩叫孙涛，是江西九江人，长得高大帅气，比周锦春大4岁，父亲是九江一所中学的校长。2015年2月，周锦梅担心妹妹一个人住得憋闷，让她搬来与自己同住，搬家那天，周锦春在公司宿舍楼下，正好遇到了同事孙涛。孙涛开着一辆轿车，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她随口答应了。就这样，孙涛和几个同事一起帮忙搬了家。孙涛对漂亮青春的周锦春动了心，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因为“污点”退让：

痴情女孩低到尘埃里

孙涛笑容可掬，温柔体贴，看上去十分阳光，让周锦春体味到了在任兵那里从未有过的温暖。这年4月，她第二次恋爱了。据周锦春的同事说：孙涛喜欢周锦春，就是因为她单纯。而周锦春也很喜欢孙涛，也许是女孩固有的骄傲，也许是男友贴给她的标签太美好，她并没有对他讲出自己的初恋经历。

据周锦梅回忆：妹妹与孙涛恋爱后，任兵又出现了，他不时来搅局，屡次找周锦春求复合。周锦春告诉他：“我们结束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任兵不死心，为了拆散女友的新恋情，他居然找到孙涛，不仅谎称自己和周锦春一直藕断丝连，还将两人同居期间的隐私细节绘声绘色地讲给孙涛听。

孙涛非常生气，找到周锦春与她大吵，质问她是不是任兵说的都是真的。据周锦梅回忆：事后妹妹曾百般向男友解释。但孙涛始终半信半疑。周锦梅还判断：正是因此，孙涛对妹妹从殷勤变得轻慢起来。

两人僵持间，孙涛从公司辞职，与同学一起到广州创业，做起了饰品生意。一对恋人也只能通过微信和电话联系着。虽然人在广东，但孙涛对周锦春和前任的瓜葛还是耿耿于怀。他和周锦梅只打过一次照面，但他却唐突地给她发来短信，探问准姨姐在其不在南昌期间，女友和前任是否有过联系。

周锦梅非常反感，认为这是对妹妹的亵渎。但看妹妹一心一意想和孙涛在一起，她不得不客气地给“准妹夫”回信息：请他一定相信妹妹。甚至在征得妹妹同意后，周锦梅还将妹妹的微信、QQ密码都告诉了孙涛。孙涛登录后，也确实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近乎已是把自己扒光了给对方看，孙涛还不甘心，他介意女友曾与人同居，时不时用各种轻贱的字眼嘲讽她。这些话，记者在案发后，通过周锦梅截图的两人之间的微信，清晰可见。微信中，周锦春表现得“十分理亏”，任由孙涛挑衅，不敢有半句回驳。

2015年8月15日那天，两人在电话中又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此后两天谁也没有联系谁（事后，周锦春曾对三姐周锦梅说过）。

2015年8月18日，孙涛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主动打来电话，说第二天要从广州回南昌，陪女友过七夕。周锦春非常高兴，可是，她不曾料到，她期盼已久的重逢，正将她一步步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8月19日，孙涛坐火车回到南昌。周锦春特地精心打扮一番，下午，早早来到火车站等他。见面后，她第一次带着男友见了“家长”。

周锦梅在家已早早准备了一桌饭菜。那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孙涛，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斯斯文文”。饭桌上，孙涛不太爱说话。饭刚吃到一半，孙涛就接到一个电话，非要拉着周锦春一起出去。周锦梅看到他猴急功利的样子，心生疑窦，她将妹妹悄悄拉在一旁，说，“孙涛看上去没你说的那么靠谱，天晚了，不要出去了。”沉浸在热恋中的周锦春把姐姐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和男友手挽着手出了门。周锦梅拦不住，也就作罢了。妹妹没回来，她也以为小恋人约会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妹妹一去，再也没回来……

记者采访过程中，周锦梅数次哽咽：她那几天出差了，一直以为妹妹那过得甜蜜。直到8月22日晚上，她接到南昌市水上公安局大桥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报警，有一女孩于22日晚上8点，在摩天轮下的赣江边走入江中沉没。警方通过其遗落在江边的包中信息，判断可能为周锦春。周锦梅难以置信，赶去请求警方打捞尸体。警方声称天色已晚，无法打捞。周家人只好第二天自己花钱找打捞公司将周锦春的尸体打捞上来。认领尸体时，因担心母亲发生意外，大家都瞒着她。母亲虽然反应迟钝，然而血脉相连，她很快就知道了女儿惨死的消息，不吃不喝，以泪洗面。

被迫吸毒被性侵？

那一夜她用生命止损

周锦梅面对被江水浸泡得肿胀、发白的妹妹，痛不欲生。在她强打精神，整理妹妹的遗物时，其手机里留给孙涛的微信，震惊了周家人——

通过周锦梅截图给记者的微信画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和孙涛对话的微信页面，周锦春发给孙涛的微信里，这样记录着那晚的情形：“……我被别人侵犯，在他跑到我这边的那一刹那，你都不提醒一下你其实没睡着。我每次跑到你身边抱着你，我每次扳开他的手，你应该都感觉得到，但是你却是在装睡……我不好破坏你们的感情，他身价千万，可以帮到你，你却把所有的气愤都撒在我的身上……你还逼我吃了那么多毒品，我活着，不知将来还面临多少磨难……”

寥寥数语，却字字惊涛骇浪。根据这些话，周家人断定：周锦春生前先被孙涛威逼吃下大量毒品，又遭遇到其朋友性侵，绝望之下跳江而亡。他们怒不可遏，再度报警。在其强烈要求下，南昌市水上公安局大桥派出所展开了调查。据警方调查，那天晚上，周锦春见到了孙涛的好友梅源。梅源27岁，江西人，他和孙涛称兄道弟，关系匪浅。梅家经营一家笔厂，身家千万。梅源刚离婚不久，因为车祸右腿装着假肢，家中有一个小女儿。

随后，警方调取了当天孙涛、梅源和周锦春入住南昌孺子路维也纳酒店的监控视频，显示21日晚上8点，周锦春在孙涛、梅源两人搀扶下，一起进入酒店。梅源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开房，三人进入该房间。在随后的9点半和10点20左右，周锦春先后两次捂着脸，惊惶地跑进酒店大堂，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求助。然而，紧接着孙涛追出来，抱住她，安慰多时，之后又拉着她，回到房间，消失在监控中。而周锦春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就是第二天早上6点，她失魂落魄地独自走出宾馆的身影。

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警方对周锦春进行了尸检。报告显示，其尿液呈阳性，含甲基苯丙胺（冰毒）。家属又要求追查周锦春体内的毒品来源，然而，由于警方断定周锦春为自杀，直到十天后才对孙涛、梅源两人进行传唤、调查取证，两人体内均未检测出毒品成分。警方给出结论，无法判定周锦春体内的毒品与两人有关。而两人对周锦春的微信遗言也矢口否认。

周家人更加气愤。警方要他们耐心等待，在形成证据链之前，周锦春的微信不能作为证据。

2015年9月11日，孙涛的母亲郑梅带着一份拟好的调解协议，找到了周母。她声称儿子有精神障碍，正准备送到精神病院治疗，他们愿意经济赔偿。该协议中声称：周锦春与孙涛因感情问题发生纠纷，周锦春系跳河自杀。孙家一次性补偿周锦春家人8万元，周家不得因此事再向孙家主张任何民事、刑事责任。由于周母意识不是完全清晰，在协议上签了字，郑梅当场付清8万现金。9月17日，周锦春的尸体在南昌火化。此前，孙涛父母曾主动打来电话说让儿子来参加周锦春的葬礼，随后又借口没钱坐车不能赶来。

在与郑梅的交涉中，周锦秀才震惊得知：孙涛在三年前就有一段短暂婚史，女方在16岁时就和孙涛谈恋爱，两人刚到登记年龄就领证了，可此后，孙涛的妻子就以家暴为由将其告上法庭。在婚前和婚后，她曾经被孙涛多次残暴殴打。她出具了医院的伤情鉴定，法院判决离婚，并赔偿对方9万元精神损失费。这个外表斯文、曾因为周锦春和前任同居，就大呼上当，令周锦春低到尘埃里的“爱情圣徒”，早就有过不堪婚姻暴力！

而周锦春的照片在网上曝出后，当地目击者爆料称，她就是发现当天一大早坐在赣江边上的女孩。记者多方调查，还原了当天的情形：那天清晨，来到江边的周锦春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问妈妈是否有钱用，要不要寄钱回家。母亲回答说自己不需要女儿寄钱。9点钟左右，周锦春又和舅舅家的表妹通话，之前表妹一直想去她所在的公司上班，她叮嘱表妹把简历投过来。交代完这些事后，周锦春才给孙涛发了一个那封涉及被逼吸毒和性侵的微信：

“我曾幻想我们以后的画面，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一个叫文谦，一个叫文静或者文玥。我还想着到时候孩子是给你父母带，还是自己带，后来想还是自己教育比较好，送她去学我特别渴望的舞蹈，我找个朝九晚五我又热爱的工作，有空学学厨艺，平时给你和孩子们做好吃的，平淡到老。可今天我才彻底觉悟，这是美梦一场……”面对周锦春遗书一样的微信，孙涛这样回复：“你愣是不说别人爬你身上，你自己完美配合，怪我了……”周锦春再也没有回复。而孙涛的回复也再次证明了那一晚的不寻常！针对当晚的疑问，本刊记者还联系到了梅源和其父亲。梅源坚称自己只是帮朋友及其女友开房休息。梅父却表示对周锦春实施性侵的另有其人。因为周锦春遗体的仓促火化，关键证据链断裂，这一说法至今还没得到证实。

如今，针对这些陆续出现的线索，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真相到底何如，在警方公布前，我们不会妄加评断，可以想象的是，那一夜的经历，男友的轻贱，彻底摧毁了周锦春。在茫茫江边，她发出微信，是发向温情的最后一抹祈求。如果她能得到温暖一些的回复，但凡有一丝希望，她也许就会走回到人群中。她呆坐一整天，直到最后的希望随着夕阳一点点沉没，她才一步步走进了江水中，结束了一切……

斯人已逝，也许确实无法仅凭周锦春的微信遗言，就给她的遭遇下结论定性。然而，涉及案件的当事人，一定因为周锦春的沉没，被禁锢在负罪的地狱里。我们展现这个女孩的愚善，可叹她在面对非法侵犯时，还在维护、寄希望于早已被践踏的爱情。如果她早一天醒悟，即便是在宾馆里，都能通过呼救，幸免接下来的遭遇。那一夜彻骨的绝望，又何尝不是她自己造成？感情复杂，遇人不淑在所难免。维持感情，必须依靠自尊自强，而不是一味委曲求全。遇到不堪，一再无底线的妥协退让，不知道及时止损，从而将自己逼上绝路，最终，付出了生命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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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宝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