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2015-05-14 11:23约耳
桃之夭夭B 2015年4期
关键词:世界

约耳

王氏破产了,常霖将他带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那里总感觉着不真实,魏北的到来让他知道了真相,后来的后来,他还是远离了这个虚幻的空间。

[1]这就是结局

王氏股票跌至史上最低,恐怕不出十分钟银行就会打来电话,提醒我破产的消息,紧接着妈妈也会赶到这里,用她蓄着长指甲的肥手指抵着我的鼻尖,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就干脆给我一个能划出五道血痕的耳光。

所以,这就是我的结局了。

就算给我十年,我也不能翻身,我虽然从来都是个没大脑的纨绔子弟,但是这点预见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我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就站在这里了。

脚下是车水马龙的大街,我最喜欢的咖啡馆还撑着墨绿色的遮阳伞。而我就要与这一切告别了。

在我从这个世界消失以前,容许我最后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我叫王囝,后头这个字一般是大人叫儿子用的,但这个充满宠溺的字眼从小到大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哦,话有点多了,那么就到这里。

拜拜。

[2]还生的意思吗?

我确信我跳了下去,冲破空气的感觉还停留在皮肤上,身体沉闷地砸在地上的声音也回荡在耳廓里。我的左脸跟地面挤在一起,周围的人纷纷尖叫着退后,大摊的血液流出去,但是我不觉得疼。

我从已经血肉模糊的身体里站了起来,全身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我朝四周望了望,视力也没有任何问题,预想中的黑白无常也没有出现。

完了,是不是哪个程序出问题了?我不会就此变成孤魂野鬼吧!

我紧张地用手去摸脸,发现手心的触感也与生前别无二致,我狠下心揪了一把头发,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啊!

忍不住再去看我的尸体,呃,真的很恶心哎,但是现在也只有试试看了。

我慢慢在尸体上方趴下来,做了一个俯卧撑的姿势,然后我眼一闭,全身往下一沉,希望就此能把灵魂附回去。

竟然进不去!

不行,这不是个办法,我要是成功附回去了,被二次伤害的身体肯定也用不了,难道要我像丧尸一样嘴歪脸斜还拖着断腿过下半辈子吗?

不要!

“喂,你够了。”

诶?

我保持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扭过头去,看见有个男人站在了我面前。

“你在干吗啊?奸尸吗?”

诶诶?

那个男人皱了皱眉毛,眼神颇为嫌弃:“还不快起来!”

我连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充满惊喜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看得见我?”

“你说呢?”

这算什么回答!

“你、你是来领我去地府的吗?”

“没那回事。”

“……”

“你现在饿不饿?”

“啊?”

“不如我们先去吃顿饭吧。”

“啊??”

那男人提议后,皱着的眉毛就完全舒展开了,看上去颇开心地转身准备走。

“等等!”我大声叫住他,然后蹲下去在我的尸体身上翻拣了一通,找出了两张代金券。然后举着代金券冲那个石化了的男人说,“去这家吧。”

[3]咱们认识一下

最终我们没能下馆子。哪家餐馆的老板见到凌空飞来的两张代金券都不可能给我们上菜吧。

可我不明白,既然我是个透明体那还吃饭干吗?食物会在我的口腔被咀嚼成泥状,沿食管顺流而下,这个过程都能够毫不费力地被全程观摩,可以录下来投到科学院吧,他们再也不用CGI模拟食物被消化的过程了。

打住!方向错了!应该是:既然我都已经不是人了,还吃饭干吗?

“因为我饿了。”那个男人这么回答我,然后将我带到了科技村附近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公寓,就系着围裙消失在厨房了。

我隐隐有一种跟陌生人回家的即视感……

没错,我王囝集合了所有纨绔子弟的缺点,挥金如土(但会留着代金券),出轨无数(但都是跟男的),有外表没能耐(但很有自知之明)。

这么总结下来,我的脑袋竟然一抽一抽地疼起来,无法抑制地开始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应该会比现在幸福,起码我不必为了破产跳楼。

我脱了鞋子,把脚踩到沙发上,蜷成一团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难过了。

“喂,吃饭了。”脑袋上方传来并不熟悉的冷冰冰的男声。

“&%……¥#@***”我勉强从鼻子里发声。

“好好说话!”

我被那男人拎着耳朵把头扳起来,接着他就对着我满脸的鼻涕眼泪愣住了。

“都说了人家在回味人生不要打扰了啦!”我委屈地说,最后一个唾沫泡还从嘴边飞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哪里刺激到他了,他干脆利落地给了我一掌,直接把我掼到了沙发上。

“好好说话!”

“我跟你不熟,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行,过来吃饭,咱们认识一下。”

我捂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直到他不耐烦地用筷子敲敲碗边:“你准备用‘二奶被正室羞辱了的姿势在那边歪坐多久?”

[4]另一个世界

“我叫常霖,是现在唯一能看到你的人,不过用不了多久,其他人也能看见你。这里跟你原先的那个世界没什么不同,你以前认识的人都在,但是他们不会记得你,换个说法,你相当于是重生在了一个与原先世界相对的世界里,所有人事都是相对的,只有你不是,因为……原来那个世界的你死了,但是这个世界的你还活着,所以你们的认知和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九曲十八弯地扭了几个来回,这是所谓的重生吗?怎么可能!

什么认知和记忆的重合,我脑袋里只有跳楼的王囝!没有其他王囝啊!

“我、我不信你!”

叫作常霖的男人朝我笑起来,意味不明。

“不要着急,我会让你相信的。”他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双手放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一阵穿脑而过的白光将我钉在了原地,它过去得非常快,快到我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停留在太阳穴上隐隐的疼痛让我相信,确实有什么东西从我脑子里过去了。

我颤抖着重新睁开眼睛,常霖的脸近在眼前,他仍旧笑着,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现在你相信我是你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了吧?”

他这么说着,然后凑上来,熊抱住了我。

[5]我们真的很熟吗?

我叫王囝,在这个世界是一名普通的糕点师,在孤儿院长大,跟常霖是在大学认识的,每日受他毒舌折磨,倒也安稳地过到了现在。

常霖是个IT男,在科技村一间上市公司做小职员,工资比我高一点点,因为聊得来,所以住在了一起。

怎么说呢,除了没有父母,这里的生活跟我在另一个世界时所憧憬的,简直一模一样。

这么想着,我竟然笑出来了,常霖如意料之中露出嫌弃的眼神:“你又发什么痴?”

“没,就是觉得我赚到了,不仅没死成,还平白无故捡了个朋友。”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常霖阴恻恻地笑起来,我顿时觉得有些寒毛倒竖,但细想自己也没说错话啊。

“怎么能是平白无故呢……”常霖慢悠悠地开启着嘴巴,“你这个白痴可是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我想,我们真的很熟吗?

[6]工作

这是我重生到相对世界来的第二个月,已经能被所有人看到了,凭借糕点师王囝脑袋里上百种烘焙方法顺利找到了工作,只是熟练度还有待提升,因此在家里练手的次数多到令常霖见到西点的反应已经完成了“无所谓——厌烦——恶心——麻木”的过渡了。

“小王来了呀!”胖胖的罗拉阿姨笑起来有两个深陷的酒窝,系着墨绿色的围裙,正在吧台后面擦玻璃杯。

“嗯。”我笑着应了声,“是要先做一百个马卡龙吗?”说着,顺手将围巾挂在吧台边的衣钩上。

“没错,中午之前上架,记得多做点淡绿色的,那个色最近很受欢迎哟!”

我打个OK的手势,一头扎进了厨房。

我工作的地方就是跳楼王囝最喜欢的那间咖啡屋,只不过老板换成了罗拉,而罗拉,是跳楼王囝那个体重超标的母亲。

这个世界满足了那个王囝的一切奢望。

我用挤袋在案台上挤出一个个色彩缤纷的马卡龙胚型,烤箱里也已经渐渐溢出马卡龙成品的香甜气味。

我一点都不希望这些只是个梦。

[7]吓尿了!

咖啡馆里的西点材料用完了,我准备在下班之后绕道去挑食材下订单,顺便带一些回家继续练习。

路上不可避免地要经过王氏大厦,这一个月来,我有意无意地会经过这里。虽然那个世界的王囝以凄惨自杀收场,但他在我的身体里继续活着,带着他苦闷又倦怠的记忆,我好像并不舍得这种活生生的感觉完全抽离,就总在这里寻找他的痕迹。

但那块地面连一丁点血迹都没有剩下,包括大厦里的前台小姐,镶嵌在玻璃墙体上的企业Logo,甚至摆在门口的巨大盆栽,都跟王氏完全不同。

我加快步子走到订货点,麻利地打点好货单,然后挑了袋咖啡豆和罗勒的种子准备打道回府。

但是当我踏出曾过了很多次的货铺门时,脚下却蓦地一空,下一秒人就跌入了一片漆黑。

心脏还在因为踏空的一脚猛烈跳着,但是我的四周,街道、行人、店铺统统不见了,耳边一片冰冷的死寂,大睁着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我要被吓尿了,这是整蛊节目还是穿越啊,我的膀胱很脆弱,不能乱开玩笑的!

[8]顺毛成功

脚下是坚实的地面,尽管我鼓足勇气走出了好远,却还是摸不到任何墙壁或空间边缘之类的东西。

这里又静又黑,好像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包括那两袋被我一直捏在手里的咖啡豆和罗勒种子,它们也不见了。

我茫然无措,脑子里不停回放着常霖的笑容。而就在我的膀胱真的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oppa gangnam style!!!”

我腿一软,直接来了个狗啃泥。怎么没想起来兜里的爱疯!我一边抱怨音乐品位奇差的常霖给我设的铃声,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差没哭出声来了。

“常霖……”

常霖打断我,急切地说:“你别慌,在原地待着,我马上就来找你,手机电量够吗?”

我看一眼屏幕:“还多。”

“那好,你一直跟我讲话就行了,别挂电话。”

常霖表现得非常镇定,他一直在电话那头骂我下了班乱跑,脑袋除了用来养鱼已经别无他用了。我对他的毒舌已经拥有强悍的免疫力,所以这时候能够听到他近在耳边的声音,反而是立马被顺毛成功了。

“我到了,应该是在你上面,你抬起头来。”

被电波带来的声音和我头顶隐约传来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我握着手机,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随后常霖就出现了,他在我的头顶像掀开被子那样掀开了一片黑暗,光线打进来,我眯着眼仰望他。

“快上来。”他朝我伸出手。

我没有犹豫,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事件的结果被判定为“男青年失足落入地下水道”,甚至还上了当地晚报,呼吁市民举手之劳将打开的井盖合上,导致我一出门就神经过敏地觉得周围的人在讨论我这个2B事件的男主角。

虽然觉得这件事非常丢脸,但我还是特意跑到“失足”地点去又研究了一遍那个井盖。

铜质、陈旧、纹样普通、拓有本市管道部门的Logo。

看起来并不可疑,但它实在太陌生了,我并不记得这间货栈门口有这样一个井盖。以及突然消失的咖啡豆和及时赶到的常霖,都让我无法不在意。

那天接通电话后,我并没有来得及告诉常霖我在哪里,他却准确地找来了,而他给我的第一句话是“别慌”,像是已经知道我处于危险之中。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伙一直都在监视我……

这种菊花一紧的窃喜是怎么回事!

总之,我觉得这事一定有哪里不对,但是也许真正该做的,并不是探其究竟。

我回到家,常霖正在厨房里叼着烟做菜,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张口对他说:“对于我来说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够来到在这个有你的世界里。”

WTF!这种琼瑶台词真的是从我嘴里蹦出来的?但是更可怕的是,常霖竟然咬着嘴唇,一副美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娘们儿样。

常霖低声说着,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也是。”

[9] 我是常霖

王囝很快就睡着了,我起身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双击那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有七百多个对象,包括王囝的照片、纸媒报道的扫描图、网页新闻截图、电话录音、各种类型的录影。

我疯狂地窥视了他七年,从他笑着朝我仰起脸的那一刻。

我初中时父母因为毒瘾相约自杀,之后与外婆相依为命,考上了那所全国顶级的大学的计算机系,但我是进了大学才会下载软件的人,自然感觉学起来吃力,就尽可能省吃俭用地去网吧实践。不料那天当我迷迷糊糊地从网吧通宵回来的时候,却被某个幼稚的公子哥伸脚绊了。

我伤了膝盖,勉强站起身,抬起眼怒瞪着对方。王囝就在这个时候战战兢兢地被人推了出来。在还没学会冷笑的年纪,我只是愣愣地与他对视。

他率先避开我的目光,慌忙蹲下身捡拾我散落在地的草稿纸,然后手指在其中一张脚本上停住了。

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亮得犯规,惊喜地问我:“你把教授的那个问题解出来了?!”

我瞥一眼封面,点了点头。

“哇,哥们儿,你太牛了!”

接着他开始跟我讨教很多问题,把他那帮公子哥同伴晾在一边,却一直拿那双又黑又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注意到我手上有伤口,还从背包里掏出我见都没见过的好看的创可贴为我贴上。

我就这么沦陷了。

起先我们还有些交集,碰见的时候会找地方坐下来聊一些专业相关的东西,他比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要好学很多,但似乎并不适合学习计算机,他在闲聊中跟我提过,比起子承父业,他其实对糕点师更感兴趣一些。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出国了。我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有,而王囝大概早已经忘记了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特别关注他。

大学还没毕业,我就找人合伙开了公司,然后在未来几年迅速壮大、上市、入驻整个大洲最具影响力的高技术产业区,科技村。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早就知道王氏集团——王囝要继承的那个公司,就在这里。

每天中午休息,他都会到楼下的咖啡馆坐一会儿,点加糖加奶的咖啡和一碟西点,把叉子放到嘴里的时候满足地眯起眼睛。

下班回家的时候会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鱼干喂路边的野猫。

收集有关他的一切东西成了我的癖好,我把所有资料归总,放在硬盘深处的加密文件夹里。

就算是对我的施舍……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包括我不得不通过让你破产,并且以你永远不会想到的方式让你来到我身边,你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我的鼠标停在一张网页新闻截图上,王囝的照片被放在文字报道的右边,他西装革履,笑得拘谨而委屈。

报道的标题是:王氏集团CEO 破产当天失踪。

[10]那边世界的朋友

今天我在咖啡馆后门遇到了一个人。

我本来是来垃圾房扔垃圾的,结果转身就见到一模特身材的男人靠墙站着,左脚斜搭,指尖夹着烟。这人眼熟!

“好久不见啊,王囝。”

那个男人直起身,将还没燃尽的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朝我走过来。

我皱眉,嫌弃地说:“旁边就是垃圾房你这倒是很顺手嘛。”

走向我的男人顿了顿,那故作邪魅的表情顿时裂开数条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公德心了?”

而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人刚刚叫了我的名字。

“哎,你哪位啊,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这回他的脸完全崩了。

“行,那我自我介绍一遍吧。”他叹口气,伸手抓了一下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我直觉这人就是只孔雀,耍帅动作一直没停下。

“我叫魏北,认识你很久了。”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并且没有回应他伸过来的手。

“啊,你记性还真是差,不然就是常霖那小子给你洗脑了。”他讪讪地收回手去,看着我的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王囝,在那个世界里,我可是你最后一个朋友啊。”

我迅速跑进咖啡馆,把后门砰的一声关上,罗拉阿姨本来在扫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我背抵着门,跟被追杀一样大口喘气。

“怎么了,小王?”

“没,”我反手将门锁搭上,僵硬地冲罗拉笑笑,“外面有野狗,冲我咬呢。”

罗拉愣了愣,然后嘀咕着“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狗”就扫着地走开了。

我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战战兢兢地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那个孔雀男走了之后才大大吐了一口气。

没错,我的确认识他,这个叫魏北的,也的确是我曾经的朋友。

准确来讲,是另一个世界的。可是这家伙难道也重生过来了吗?死亡率这么高真的没问题吗?

[11] 那个王囝早就死了

在王氏破产的前一个月,我其实都在跟魏北来往,我不太了解他的背景,只是看言行和打扮,便知道是个跟我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很多,我又在这边待了半年多,便一时没想起这位仁兄。

可是现在他居然出现了,并且显然是和我一样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来的,我当然不能淡定了,不管常霖会不会嫌弃,我都不想再把另一个世界的糟糕的我带到常霖面前。

“回来了?我刚带了打啤酒上来,今晚拜仁对罗马。”

我一进家门,就迎来常霖干净又爽朗的笑容,他照例很毒舌地问:“哟,今天换风格了?早就说你穿紧身衣像白斩鸡盖片腌菜。”

想当初我也是穿着真丝贴身衬衫在夜店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现在却穿着人字拖。仔细算来,那个王囝早就死了。

我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空落感,事实上最近我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我是在使用糕点师王囝的身体,但是比起这个人生,对于跳楼王囝的回忆,却让我更加有亲切感,或者说……真实感?

打住,别胡思乱想了。

[12] 虚拟世界的Bug

隔天我又在垃圾房旁边见到魏北了。

我扔完垃圾,歪头看看他:“你特别偏好这味儿是吧?”

魏北笑笑,然后伸手指指上方:“我这不是为了避开摄像头吗?要是让常霖知道你跟我见面,搞不好我就形神俱灭了。”

我在他那两句话里没弄清楚重点是“魏北认识常霖”,还是“常霖跟摄像头有什么关系”,还是“形神俱灭这种字眼妥妥地灵异了”。

不过没等我问,魏北就径自解释了起来。

“王囝,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但是接下来我听到的东西,却是给我十五天都没法消化的,我没想到关于命运的真相,会在苍蝇漫天的垃圾房旁被揭晓。

“王囝,你没有死,没错,你是起了自杀的念头,但是你没有死。”

我从没见过魏北如此认真的表情,他在我的印象里,从来都是一脸飘飘然的笑意。

“你也没有重生到什么平行世界,你只是被困在这里了而已。你还记得那家挤垮你的公司吗?”

“C、C&W?”我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开始吞吞吐吐了。

“没错,但是你知道它的老板是谁吗?”

魏北这次没给我回答的机会,立刻接道:“是常霖,是他让你破产的。”

我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轻轻炸开。

我早就知道王氏会毁在我手上,我其实一直在等那一天。

“常霖是世界顶级的游戏设计师,而这个平行世界,是他专门为你打造的虚拟空间。

“在这里只有你的脑活动是真实的,建筑、自然、声音光线,包括你的人体感知,都是假的,你的身体已经被常霖控制住,他强行把你的意识带到了这里,向你输入了虚假的记忆信息,让你相信真的有平行世界的存在,真的有另一个王囝。

“如果你还不回到现实世界的话,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我把双手从厨师制服的口袋里拿出来,摊开掌心看了看,清晰的纹路和富有弹性的皮肤,它们看起来根本不是靠那些呆板的计算机程序制造出来的。

但是我相信魏北的话,老实说,虽然我想不到事实是跟科幻电影差不多的版本,但是要让它来解答我的疑问,也差不多了。

那次我莫名落入的黑暗空间,恐怕就是这个虚拟世界的Bug,而常霖之所以能够立刻赶到我身边,是因为整个城市,都是控制在他手中的,魏北提到的摄像头,也是能用的呢。

还有罗拉随口嘀咕的“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狗”,没错,如非必要,我并不会遇到一些并不受控制的东西,比如,野狗。

这里对我来说美好得像个梦,它也只能是个梦。

魏北对我说:“你跟我走吧。”

“我既然进得来,也出得去,你只要答应我,我就能在外面接应你。”

“那你为什么要搅进来呢?”我懒洋洋地问。

“默契度那么高的朋友太难找了。”他最后这么笑着回答。

跟魏北走吗?

我模模糊糊地想。

然后我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碰着我的脸,拿手指头在我的鼻梁上走路。

我睁开眼睛,看到常霖温柔地冲我笑。

看来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撑起身子,问常霖:“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常霖看上去心情非常好,还朝我露出那种难得的笑容:“公司临时加班,你在等我?”

“嗯。”我答道,“等你一起吃饭。”

我跟他一起把菜热了,端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来吃,今天在福满楼打包回来的鲈鱼味道很好,肉质细腻富有弹性,汤汁入味,而且食材很新鲜,热过一遍尝起来也很美味。

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费尽心力,让我以为自己死了,然后把我带进梦里来呢?

如果跟我说常霖是个畸形的科学狂人,我倒是还能理解。

但是知道一切后,我其实更想到现实中去见常霖,重新夺回那个曾经抛弃我的世界,我做糕点师,常霖继续做他的大老板,我们同样可以打包福满楼的鲈鱼。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出来,我担心把持不住,连忙咬着筷子转移话题:“明天我们去游乐场吧。”

“怎么突然想去那种地方?”常霖不在意地问。

“换个口味呗,明天周六,好像那里还有个活动。”

“嗯,随你。”常霖想了想,又满脸正经地说:“到时候要不要给你穿尿不湿?”

“常霖,不嘴贱一次会死啊!”

[13]回到现实

游乐场的周六活动叫作“幸福顶点”。

其实就是摩天轮主题,常霖从进了大门后就一直臭着脸。

“我说这就是你要换的口味?”

“闭嘴!”

看来这个世界也有常霖不能忍受的东西,那么这个游乐场就应该是仿照现实世界来的。我强行让他搭了海盗船、过山车,之后是鬼屋、射击游戏。最后我乐滋滋地去排了摩天轮的长队。

和常霖坐进座舱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常霖双手插在夹克衫的口袋里,别过脸去不想理我,我只好蹭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喂喂,不稳了!”

座舱确实因为重量不平衡而朝一边倾斜过去。

我伸胳膊搂着常霖:“没事,就这么掉下去我也无怨无悔。”

常霖红着耳朵几乎要跳起脚来:“你哪儿学的这种话!回去刷牙!”

座舱缓缓上升,鳞次栉比的建筑和喧嚷的人声都开始远离我们,我不是不知道那个传说,在摩天轮的座舱到达最高处时告白就会得到幸福,我却还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而感到愧疚。

我说常霖,要是我把告白和告别跟你一块说了,你会不会骂我?

座舱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我不知道常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我一直紧紧抱着他,却只能看见他逐渐褪去红晕的耳朵。

他的脸朝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那天答应了魏北带我出这个平行世界的提议。

而这里与外界的接口,会在摩天轮座舱到达顶点的时候开启。

“王囝,你知道吧,这里是我设计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常霖突然开口,我搂着他的手震了震。

“我花了好多年,就为了迎接你的到来。

“我希望这就是一场普通的约会,你把我拉到摩天轮这儿,我也还在期盼着,你只是单纯地想试试这个主题。

“其实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吧?

“你怎么能够相信,作为这个世界的设计者和监控者,我会不知道有什么人闯了进来,而接口又在哪里呢?”

常霖终于朝我转过头来,他的眼睛红红的,漫着一层水光。

“不是我不想放你走,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微微哽咽着,而我已经完全不会动了,只知道更紧地抱住他。

“王囝,如果现实中的我很糟糕,你还会待在我身边吗?”

我拼命地点头,喉咙却紧张得近乎痉挛,说不出话来,只能朝他一个劲地点头。

而座舱在此时到达了顶点。

空气被撕裂开来,所有的物体迅速扭曲,光线乱窜,我死死地抓住常霖的衣服,因为身后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我。

耳中轰鸣和尖啸响成一片,像机器故障。

我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了过来,从头到脚被连接了几十根导线,忍着疼把几根与皮肤连接的导线扯下来,然后躺了好一会儿,才能控制着这具我半年多没有使用过的身体下了床。

站起来后我才发现,我的对面,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常霖躺在那儿。

我慢慢走过去,把手掌按到冰凉的玻璃上。

常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认为现实中的他很糟糕?

然后,我看到了他床边的轮椅。

[14]抢救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这时候才发觉喉咙又干又紧。

我心里着急,既然自己已经出来了,常霖为什么还睡着?

我环顾四周,晕乎乎地看到一扇紧闭的门,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听上去有一帮,我立刻绷紧神经,然后常霖那间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堆穿了白大褂的人涌到常霖的床边,开始气氛紧张地在他身上捣鼓开来。

我大力地拍了几下玻璃,没几个人理我,其中一个眼镜娘的眼刀飞过来,我立时不敢出声了。

他们一边在常霖旁边的机器上输入着什么,一边争论,我只看到那些开合的嘴,却什么都听不见,敢情这里还是做了隔音处理的,但是光用看的,我就知道情势并不乐观。

而当一个白大褂拿出除颤器按到常霖胸口的时候,我彻底呆了。

不、不是吧,这抢救的架势是想闹哪样?!

拿着除颤器的人同旁边的人神色严肃地讲话,看口型是在倒数。

“三!”

“二!”

“一!”

嗒——

常霖的胸膛猛地向上挺起,带动他的身体,然后又落回去,刘海散乱而无力地搭在眼睛边上。

我觉得我的心脏也在同一时间停止跳动了。

常霖就在玻璃的另一边,除颤器贴在他的胸口进行了第二次电击。

嗒——

心电图仍然是一条绝望的直线。

“别、别这样,太没意思了啊。”

嗒——

“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嗒——

“常霖……我需要你啊。”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那种带着几乎战栗的幸福感和充满生命力的声音。

常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我。

我看到他费劲地张开嘴,喊了我的名字。

我最恨这种生离死别的矫情场面了,谁倒是给我递张纸巾啊。终于有人把哭得弱柳扶风的我从那间房里放出去了,我站在常霖床边,吸鼻涕吸得停不下来。

“对不起。”常霖看一眼我头上手上因为扯导线留下的伤口,竟然哑着嗓子来了这么一句。

“说什么屁话呢,你刚刚要死了你知道吗?!”

常霖脸色苍白,勉力笑了一下。

“咳咳。”

听到眼镜娘的打岔声,我才惊觉这里还有一屋子人呢。

“你们两个人现在都需要休息,我们立刻准备,请稍等。”眼镜娘朝常霖微微鞠躬,她还没直起腰,我就被迅速架到了床上,那些白大褂还十分体贴地将我的床推到了常霖旁边,我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我和常霖再度被挂上营养液吊瓶,各种仪器也再度被连接上来,不过这次并没有那些一看就是与虚拟空间相连的机器了。

眼镜娘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大片的阳光照进来,我抬眼去看,发现窗外是一条花草繁茂的走廊,科技村的音乐喷泉正奏响《致爱丽丝》。

原来,这里真的有那样一栋公寓楼。

我在枕头上转过脑袋,笑着看向常霖。那家伙却拿一张小白菜的愁苦脸对着我,好煞风景!

“你看到轮椅了吧?”

“看到了,怎么着!”

“我三年前出过车祸,一直到现在都不能正常行走。”

“哦,真是抱歉。”

“……你,没有其他什么要说的吗?”

常霖耷拉着眉毛,像条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有!当然有!

“常霖你这个大傻瓜!”

虽然我脑袋一向不灵光,但是看见那张轮椅的第一时间,我却立刻想明白常霖花那么多心思、布那么大个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也许认为,他坐在轮椅上就永远不可能被我接受,因为我是财团之子,是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他只有把我从高处狠狠拉下来,让我抛弃过去的人生,才能毫无障碍地和他在一起。

常霖真是一个超级自卑的白痴。

他大概默默关注了我很久,但他一定没有尝试过走近我,我根本不是什么高攀不起的王子,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个人能来到我身边,支持我普通人的梦想,吃光我做的食物,就算是个细短小也无所谓。

咳,当然了,常霖不是细短小这点我很高兴。

我从床上半撑起身子,在一屋子人忙碌得无暇顾及我们的时候,够过去抱住了常霖。

“请你放心,我会永远照顾你的。”

[番外]

——在我拥抱你之前,我希望可以走向你。

常霖在把王囝放出来的时候由于精神状态几近崩溃,导致与他意识连接的空间发生扭曲,差点死了;王囝盘下了一间咖啡店,安心做起了他的糕点师;C&W跟王氏合并,王囝作为半个东家出席了股东会议,并且在会上打瞌睡了。

最重要的是,常霖重新开始了复健治疗。

在虚拟世界的半年多,他耽误的治疗进度让主治老头气得要拿吊水架揍他,但是禁不住常霖嬉皮笑脸地猛拍马屁,特别是常霖带过来一个面生的小伙子一直拿“再打他我就咬你”的眼刀飞。他只好把手一挥:“带出去,一天四小时半分钟不能落下!”

医院的窗外阳光正好,这一次,是真实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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