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苌
那年我上高三,7月就要参加高考。同月,崔健在首都体育场开演唱会,日子就定在高考前的3日和4日。我真想去看,这念头一上来,就怎么也打消不了。那阵子我学习学得都抑郁了,演唱会开始那天,在家哭得死去活来。我爹拗不过我,就带我到首都体育馆门口,说:“你就在这儿听,等你疯够了咱就回去。”我兜里的钱不够买一张黄牛票的,这时候再怎么苦苦哀求都没用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妥协了,抹着眼泪想:哼,等我考上了大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大学四年我实实在在地等着,工作以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等着,可崔健再也没有在北京举办过演唱会。这期间看过一两场他的小型演出,觉得很不过瘾,因为崔健的演出不应该是这种小打小闹的面貌,看他的演出必须得是一项大型集体活动。也没考虑过追到别的城市去看,觉得那样味道就不对了。
我一直相信不准他在北京商演的禁令有一天会解除,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12年。我等啊等,还好头发没白,终于让我等到了。
昨晚去首都体育场看老崔的演唱会,还以为他一开口我就会泪如雨下呢,实际情况是我根本没多愁善感到那种地步。上座率不错,观众群情激昂,老崔的状态和演出水准好得没话说,唱得比CD里还清楚,过场话也讲得很诚恳。有一半以上都是老歌,仿佛是为了弥补12年前我的缺场似的,可这晚我的到场,不正是为此吗?
很多歌词我还记得,虽然五音不怎么全,Rap还是会的。老歌一上来,整个就是一个集体大合唱。新歌中,我最喜欢《农村包围城市》,唐山话比港台腔听起来舒服多了。(老崔说,难道我们不是农民的后代吗?怎么到了城市就忘了本儿了呢?)但也有几首歌的旋律或节奏不招人待见,要是没有老歌垫底儿,演唱会恐怕要乏味得多。气氛很high,我几乎是蹦着跳着听完了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我前面的一排人,在最后把他们精心准备的条幅拉了出来:“老崔,我这就跟你走。”老崔应歌迷要求加唱的歌曲别有用心地准备了《一无所有》和《不是我不明白》,看来这也是他现在的世界观吧。
回家的路上,半个金色月亮升上来,收音机里北京音乐台的张有待正在做一辑和月亮有关的节目。歌曲从《月亮河》《银月亮》《像樱桃一般的月亮》《月亮》《让我们向着月亮远航》,一直到Harvest Moon,都特好听,算起来,听张有待的节目正好也有12年了。老崔演唱会的名字叫“阳光下的梦”,他在舞台上说:“我敢拍着胸脯说,我们12年前的梦想到现在还活着。”梦想这玩意儿,人们平时都不好意思挂在嘴边,它就像月亮一样。我突然想起《达摩流浪者》中凯鲁亚克的名言:“愿主赐福给所有身在酒吧、滑稽剧和坚韧的爱之中的人,赐福给那倒悬在虚空中的一切。不过,我们知道,我们是永远不变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