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骑像俑的文化价值研究

朝　鸿，陆春莉(．天津大学工笔重彩研究所，天津30007;．西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兰州730030)

古代骑像俑的文化价值研究

朝鸿1，陆春莉2
(1．天津大学工笔重彩研究所，天津300072;2．西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兰州730030)

摘要:骑像俑是指把人物骑马、骑骆驼的景象做成泥胎，烧制成陶俑。目前，关于研究陶俑的论述很多，但是把陶俑中的骑像俑单独作为研究对象来分析的文章却很少。文章通过对骑像俑研究表明，这种文化形态开始于战国，兴盛于唐代，直至元代以后逐渐衰落。古代骑像俑文化衰退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不同历史阶段社会环境的改变所造成的。对于骑像俑的研究，探讨了这类文化背后的社会习俗与风貌，为更好地保护文化遗产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

关键词:陶俑;骑像俑;乘骑文化

在中国出土的各种历史文物中，陶俑雕塑是一支璀璨的艺术之花。陶俑通俗地说就是泥在火中烧成的人。［1］它取材广泛，内涵丰富，造型生动，是古代雕塑大师给后人留下的宝贵珍品。陶俑对于研究古代的历史，文化的发展，提供了珍贵的让人们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资料。上至商周秦汉，下至唐宋元明，这些陶俑无不各个灵动，令人叹为观止。古代雕塑师们在生活和创造中有着丰富的经验，用勤劳智慧的手把雕塑刻画得形态逼真、生动活泼，俨然古代生活的再现。

在陶俑中骑像俑占有着众多的数量，体现了骑像俑在古代社会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位置，它是古代中国经济、政治、军事多种生活状态下的产物。纵观历史长河中的骑像俑文化，除了人是主题以外，马也是关键的主体。中国古代在征战、运输、耕作、狩猎、出行以及娱乐等方面都离不开马匹，马与人类生活和社会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孝经说》记载:“房为龙马。”龙马就是传说中的骏马，晋郭璞《马赞》记述:“马出明精，祖自天驷。”［2］天驷是指天上代表马的星宿，由此可知，马在古代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综观历史长河中的乘骑俑像，有几个特殊的阶段，由初期到兴盛到衰落，由粗矿恢弘到小巧典雅，历史在延续，其风格也在随之变迁。

一、从战国到后汉时期的骑像俑

目前，在出土的墓葬中，发现了很多陶俑，其中的一部分骑像俑是战国、秦、汉时代的作品。这一时期的骑像俑有着共同的特点:人物和马匹的塑造都为直立、静态的姿势。虽然面部表情存有差异，但是姿态大都固定相同，展现出一种被束缚不自由的状态。虽然单个姿态呆板，但数量众多的骑像俑排成的方阵，表现出了庄重威严的气氛。以举世闻名的西安秦始皇兵马俑为例，在数以千计的陶俑中，不乏看到人物驾车乘马的陶俑像，例如:军官站立驾乘四匹马带曫饰的战车和士兵端坐驾乘有车舆蓬盖的战车。两者的造型相似，战马昂首直立，四蹄着地静止不动。秦始皇陵出土的兵马俑，就是由这些驾车的，骑马的，直立的，半蹲的兵士像组成的，它壮观的态势令观者交口称赞。数百名骑士布列战阵，骑士体格健壮，战马英俊彪悍。陶俑虽是静止的，但神态气势却体现出动感的魅力，给人以无往不前、无坚不摧、奋勇冲锋、建功立业的傲态。这些陶俑反映出秦代的写实雕塑已经达到比较成熟的艺术水平。

兵马俑这类骑像俑的数量之大、之多，可以看出征战在当时的中国大地是多么的频繁，多么的残酷，多么的重要。中国的文字历史也记载了多次的征伐战争，每一次朝代的更换，国家的吞并，外辱的抵御，强欺弱，弱御强，都留下了征战的痕迹。

在古代战争中士兵是庞大的队伍，其中代表强大战斗力的骑兵又是不可缺少的。古代的交通主要靠马，军官出行也主要靠马，两军交战军官也要骑马指挥，因此古代表现战争场面骑像俑就有了大量的现实原型。

汉代骑像俑秉承了秦始皇时代这一文化的辉煌，造型越发精致。图1的一组加彩骑兵是前汉时期的作品，高67厘米至71.5厘米是1965年陕西省咸阳杨家湾汉墓出土的，现收藏于陕西省咸阳博物馆。

骑马兵士俑身着红、白、绿、紫的服装，一手好似握着缰绳的样子，另一手握着武器的样子，造型优美，雕刻精细。马的外形轮廓舒展大方，结构准确。这一特点显示了秦代的遗风。俑人像腰部以上与马的尾部都是独立雕刻的，为了便于安装。这组骑像俑充分说明了汉代也是古代中国骑兵发展的重要阶段。我们今天能观赏到的骑像俑是当时社会现实与艺术的结合体，古代雕塑大师在塑造骑像俑的劳动中，无不精心刻画、精雕细琢，对骑士战马都尽量做到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二、南北朝时期的骑像俑

南北朝时代正是中国古代战事频发的时期，政权分裂割据，经济处于停滞状态，这个时代汉民族与北方各民族融合和交流日益密切。南北朝时期的北朝包括了北魏、西魏、北齐、北周等少数民族政权。近年在河北省磁县、河南洛阳、陕西西安、汉中、山西大同等地出土了北朝时代众多的陶俑，其中也有许多骑像俑的发现。这些骑像俑的造型多样，有加彩的骑像俑，也出现了釉彩的俑像，它的衣纹用凹凸线来表现，这种艺术表现形式在骑像俑的历史文化中是首次使用。南北朝时期的骑像俑以其素朴、更具现实的美展现给观众(见图2)［3］。

图2　骑马兵士俑(现藏于固原博物馆)

这组俑像出土于宁夏固原县南郊乡李贤墓，是北周时代的作品，高18厘米，长17厘米，厚10厘米，现由固原博物馆收藏。士兵头戴尖顶头盔，身上的盔甲雕刻有长方形格子纹样，身披黑色长袍，两手握于胸前，双脚踏马镫，显示出威武自信的神态。马的造型夸张，身体肥硕、敦实，比较秦汉时期的同类俑像而言，艺术表现大胆奇特。这组骑像俑是南北朝时代艺术文化语言的真实表露。

这一时期的另一组骑像俑是1985年宁夏彭阳县新集乡北魏墓出土的，高45厘米，长37厘米，这一组的造型比起北周的作品更为夸张，兵士上下身都着鱼鳞状的铠甲，头戴有护耳的尖顶盔帽，衣领高耸，人物面部施有白粉，墨勾眉眼，描有八字胡须，典型的少数民族人物特征。马匹造型奇特，短腿宽身，眼鼻凸起，马尾下垂。北魏原是游牧民族，善于骑射，畜牧业十分发达，自从统一北方以后，便把他们所擅长的骑术也带进了内地。从北魏的骑像俑可以看到当时北魏骑兵的装束与其特点［4］。

三、唐代骑像俑

自唐代开始，陶俑的制造迎来了异常活跃的繁荣期。这一时期的骑像俑姿态多变，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式。繁荣的景象与统治者非常喜爱马匹是分不开的。据史料记载唐开元初年有马匹二十四万匹，到开元十三年时增至四十五万匹。唐明皇特别喜爱名马，皇帝的马厩饲养的马匹包括“玉花聪”、“照夜白”等。帝王的时尚、养马业的发展、地域间经贸来往的加强使骑像俑这一雕塑文化进入了兴盛时期。陶俑在加彩俑像的基础上，三彩釉的技法已趋于成熟。三彩釉是指在器物的素胎上以黄绿白或黄绿蓝三色交错彩染，使作品看起来富丽堂皇。这一技法使得骑像俑的人物与马的神情生动、性格鲜明，富有真实感和亲切感。图3的狩猎骑马男子俑是唐代的作品，高38厘米，长36厘米，宽34.5厘米，1971年在陕西省乾县懿德太子墓出土的，现收藏陕西乾县博物馆。

图3　狩猎骑马男子俑(现藏于陕西乾县博物馆)

狩猎是唐代贵族的爱好之一，这尊骑像俑正是表现了这种场景。人物头戴黑色包巾，足踏鞍蹬，低身仰望天空，左手抬起，一幅张弓欲射的姿态。这尊三彩像把人物动态刻画得淋漓尽致，正如杜甫的哀江头诗中所述:“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5］懿德太子墓出土的陶俑除了狩猎骑马男子俑以外，还有众多唐代骑像俑，这些俑大都神态轻盈，盔明甲亮，马的头面上贴有金箔装饰，马身上的铠甲用红、蓝、褐、绿、黑等矿物颜色绘制而成，这些精美的俑像正是唐代华丽奢侈风气的写照。

另一尊白釉加彩女子陶俑像是1972年在陕西省礼泉县郑仁泰墓中出土的，全高37厘米，这尊陶俑是研究唐三彩发展的重要资料，是雕塑艺术和绘画艺术相结合的优秀杰作，其价值不可限量，釉陶加彩是唐三彩发展的前身。从陶瓷艺术的角度看，唐三彩人物俑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神形兼备。［6］唐三彩的最早出现是在武则天的大周时代(684—704年)，墓葬的修葺及随葬品都是这一时期完成的，据考证这尊加彩陶俑和同时代唐三彩俑所使用的白色高岭土都来自于当地，都是在白色高岭土上施色，因此可以看出两者之间是有渊源的。图4这尊白釉加彩女子陶俑像容颜秀丽、粗眉细唇，一副洒脱的样子，头上裹着纱巾，戴着一顶斗笠样的风帽。在白色袖子上有着红色的花纹，这种花纹与女子身上的花纹相互呼应，勾勒出女性优美的线条。

图4　白釉加彩女子陶俑像(现藏于陕西博物馆)

女子胯下骑着一匹黄色骏马，从神态上可以看出这匹马不同于以往出征的战马，神态温柔。女子左手好似轻轻拉着缰绳，像是出游踏青的感觉。这尊骑像俑反映出唐代社会妇女出行时的特征，人物所戴的风帽叫做“锥帽”，是从西域流传来的，《事物原始》中记载:“锥帽创于隋代，今世士人往往用皂纱全幅缀于油帽或毡笠之前，以障风尘，为远行之服，盖本于此。”［7］《旧唐书》中也有记载:“则天之后，锥帽大行”［7］110这些论述印证了骑像俑文化中的写实性。

四、骑像俑的衰落

宋辽金元明是中国陶俑的衰退期，随着纸质的人马代替了陶俑作为随葬品，大型的墓葬文化趋于没落，虽然仍有一部分墓葬中有陶俑，但从数量上而言，比起前几个朝代少了很多。北宋年间，由于金国入侵，南宋偏安，良马缺少，因此宋代骑像俑较少。元代统治者原是蒙古游牧民族，好马善骑，所以还是遗留下了一些比较优秀的骑像俑。例如图5为骑马元人俑，高45厘米，马长38.5厘米，1978年在陕西省户县贺氏墓中出土，现存于陕西省博物馆。

人物戴着元代特有的帽子，额前垂着一束头发，脑后两束头发编成短辫，长袍过膝，短袖筒，腰间束带挂刀，足登长靴，左手扶鞍，右手好似持鞭，胯下的马匹精神抖擞，昂然直立。元代的一些俑像虽然也很典雅，大都是前朝风格的继承，但是从形式上已经没有了唐代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陶俑雕塑发展的客观环境已经改变，骑像俑文化逐渐衰落。

图5　骑马元人俑(现藏于陕西省博物馆)

五、结语

骑像俑是古代文化遗产中一个重要类别，也是古代雕刻艺术水平的真实再现。不同造型的骑像俑反映了古代历史阶段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风尚的演变。古代骑像俑的文化价值研究，为当代雕塑家如何在继承优秀传统的基础上，创作出好的作品，开拓了思路。本文通过对不同历史阶段中骑像俑色彩、造型、工艺等方面的研究，深入探讨了这类文化背后的社会习俗与风貌，为更好地保护文化遗产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

参考文献:

［1］刘亚群．话说陶俑［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9:1．

［2］马书田．华夏诸神［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0:385．

［3］东山健吾．大黄河秘宝展［M］．东京:NHK出版社，1992: 25．

［4］王今栋．中国古代车马［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113．

［5］萧涤非，周汝昌．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454．

［6］刘谦功．从唐三彩看大唐盛世气象［J］．中国文化研究，2009:140．

［7］周汛，高春明．中国历代服饰［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4:109．

Research on the Cultural Value of Ancient Chinese Terracotta Riding Figurine

Chao Hong1，Lu Chunli2
(1．School of Architecture，Tianjin University，Tianjin 300072，China; 2．School of Fine Arts Academy，Northwest Nationality University，Lanzhou 730030，China)

Abstract:Terracotta riding figurine is a mode of artistic expression of people，riding animals like horses or camels，and the organic integration of these subjects into ceramic crafts and sculptures，generally through special firing process．Many academic and educational papers and books have been published nowadays regarding ancient Chinese terracotta figure arts．However，research particularly focus on riding figurine is still rare．The text in this article has demonstrated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his art form:the emerging during Period of Battle Kingdoms，the booming during the Tang Dynasty，and the declining after Yuan Dynasty．The constant changing of political，cultural，and social environment finally leaded to the downturn of this ancient tradition．The author of this article has been studying the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rt form together with the larger soci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in attempt to provide an invaluable testimony to the rich heritage of ancient craftsmanship and the importance of cultural conservancy．

Keywords:poffery figurine，Terracotta riding figurine，Horse riding tradition

通讯作者:陆春莉，luchunli_009@163．com．

作者简介:朝鸿(1960—)，男，副教授．

收稿日期:2014-10-08．

中图分类号:J2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339(2015)01-009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