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诗人在其早期文本中充分地表达自己独特的美学经验,在其后继文本中则常常有意无意地重复着自己的经验,即使是不少优秀的诗人在其创作生涯中也常常无法摆脱“被迫自我重复”的艺术命运。明白点讲,这些诗人在创作上面临着这样的瓶颈或难题:即在可处理题材和主题日益狭窄的前提下,如何使经验的表达不再产生重复的可能。假如无法挣脱这个怪圈,则该诗人不免被贴上某种身份标签被进行某种定位或命名。而对于创作题材广泛、经验视域开阔的诗人而言,它在很大程度上就不再成为一个难题。吉狄马加无疑属于这样一位诗人。
作为当代中国诗坛上影响广泛的诗人,在当下,吉狄马加成功地超越了其特定的“彝族诗人身份”和“彝人意识”的命名与表达,诗人已从本土化、民族化立场的诗歌书写与姿态固守中突入到更为开阔的世界性精神文化视野,表达着更为深刻而普遍性的忧患意识和人类情怀。这种普遍性的情怀与意识既在吉狄马加新世纪(21世纪)以来的一系列重大题材的诗歌文本中有着鲜明地呈现,也同样在吉狄马加的近作《我,雪豹……——献给乔治·夏勒》一诗中得以充分展示。这部重要长诗无论是对于探讨吉狄马加创作上日趋普遍性的诗学路线的内在变化,还是对于诠释诗人本身对当下恶劣自然生存状况的回应都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
雪豹的心灵独白:直面自然环境的生存忧思
对于吉狄马加新近完成的长诗《我,雪豹……》,我们可以联想到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同题材短诗《豹——在巴黎植物园》。正如大家所认识到的,里尔克的重要诗歌主题常常指向为自然生活空间的丧失或世纪更替时对它的威胁。如今,这种“生活空间”的“丧失”和“威胁”现象在今天的中国则显得更为严峻与普遍。
里尔克的短诗《豹——在巴黎植物园》从动物的内心状态进行观照叙述,比照之下,我们可以发现它与吉狄马加这部长诗存在异曲同工之妙。在吉狄马加这里,整个诗歌文本是直接以“雪豹”的心灵独白的方式呈现,作品通篇以拟人化的表现手法,塑造了“雪豹”这样一个带着顽强生命力同时也背负时代伤痛经验的诗歌主体形象,诗人通过“我”的个体心灵史的主观抒情方式,深刻展示了诗人对“雪豹”在严峻困局中对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的生存忧思。
在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享受了十年孤寂的查拉图斯特拉对着太阳如此豪言:他厌倦了旺盛的智慧,仿佛“蜜蜂收集了太多的花蜜”,于是他的鹰(代表高傲)和他的蛇(代表巧智)将陪他一同下山——查拉图斯特拉30岁的时候,其实是一只充满智慧和力量的“下山豹”。而吉狄马加笔下的“雪豹”,一如与太阳对话的先知一样,固守着一套属于自己的高贵语言。诗作主体形象——“雪豹”在诗人笔下极为生动传神:“我的身体,在瞬间/被光明烛照,我的皮毛/燃烧如白雪的火焰/我的影子,闪动成光的箭矢/犹如一条银色的鱼”。“雪豹”在这里被描述成一个亦梦亦真的存在,一个纯洁、高贵、带有神性色彩的存在,如作品中所言:“毫无疑问,高贵的血统/已经被祖先的谱系证明/我的诞生——/是白雪千年孕育的奇迹。”对于“雪豹”高贵血统的自我体认,不难让读者联想到诗人作为古老的彝族后裔的身份,这二者在当下同被现代文明所边缘化,因而诗人与“雪豹”有着同样的时代性伤痛,他们可谓悲剧性时代的命运共同体。
饶有意味的是,诗人对这种宏大悲剧命运主题的表述是以讲述心灵故事(或情感故事)的方式娓娓道来,并巧妙的借助人们熟悉的生活语言消除读者对“雪豹”家族生存图景的陌生感和距离感,比如作品中这样的诗句段落:“昨晚梦见了妈妈/她还在哪里等待,目光幽幽/我们注定是——/孤独的行者/两岁以后,就会离开保护/独自去证明/我也是一个将比我的父亲/更勇敢的武士。”无疑,这种亲切的日常化的表达方式会让读者对“雪豹”的悲剧性命运注入更多的关注与同情。
作为没有随着“雪山”一起消亡,而是如同活化石一样存在的“雪豹”,它以严峻的目光审视着人类充满破坏性的所作所为,在神性与世俗、现代倾轧与远古纯真之间,在“雪豹”眼中的凡俗人和凡俗人眼中的“雪豹”之间,有时“直白”的语言与深沉的意味之间构成了奇妙的张力。“你在这样的时刻/永远看不见我,在这个/充满着虚妄、伪善和杀戮的地球上/我从来不属于/任何别的地方!”在这里,诗人借“雪豹”之口直接发声,鲜明有力地表达了对充满杀戮的罪恶世界的批判意向。在此基础上,诗人以坦率的灵魂呼告的方式,呈现自己的情感与思想诉求:“我们的每一次死亡/都是生命的控诉!” “因为这个地球全部生命的延续,已经证实/任何一种动物和植物的消亡/都是我们共同的灾难和梦魇/在这里,我想告诉人类/我们大家都已经无路可逃,这也是/你看见我只身坐在岩石上,为什么/失声痛哭的原因!”这种富于全息论意味的笔触与表达,有力地彰显了自然环境的严峻情状及人类自身存在的严重危机。
值得注意的是,在作品中,诗人对保护自然和保存生态的多样性理解上有着超越常人的深刻认识,他反对停留在宣传口号中的保护,也不赞同人类对动物进行违反自然规律和动物天性的“保护行为”。《我,雪豹……》的副标题为“献给乔治·夏勒”,通过对一位以生命热忱来尊重和保护自然的生物学家的敬意表达了作者自己的价值观。“不要把我的图片放在/众人都能看见的地方/我害怕,那些以保护的名义/对我进行的看不见的追逐和同化!”这些呐喊语调的诗句,态度鲜明地表达了诗人对文化同化现象的高度警惕与深深担忧。
对于人类在现代文明和现代化进程中对自然环境的肆意开掘、疯狂掠夺与破坏行为,诗人借助“雪豹”表明了自己的严正立场:“我不会选择离开/即便雪山已经死亡” “我的历史、价值体系以及独特的生活方式/是我在这个大千世界里/立足的根本所在,谁也不能代替!”这种与精神信仰相联结的生存价值取向的庄严告白,凸显了该诗令人瞩目的精神深度与思想高度。众所周知,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世界的意义注定在世界之外,“雪豹”作为作者的意义载体,在世俗世界之外向我们发出了告诫与吁求,在固守着精神信仰却已经踏入边缘的“雪豹”那里,生命和自然、家园与他乡、时间与空间,又何尝不是一个令人迷惘的心灵与灵魂意义上的终极问题呢?
根植于自身民族文化经验的神性书写
诗性的表达往往可以从神话开始,神话是人类对意义世界最初的承载和解读,也是对存在作为“他者”最直接的体悟,自我作为“他者”在神话或诗歌里,往往自我化成非我,而成了“绝对的他者”。 在某种意义上,维柯所说的“诗性逻辑”(poetic logic)——或者叫作“神话思维”或“诗性思维”(mythological or poetic thinking),总是试图呈现无法呈现的东西, “雪豹”是在与世界语言发生关联的时候突显自己的神性话语的魅力。“神圣的存有”借助“凡俗的存有”得以彰显,这也是诗人吉狄马加在亲切的日常话语和自然描述中所潜藏着的神性语言的力量之所在。
在当下的全球化语境中,吉狄马加并未盲目地以“世界性诗人”的身份自居,很多时候,吉狄马加反而持守自身的民族诗人文化身份,这使得他的写作富有根性,而不飘在虚无、时尚的文化浮尘中,因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世界性写作”实际上是可疑的。作为一个彝族人,吉狄马加在现代文明与传统民族文化冲突中,在人类的精神困境和灵魂阵痛中几乎别无选择地渴望突围。这是一种精神的宿命,正如吉狄马加自己所坦承的那样:“我写诗,是因为在现代文明和古老传统的反差中,我们灵魂中的阵痛是任何一个所谓文明人永远无法体会得到的。我们的父辈常常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迷惘。” (1)
吉狄马加曾多次表示他为土地和生命而写作,这种对个体生命的关注让诗人在处理大题材时没有言之无物或空洞说教,而是始终关注个体命运,从个体命运再推及对群体命运的关注。
作为少数民族,吉狄马加几乎自发性地信奉着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这种信仰让他对自然生态有着天生的尊重和天然的敬畏。“我说不出所有/动物和植物的名字/但这却是一个圆形的世界/我不知道关于生命的天平/应该是,更靠左边一点/还是更靠右边一点。”这些包含东方生命哲学的诗句表明,世界和自然绝不是二元对立、主客互分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应该是“自然作为人的无机的身体”(马克思语),同时自然又养育万物而自我愈合,诗人对宇宙的这样一种理解同样也是理性主义的,是合目的所设计的,因而也是审美的,是“无功利的合目的性”(康德语),是神圣的秩序的体现,而并非混乱的,或偶然的。请看这样两段表白:
但是我却相信,宇宙的秩序/并非来自于偶然和混乱
我们不是命运——/在拐弯处的某一个岔路/而更像一个捉摸不透的谜语/ 我们活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
在诗中,我们甚至可以感到诗人的某些神创论思想,下列两段诗句可作例证:
我看见过许多壮丽的景象/······不是因为我的欲望所获/而是伟大的造物主对我的厚爱
是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没有看见过地狱完整的模样/但我却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入口。
这种万物有神论的思想给诗人带来了神性的体验,而这种神性的体验又通过庄严的词语与说话语调得以呈现,在此再举两个诗节为例:
而我的舌尖上的词语,正用另一种方式/在这苍穹巨大的门前,开始/为这一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祈福……
一个灵魂独处,或许能听见大地的心跳?/但我还是只喜欢望着天空的星星/忘记了有多长时间,到它流出了眼泪。
词语在诗人笔下有一种魔咒般的神奇力量,并散发出对造物有限性的忧伤,仿佛创世之初造物主以“道”(word)创造万有,人与神之间隔着的迷雾,在诗的视界里得以被消弭与贯穿,因为诗人看到了天空流下的眼泪。诗人的这种信仰既有基于彝族土著居民原始朴素的信仰成分,又有着精神困境中文化信守的成分,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呼应着西方大哲的神性体验:“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康德语)” 。当然,吉狄马加身上的这种有神论信仰与神性体验实际上与诗人本人对家园、对土地的内在情结联系紧密,吉狄马加曾这样谈论他对故乡土地的“奇特”情感:“土地就像彝人的父亲,在我们最痛苦与悲哀的时候,只有土地这个伟大的摇篮,才会把我们的身躯和灵魂轻轻摇晃,并让我们的身心获得永远的幸福和安宁。”(2)由此可见,诗人在这首长诗中色彩浓郁的神性体验和审美书写与其内在的山地民族情感和文化观念存在着不可分割的共生关系。
现代生存境遇中的诗人使命:守护精神家园
诗意而言,家园意识是一个人在空虚境遇里把捉的一些飘忽而温存的理想,但一个人的家园感不是一段虚构的记忆或梦呓般的倾诉,亦非单纯是一种形而上的玄思,毋宁说是在人群里沉默时内心坚守着的一方精神净土。在作品中,“雪豹”作为一个人类精神家园孤独的守望者,按着它的本性执守着家园故土,即便是在面临“雪山消亡”困境的现代社会中,它仍然作为理想精神的象征一直坚实地存在着:“我是雪山真正的儿子/守望孤独/穿越了所有的时空/潜伏在岩石坚硬的波浪之间/我守卫在这里——/在这个至高无上的疆域。”
传统是人类辨识岁月之书时剩下的箴言和习惯,而现代性则是无暇吹去古书尘埃的忙碌与麻木。现代性体验的是当下的时间,而传统则是隐而未发的历史结晶,是每个人心灵底部不被发觉的集体话语。作为一名从四川大凉山走出来的当代彝族诗人,吉狄马加对于外来文化与文明有着格外的敏感,作为少数民族,吉狄马加不仅对现代化进程中汉文化对彝文化的冲击特别敏感,也对西方现代文明与中国传统文化,整个人类文明与自然环境的对抗与冲突极为关注。吉狄马加的敏锐感知力与忧患意识使得他成为最早关注现代与传统对抗冲突的诗人之一,而这也内化成他最大的写作动机。
在各种观念碰撞交汇的异化社会中,人被异化成了酒吧里借酒消愁的律师,下班后消费大众文化的工程师成了肯德基店员,成了小摊贩或者医生,却独独不是自己。司汤达在《包法利夫人》的序言里说自己就是包法利夫人,作者与作品主人公合二为一。同样,“雪豹”就是诗人的自我镜像,就是诗人自己,甚至也就是你,就是我,是我们每一个人。一句话,“雪豹”的处境作为人类共同命运的处境,被诗人敏感地捕捉到并时刻有力地呈现出来,正如诗人自己关于写作动机所言说的那样:“我写诗,是因为对人类的理解不是一句空洞无物的话,它需要我们去拥抱和爱。对人的命运的关注,哪怕是对一个小小的部落作深刻的理解,它也是会有人类性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3)
“从出生的那一天/我就明白——/我和我的兄弟们/是一座座雪山/永远的保护神” “我们不会遗忘——/神圣的职责,”从这些诗句可以看出,诗人如同“雪豹”执守自己的精神家园一样,诗人也承担着自己的精神使命。大希腊化时期的哲人们(新柏拉图主义)认为思想是圆形的,圆形的思想实际是一个回归的过程。中国先贤则将高洁的精神追求和本真的思想境界称为“田园将芜胡不归”,如同西方的奥德修斯在海上历经十年磨难渴望“回家”一样,追求回归家园是人类共同的精神宿命,而在诗人那里体现为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正是这种强烈而自觉的使命感迫使诗人拿起笔来进行诗歌创作,彰显出诗人守护精神家园的崇高追求与作品主题意向。这一主题意向至关重要,它凸显了诗人写作的最高价值与终极性意义。
“第二母语”中展现的美学风貌:崇高与庄严
王国维非常推崇纳兰性德的词,推其原委,是因为王国维认为纳兰性德得其一野一文、满汉两种文化的天然优势。汉语作为吉狄马加的“第二母语”,使吉狄马加在诗歌写作中自动切换着彝/汉两种语言的逻辑和思维方式,这种语言的异质文化构成与交汇碰撞,恰恰展示了吉狄马加诗歌的独特语言风貌和审美文化特性。诗人自己曾坦言其诗歌语言中枢中混杂有彝语和汉语。这种语言的“混合形态”构成了吉狄马加诗歌文本里最具个人标志性的词语面貌。兹举一例:
追逐 离心力 失重 闪电 弧线
欲望的弓 切割的宝石 分裂的空气
重复的跳跃 气味的舌尖 接纳的坚硬
奔跑的目标 颌骨的坡度 不相等的飞行
迟缓的光速 分解的摇曳 缺席的负重
撕咬 撕咬 血管的磷 齿唇的馈赠
呼吸的波浪 急遽的升起 强烈如初
捶打的舞蹈 临界死亡的牵引 抽空 抽空
想象 地震的战栗 奉献 大地的凹陷
向外渗漏 分崩离析 喷泉 喷泉 喷泉
生命中坠落的倦意 边缘的颤抖 回忆
雷鸣后的寂静 等待 群山的回声……
这一段词语带着强烈的异质性:密度强大的重量实词加速度地掉落下来,砸向读者,击中神经,动词、形容词、名词两两之间重新进行“动作形” “形作名”的陌生化配置,语言如同咒语般神秘和带有魔力。而诗人的语言特点在作品另一处也有着明显体现:
是太阳的反射,光芒的银币
是岩石上的几何,风中的植物
是一朵玫瑰流淌在空气中的颜色
是一千朵玫瑰最终宣泄成的瀑布
是静止的速度,黄金的弧形
是柔软的时间,碎片的力量
是过度的线条,黑色+白色的可能
是光铸造的酋长,穿越深渊的
是宇宙失落的长矛,飞行中的箭
是被感觉和梦幻碰碎的
某一粒逃窜的晶体
水珠四溅,色彩斑斓
是勇士佩带上一颗颗通灵的贝壳
是消失了的国王的头饰
在大地子宫里的又一次复活
这里,一口气连接的十二个“是”字与排比手法的运用,充分展现了诗人出色的想象力和词语表达能力。但吉狄马加的诗歌并不一直进行这种高密度的“词语轰炸”。在该诗的第十三节,当那只名叫“白银”的“雪豹”被子弹射中后,诗人进行了这样的描述:“群山的哭泣发出伤口的声音/赤狐的悲鸣再没有停止/岩石上流淌着晶莹的泪水/蒿草吹响了死亡的笛子/冰河在不该碎裂的时候开始巨响/天空出现了地狱的颜色/恐惧的雷声滚动在黑暗的天际。”作者用“哭泣” “悲鸣” “流淌泪水” “吹响死亡的笛子”等一系列词语与意象进行情绪的极度渲染和衬托,令人悲怆,颇有叙述圣徒受难的阅读观感。
在这首带着悲剧命运色彩的描写“雪豹”生存境遇的十七节长诗中,整体崇高的审美风格决定着作品庄严的情感基调和浓郁的抒情色彩,仿佛聆听了一场气势非凡的传统交响曲或受难乐,让读者在“雪豹”的命运故事中感受到巨大的艺术震撼与精神洗礼。无疑,《我,雪豹……》是吉狄马加以独特艺术风格与审美经验来处理关乎人类命运重大主题的成功之作。“总的看来,吉狄马加是一个从民族性诗人过渡到国际性诗人的成功范例”(4),不仅如此,通过这首长诗《我,雪豹……》,它还预示了一个具有多元文化身份的诗人吉狄马加身上所具有的思想艺术创造力的无限可能性。
2014年4月下旬初稿,9月下旬改定
注释:
(1)(3)吉狄马加:《一种声音——我的创作谈》,载《吉狄马加的诗与文》,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第409页,第408-409页。
(2)吉狄马加:《一个彝人的梦想——漫谈我的文学观与阅读生活》,载《吉狄马加的诗与文》,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第385页。
(4)谭五昌:《在北师大课堂讲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206页。
(责任编辑:张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