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凯
摘 要:《八月之光》中的盖尔·海托华牧师,是连结主要故事的重要人物。两个主人公的命运最终都汇集到牧师这里,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他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做出的人生选择造成了自己和妻子的悲剧。本文运用经典叙事学的研究成果对海托华牧师进行人物分析,认为叙事时间、叙事角度的灵活使用对塑造小说人物、反映历史创伤对人物人生悲剧的影响等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八月之光》;盖尔·海托华;历史创伤;个人选择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5-0-02
《八月之光》是美国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福克纳的代表作之一。有评论者认为,“《八月之光》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他最优秀的一本书。”[1]作者在小说中比较奇特的结构和情节安排是,最主要的两个人物自始至终未见一面[2],只在海托华牧师那里有所交汇。历史造成的创伤是《八月之光》所表现的主题之一。在小说文本故事叙述的十天时间里,出现了众多纷繁复杂的人物,除了两位主人公外,作者对海托华牧师的人生经历和历史渊源交代的最详细,从中可看出历史创伤对海托华人生的影响,而通过参与到两个主人公的人生中,海托华最终意识到自己浑浑噩噩一生的悲剧。
一、叙事时间
根据叙事学理论,故事时间是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叙事时间是作者在小说中安排故事的文本时间。在比较和分析“故事与叙事文本关系上的叙事话语”中的“时序”时,热奈特(Genêtte Gerard)将故事时间顺序和文本时间顺序的不对应叫做时间倒错(anachronies),倒叙是时间倒错的一种,指“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事件的一切事后追述”[3]。盖尔·海托华牧师在《八月之光》中第3章开始出现,五十多岁的他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接下来的文本主要运用了倒叙的手法对海托华的人生进行了交代。想方设法到达杰弗生镇之后,海托华终于得到了理想的职位—教区牧师。然而他在布道坛上大肆宣讲南北战争和他祖父的故事,“他似乎把宗教、奔驰的骑兵和奔驰的马上丧身的祖父混在一起,纠缠不清,甚至在布道坛上也不能区别对待[1]55”,由此可见海托华的工作做的一塌糊涂。他的脑袋里全是听来的传奇故事,即使在神学院的受到过高等教育,也无法抹去历史创伤对他的影响,他对尊敬他的民众无视和冷漠。另一方面,他得以来到杰弗生镇,全靠妻子不遗余力的帮助,可是他沉浸在想象的“辉煌”历史中,对于妻子行为异常不闻不问,直到最后妻子在孟菲斯死于非命。历史在海托华心灵的烙印太深,以致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正是这种历史创伤性的失职和自我,让他失去了身边默默忍受的妻子,也将他推向了人生的风口浪尖:他不再被任何教区接受,丢掉了工作。可是他无论如何不愿离开杰弗生镇,这样的选择造成了他后来独居一隅、与世隔绝的生活。十天的叙事时间呈现了几十年的故事,读者从这样的时间到错中仿佛看到一幅全景式图画,从而对海托华牧师的人生遭遇有了整体把握。
二、叙事聚焦
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将叙事小说的视角称为聚焦(focalization),聚焦分为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三种[3]。《八月之光》的作者在人物描述角度上用的是零聚焦。全知叙述者先是对聚焦的人物的简单介绍,接下来把叙述话语权完全移交给文本中的“旁观者”,用间接引语对人物的遭遇和经历进行阐述。例如第3章,对海托华刚到杰弗生镇的生活进行回顾时,“人家告诉他”,“人们告诉拜伦”,“人们还告诉拜伦”,“人们弄不清他是不是相信自己对人说的话[1]54-56”,从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叙事,拉长了读者与聚焦主角海托华之间的距离,增加了叙事的客观性。读者也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读出,海托华在工作和生活中只沉浸在听来的故事中,这种一直活在过去的人生观,导致了海托华自己和妻子的人生悲剧。
全知叙述者也可以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聚焦人物的心理状态,从而对人物进行全面的剖析,来达到一定的叙述目的[5]。《八月之光》的文本第20章,全知叙述者细腻地关注到海托华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改变。在回想到以往的工作经历时,他的内心活动是:“唉,可我弄得更糟,那全是我一手造成。我只顾自己的心事,没把人们放在眼里……我却轻视了自己的许诺和责任 [1]438”,“你接受它并不是为了履行圣职。你把它当做了达到自己私利的手段,当做了被派到杰弗生镇的工具 [1]439”;在回想到他的家庭时,“也许那时我就成了她的诱饵,谋杀犯,酿成她的耻辱和死亡的工具和罪魁祸首[1]438。”正是从全知叙述者的描述中,我们看出他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直笼罩他的祖父故事的阴影“渐远渐逝[1]443”,他也意识到,“我知道整整五十年来我甚至还没有变成人:我只是黑暗中的一瞬间 [1]441……”。从文本对内心活动的聚焦中也可以看出,海托华一直到生命的晚期,在看到新生命和生活的美好时,才终于醒悟:自己不仅是毁灭妻子生活的刽子手和破坏教区民众希望的始作俑者;还一手造成了自己的人生悲剧。
三、人物塑造
里蒙·凯南(Rimmon-Kenan)认为,叙事小说文本对人物的塑造分为直接定义和间接呈现两种形式,间接呈现是经常使用的人物表现手法,即作者通过行动、话语、外表和环境来塑造人物。环境主要有人物所处的周边环境和人文环境两种[4]。从第3章伊始,作者就对海托华生活的环境作了介绍:
“他从书房的窗口可以望见街道。街道离得并不远,因为草坪没有多宽。……黄褐色的平房也很小,没有油漆过,很不起眼……房屋深深地隐藏着,街角处的路灯也难以照到它[1]51。”
这段环境描述介绍了海托华牧师简陋的住所。文本接着是对牧师所经历的人文环境的叙述,“……每季度一收到支票就把它捐给孟菲斯的一家少女感化院。后来他丢掉了教职,失去了教会……[1]52”,“而他又不肯离开,那对教会的影响可够遭的。可他就是不走[1]53。”从海托华牧师经历的地理环境以及人文环境的间接呈现,我们可以了解到他的孤独、善良、独断和一意孤行,以及某种导致他人生现状的原因—战争阴影。
叙事小说中的人物行动,按照动作的实现情况可分为三种:实现行动、省略行动和思索行动[3]。《八月之光》中海托华牧师听故事时的行动表现为,“他坐着一动不动[1]72”“仍然没动弹[1]78”“海托华仍然坐着不动[1]79”“海托华没有动静,眼镜架周围的面部不住地静静冒汗[1]82”“海托华仍然坐着没动,只是他虚弱的身体颤栗得愈来愈厉害[1]348”。从中可以看出海托华牧师的习惯行动,不论听到多么骇人听闻的消息,他都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反应保持不动,从而读出他的个性:强大的自我克制。除此之外,海托华在布道坛上的表现是为了激发起听众对于英雄故事的共鸣,这可归于思索行动;海托华在妻子屡次出走及出事的过程中,几乎没有试图阻拦,这可归于省略行动;在小说的结尾,海托华去给莉娜接生,以及他试图拯救克里斯默斯的行动,都属于实现行动。此时的海托华牧师,已经走出历史创伤的阴影,不再是以前漠不关心的旁观者,转而成为勇敢帮助他人的人。
四、结语
美国南北战争对南方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八月之光》有很多笔墨都表现了白人在战争的阴影中彷徨,这种影响不仅表现在经济上,也深深地铭刻在南方人的心中,历史的伤疤代代相传。海托华已经是后战争年代的第二代,却终其一生都选择活在战争的阴影中,任凭历史创伤噬咬着他的生命、毁灭着他的人生。直到见证别人的悲剧、感受到生活的真谛,才最终意识到生命的价值所在。而福克纳在小说中探索了小说文本的表现形式,灵活地运用了故事叙事的各种技巧,在刻画人物、突出主题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威廉·福克纳,八月之光[M]蓝仁哲,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2]李文俊,福克纳评论集[M]中国社会出版社,1980.
[3]Genêtte,Gerard. Narrative Discourse. [M]Trans. J. E. Lewin. Ithaca: Cornell UP, 1980.
[4]罗钢:叙事学导论[M]. 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134.
[5]Rimmon-Kenan,Shlomith. Narrative Fiction (2nd edition). [M]London: Rouledge,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