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写经书法艺术初论

2015-05-09 03:02杨勇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5期

基金项目:本文为陕西广播电视大学科学研究课题《丝路文化之敦煌书法研究》(编号:14D-05-B08)的研究成果。

摘 要:本文拟将敦煌写经书法放置于中國书法发展史这一宏大的历史背景中,并结合相关史料,运用研究概念、判断、推理等逻辑方法研究其形成的历史成因,运用联想、想象等非逻辑方法研究其书体风格的形成和艺术特征。最终,根据以上两个方面的研究成果,大致勾勒出敦煌写经书法的整体风貌和演变进程。

关键词:敦煌写经;写经书法;河西地区;十六国

作者简介:杨勇(1977-),男,汉族,陕西商洛人,陕西广播电视大学艺术系教师,研究方向:广告学。

[中图分类号]:J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5--02

敦煌位于甘肃省西北部,由于地处河西走廊的西端,历史上曾经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西汉武帝元鼎六年,即公元前111年,为了保障丝绸之路的安全,屯田戍边,安定西北的军事目的,中原王朝首次在河西地区设置敦煌郡,距今已历时两千多年。历史上的敦煌曾经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杂居地区。仅公元3世纪末至5世纪间,曾先后控制过这一地区的军事势力就有氐族、匈奴、汉族、鲜卑等,又因其扼守丝绸之路之咽喉,是连接中原地区和西域地区经贸往来的历史重镇,遂使得敦煌成为一个集道教、佛教、儒教、伊斯兰教、景教等于一体的多元文化社会。

“莫高窟”也称“千佛洞”,开凿于敦煌市东南25公里处,鸣沙山东面的断崖之上。其始建于十六国时期,据敦煌写经《太上业报应缘经》上的记载:“莫高窟者,厥初秦建元二年,有沙门乐僔……遂架空凿崄,造窟一龛。”[1]继而建造第二个洞窟的人是法良:“次有法良禅师,从东届此,又于僔师窟侧,更即营建……复有刺史建平公、东阳王等,各修一大窟。”[2]在此之后,敦煌历经北魏、北周、隋唐、五代、西夏、元等历代修建,最终形成了规模宏大的佛教洞窟艺术。现存洞窟735个,泥质彩塑2415尊,壁画近5万平米。

1900年6月初夏时节,湖北道士王圆箓因看到洞窟常年无人管理,残破不堪,在和助手杨果清理莫高窟第16窟中的垃圾时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间密室,洞中藏有汉文、藏文、梵文、粟特文、于阗文、回鹘文等总数达5万多件的纸质文书,其中百分之九十是汉文佛教写经。藏经洞的秘密一经发现,王道士便积极奔走各方,企图引起清廷政府的重视。但令人惋惜的是,这批珍贵的敦煌文献自发现至短短的十数年间,曾先后历经磨难数次被斯坦因、伯希和、橘瑞超等人以探险为名将大批经卷盗卖出国。对此民国学者陈寅恪曾经叹言到:“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3]。

众所周知,魏晋南北朝时期既是中国书法发展史上的第一次高潮,也是书体演变的一个重要转型阶段。魏晋时期,盛行于两汉的小篆、隶书等旧书体,已经开始走下政治舞台并逐渐衰落,而以楷书、行书、草书等为代表的新书体正渐趋成熟。因此代表这一发展过程的主要特征,就是新旧书体的相互交替。不但如此,如果从整个书法史的角度考察,魏晋南北朝时期也是书法发展自身摆脱字学束缚形成独立艺术品质的重要阶段。因此作为隶楷过渡的关键期,笔者认为考察该时期的敦煌写经是研究中国书法书体演变和形成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而这其中,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十六国时期的敦煌写经。

早期的敦煌写经,其书体风格介于西晋和北魏时期两者之间。首先,从单个字的结体来看,横画作为主笔被强调,形成其字形扁阔,横长竖短的典型特征,字的横张之势跃然纸上,这说明此时的楷书尚未完全摆脱隶书体式的影响。这种特征从十六国时期一直延续至北魏早期才彻底消失;其次,从笔法看,横画均是顺锋起笔,收笔重按,笔画尖头圆尾,这一特征大多集中在公元4世纪之前的早期作品中,此后的写本均是向下顿笔之后再转笔右行;竖画,露锋起笔,一书而下,由于行笔速度飞快,因此笔画大多显得短促有力,形似铁钉,这种写法也主要见于十六国末期至北魏早期的写本之中;捺笔大多顺锋铺毫,轻起重落,行笔虽少有波折但笔画末端都呈波挑上扬之状,因此而显得丰厚饱满;横折的写法更有特点,转折处不见棱角,提笔转峰之后,便一气呵成,笔画写的圆转灵活;竖钩、趯钩的写法,是不蓄势回笔轻顿之后便提笔轻出,少有出锋,即使出锋也是向左平出而不著钩挑。这一特征也主要集中在公元4世纪以前的早期写本中。

但是,也有一些特例没有按照上述规律而发展。例如:“氵”的写法就非常反常,在现存最早的《诸佛要集经》中,“氵”的写法不但互不相连,而且上下排列错落有致。按照常理分析,根据书体演变的历史进程,这一特征应属于楷书笔画的写法,不应该出现在西晋晚期的写经作品中。但令人费解的是,这种在公元3世纪写本中出现的笔法反而在北凉后期的其他写本中却很少见到,甚至是到更晚的北魏时期;另外,还有左右结构中“亻”的写法,在一些公元3世纪的经卷中上下两笔写的比例协调,短撇均露锋起笔稍顿之后即一书而下,不著波挑。但是,在个别较晚的经卷上,撇画明显成为了主笔,写的粗壮而有力,竖画反倒被消弱,变的弯曲而短小,甚至有的直接写成两笔短撇。

以上分析说明,写经体的书体演变,并不是简单的呈现为一条自上而下的直线,其本身的发展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究其原因,笔者认为应从以下几个方面考察:一是,抄经人的社会身份复杂多样。公元3世纪末至5世纪河西地区,军阀割据,战火纷飞,各军事集团的首领根本无暇顾及抄写经书等这类宗教事宜。因此,专门管理宗教事务的政府机构以及专业的抄经人还尚未出现。再加上抄写经书的人身份各异有僧侣、贵族、官员和普通百姓。这些人由于家庭出身和文化程度的不同,使得各自的书法水平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二是,整个西北地区书法发展相对滞后的原因。公元3世纪末,“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的先后发生,导致了整个中原地区陷入战乱,一时间名人高士为了躲避战火的侵扰都纷纷逃向河西,这次历史上的人口大迁徙不仅将中原文化带到了敦煌还将西晋的传统书风引入到这一地区。再加上敦煌地处偏僻,与中原地区和江左政权的交流甚少,书法发展基本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因此,在书体和笔法方面一直固守着西晋书法的传统。而此时的江东地区,由于王羲之书法的成熟与影响,书法进入了一个快速的发展期。其主要特征就是基本摆脱了隶书体式的影响以及新体书法的成熟。三是,民族成分复杂,汉化程度不一的原因。史料记载,早在两汉时期,河西一带便是一个多民族共同混居的地区,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民族成分就更为复杂,先后有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多个不同的少数民族聚集在此。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不同的少数民族政权,却都共同对中原文化以及儒家思想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晋书·苻坚载记上》云:“苻坚,雄之子也。八岁请师就家学,(祖)洪曰:‘汝戎狄异类,世知饮酒,今乃求学邪?欣而许之。性至孝,博学多才艺,有经济大志,要结交英豪,以图纬世之宜。”,[4]根据以上记述,可以看出胡族汉化的进程是艰辛而曲折的,由于各少数民族自身文化的差异性以及接受中原文化的先后不同,直接导致了不同区域、不同民族、不同个体汉化程度的不一致。而这种差异性的客观存在,势必会影响到书写者对汉字及书法本身的认识和理解。因此,即使是两位抄经人在面对同一件写本时,也会因为上述原因的影响而导致最终书写结果的不尽相同。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敦煌写经书法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和鲜明的地域特征,而形成这一特殊现象的原因,是复杂和多变的。首先,印度佛教的传入和西北地区的民族多样性为它的产生提供了客观条件,而胡汉文化和东西方文明的冲突与交融为它的形成提供了精神准备。概而论之,敦煌写经书法作为中国书法史上最为珍贵的纸质书法遗迹之一,对于它的研究将会对中国书法的发展以及书体演变的进程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注释:

[1]《敦煌文物随笔》,陈祚龙,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253-260页。

[2]《敦煌文物随笔》,陈祚龙,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年,253-260页。

[3]《敦煌劫余录序》,陈寅恪,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34年。

[4]《晋书》卷113《苻坚载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