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林海艳

手边放着一杯淡淡的乡间绿茶，听着早读的孩童用稚嫩的声音读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闲适地品味着这一份惬意……这已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那时，读着这些唐诗宋词的孩子们，还不能理解诗歌深处的意味；那时，初出师范校门，享受这份闲适的我，也还没有品尝到人生的巷子里，各种小饭馆的滋味。现在，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早已不读这首诗；而曾经恬静的我，早已失去那一份简单平和。

看着窗外如霜的明月，心中隐隐泛起的，不是“玉人和月摘梅花”的幽淡娴雅，而是“琼枝璧月春如昨”的无奈莫名的幽伤，仿佛自在的飞花如梦般轻轻地飘过眼前，透明的细雨如风般缓缓地沁入肌肤，心中时时生出一种情愫，随着血液流淌，笼罩着全身。

天气已渐渐热起来，重忆青春，此时发肤的感受，正如彼时的心境。中秋之夜，学友三五，欢聚在校园一隅，摆上月饼，点上烛火，细细品味这一份情谊。黄昏月下，明河共影，表里澄澈，此间悠然心会，妙处难以言说。时而兴起，清嗓一歌，大家随声附和，不亦乐乎？杨柳楼心之月，桂花扇底之风，被密密的针线缝在了歌声与谈笑声中，做成一袭华丽的长袍，保存在柜底，时时唤起内心的记忆，成为忙碌之际、空闲时分的一份心灵慰藉。

依然是一杯绿茶，只是失去了曾经的味道，忘记了什么时候，在哪一个超市匆匆带回了一包茶，于是它们就驻足在了我浅蓝色的马口杯。我轻轻端起杯子，放在鼻尖下面，任凭飘摇的清香流进我的心脾。想不起来曾经的一杯清茶是什么样的味道，只是一定没有这么香浓。就像那时候的明月，隐约记得远没有今天这么圆。可是我喜欢那一抹清香，淡淡的，既不嫌寡，也不太重，暗香浮动，圆月轻盈。

春日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窗台上，樱桃红了，芭蕉绿了。我的学生们，纷纷在日记本上写下一两百的文字，欣喜地描绘大自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仿佛无限春光，都成了为他们而展现的风景。走在小路上，常常看到两三个人聚在一起，拿出手机拍一张照片，留下时间的记忆。我因他们的虎虎生气而感动，才感到这个春天真的是学生的，是大家的。在校园花径中急急走过，左边三眼，右边两眼，来不及回味的日子，也是值得的。阳光的气息渐渐淡下去，花朵的灿烂笑容已经失去了颜色，谁人为我劝劝斜阳，向花间，且留晚照？东边的树梢，一轮淡月已经悄然上来。

深秋断云，梧桐一叶。清晨起床，不禁想起“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诗句。正是牵牛花开的时节，露水像一颗透明的珍珠，又透出一个绚烂多姿的世界来，就像一座透明的水晶宫。仰头深深呼吸，伴着乡间泥土的气息，天地精华仿佛都聚集在这里，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像是降临月宫。一天的工作就从这里开始了，就当是要砍了月桂树吧，我想，我会砍得一丝不苟，一斧一斧，一回月圆，再一回月圆。

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已经穿过灯光，传到我的耳朵。这是一些勤奋的学生，他们向来都不愿错过早晨最清新的时间，一点一滴地增长自己的知识。能得到天下英才，因材施教，一直是作为一位教师的理想。每当看到学生不经意间流露出学有所得的喜悦，一股由衷的幸福就会沉淀到我的心底。而每当此时，时不我待的念头，又会不自觉地突然冒出来，生怕什么时候，猛然间发现他们已经远离。熟悉的面孔一年年散去，新鲜的笑容一季季到来，而我呢？我只能重复着我的习惯，夜夜清茶淡月，朝朝风露铅华。融逝在时光月色之中的容颜，何曾察觉，它已经远去。

如今，我的学生都比我那时候还要大了，爸妈更被我们的行走带来了根根皱纹。又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在冬天围着火炉吃猪肉炖白菜的日子，心里顿时感到暖暖的，就像刚吃着一样。这时候，月斜人静，慢慢翻着一本薄薄的书，才不感到寂寞，也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岁月就在这无声中流逝。这时候才感到，日积月累，生活越酿越香。

（作者单位：随县三里岗镇中心学校）

责任编辑 严 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