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贾平凹小说中的神秘叙事

2015-04-30 13:20张宇男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4期
关键词:民间文化贾平凹

摘 要:贾平凹是当代文学迄今最为走红的作家之一,而神秘主义色彩是其小说创作的重要特征之一。贾平凹神秘主义创作也是经历了初创、成熟再到回归的螺旋式发展阶段。本文从“神秘”的角度切入来解读贾平凹的作品,窥视他是如何走进神秘主义,又是如何淡出的,试图以此揭示他在艺术道路上的追求和思想上的变化。

关键词:贾平凹 神秘主义 民间文化

神秘主义与文学同根同源,神话是文学诞生的摇篮之一。神话产生于生产力极为低下的远古时期,人们对天地万物和变化多端的自然现象,感到神奇莫测。于是产生了对自然力量的崇拜,出现了冥冥之中有着支配自然力量的想法。人们凭借自身狭隘的生活体验,通过想象和幻想,创造出人格化的神的形象,在分析文学作品的神秘性时,无不是从文化角度透视作品的神秘色彩。贾平凹叙事的神秘色彩,都是从宗教、神话、巫术以及地域民俗中汲取营养。比如:贾平凹作品《古堡》中的白麝和陈忠实《白鹿原》中的白鹿一样,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万物皆灵”的变形和移位。

贾平凹既深受中国传统儒家思想、道教和佛学的影响,又耳濡目染商州民间的鬼神故事,再加上自身对《易经》、测字、卜卦的兴趣,促使贾平凹的作品里总是“装神弄鬼”,小说中的人物也是半人半仙。不仅他的作品充满着神秘主义色彩,就连他本人也是这样神神叨叨的。贾平凹在写作之余还收藏墓葬出土的土陶、占卜测字、求仙问佛,在《我的人生观》中说到:《废都》中写孟云房父子出了家,后来原型人物果然就出了家。本来想把庄之蝶写死的,但因为庄之蝶的原型人物是自己,所以最后就把庄之蝶安排中风了。

“早在1982年,贾平凹就提出了自己对创作的“三种境界”的追求:第一境界,是“单纯入世”;第二境界,是“复杂处世”;第三阶段,是“单纯出世”,意为随着对复杂的经验世界认识能力的提高,达到一种超脱的哲学境界。”[1]而贾平凹的文学创作也正是向着他所定下的方向发展。

一、神秘主义叙事的初始阶段

贾平凹文学创作中的神秘叙事初现端倪是在80年代初期到80年代末,以《商州初录》《腊月·正月》《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等中篇小说为代表作品。《商州初录》中他写到:医术高明的老汉给狼看病,狼又将小孩戴的银项圈叼到老汉家作为报答的故事情节。在1986年完稿的《浮躁》中,则更多地体现了贾平凹的神秘主义元素:风水阴阳方面的讲究、韩文举卜卦观天象、夜里梦见土地神等,就主人公“小水”与“金狗”的命名上,也与《周易》有关,所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而小水与金狗正是体现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写于1987年的《瘪家沟》,怪事现象更是多了起来:张家媳妇在瘪神庙祈祷后,竟然真的生育一子;侯七奶奶临终前预言天上会出现五个太阳,果然成真;石夫一直熬到自己的书稿校样送到眼前,才肯咽气身亡,而他的妻子后来又见他复活于花环上读书。作家从这里开始步入了参悟神秘文化,故弄玄虚的审美意识。

这一时期贾平凹将神秘主义色彩停留在人性本善、因果报应、自然崇拜等自然主义哲学思想中,并将之融入八十年代农村改革,人的价值观和人际关系方面的改变之中,展现商州地区原生态的风土人情。

二、神秘主义叙事的成熟阶段

贾平凹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到20世纪初的小说以《太白山记》《白朗》《废都》《白夜》《高老庄》等作品为代表呈现出其创作风格的明显变化。这一时期,贾平凹的身体、精神和生活都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他在病痛中的感悟、臆想、梦境都成为了他神秘主义创作的源泉。《废都》开篇就写天上有四个太阳的神秘天象,随之又写了一株开了四朵不同颜色的“奇花”,并由此引出四大文化闲人;有一个总是用人的思维向往着野性美的“哲学牛”,它渴望能够挣脱在城市的生活,回到终南山去,还要强暴城市里所有的女人,并认为“牛”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还有能看到超自然力量的牛老太太,她自己要求睡在棺材里,常常能够看见死去的老伴儿、还能够对庄之蝶的事情未卜先知;孟云房研究《邵子神算》以至于泄露天机,瞎了一只眼睛;庄之蝶遇事举棋不定就去占卜测字。《白夜》中开篇以“再生人”的出现以及再生人的钥匙为线索,引出了夜郎、宽哥、虞白、颜铭等人物、情节,由再生人的钥匙、虞白的古琴、夜郎的目连戏、库老太太的剪纸和布贴画,以及祝一鹤痴呆后的“蚕蛹”形象和宽哥背痒的“甲壳”形象作为具象出现在小说里,这些具象使故事自然而然发展,连接起来构成了小说大的神秘意象。《土门》里有神医云林爷、阴阳手成义、长着尾骨的梅梅。《高老庄》中子路的儿子石头通过画画能够未卜先知,白云湫是一个出现过飞碟的神秘又恐怖的地方,小说中还出现了大量的碑文、梦境、奇异天象等神秘事项。在这一系列作品中,贾平凹似乎对神神鬼鬼的事情乐此不疲。

这一时期,神秘主义不仅是烘托文学氛围的叙事元素,更成为了一种意象甚至当作客观事实去阐述,贾平凹小说中的神秘主义色彩越炼越浓。贾平凹是在民间文化的基础上开掘神秘主义叙事的,因此他的神秘叙事是有着浓厚本土色彩的“鬼文化”。他没有从现代的文化立场去审视传统,也无意对民间传统作理智的分析和客观的选择,只是一味地赞美和借用,使得他在神秘主义叙事上有夸张失常、故弄玄虚,甚至有反复叙述令人生厌的缺点。

三、神秘主义叙事的回归阶段

从2005年发表的《秦腔》开始,贾平凹的神秘主义色彩日益淡薄,虽然“天人合一”“安土重迁”等儒家思想仍然成为作家本质的创作心态不可偏废,但到2007年的《高兴》、2010年的《古炉》乃至近年来的《带灯》《老生》中,贾平凹作品中的神秘主义叙事确实减退了许多。到了中年,经历了家庭动荡、疾病、人事变化等诸多磨难,贾平凹的世界观也发生了变化,他“蓦地醒悟这个世界上根本是不存在着神灵和魔鬼的,之所以种种离奇的事件发生,古代的比现代的多,乡村的比城市的多,边地的比内地的多,都是大自然的力的影响。”[2]如果说前两个阶段,贾平凹的神秘叙事更多地聚焦于未卜先知、测字卜卦、风水巫术等内容,那么,在这一时期,贾平凹虽然还有《秦腔》中疯子引生的叙述视角,也依然存在着大量民俗和民间文化的描写,但更多地摒弃了之前那种“装神弄鬼”的叙述方式,用星爷这个人物对神秘主义进行自我解构,并继续自己对文学创作的探索,用密实流年式的笔调抒写城乡文明的冲突和乡村变革造成人们价值观的嬗变,对农耕文明和传统文化的衰落作“忘却式”的怀念。《秦腔》是反映西北当下农村现状的作品,是写实的,其中的神秘主义只是一层底色而已,不再是描写的主体,作者也没有花费浓墨重彩去渲染,神秘主义文化不再是一种主导性的因素,而更多地成为了对人性美好的一种理想追求和精神寄托。

事物的发展都呈螺旋式的轨迹,贾平凹神秘主义叙事的发展也是如此,正所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在贾平凹创作历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神秘主义就呈现着这样的姿态。神秘主义虽然淡出了贾平凹小说创作的描述主体,然而这仍然是他的创作底色。

(本文为黑龙江大学研究生创新科研项目资金资助,项目编号:YJSCX2014-116HLJU。)

注释:

[1]李丹丹:《论贾平凹文学创作与神秘主义叙事》,河南大学2012年硕士论文。

[2]贾平凹:《高老庄》,广州出版社,2007年版,第285页。

参考文献:

[1]贾平凹.废都[M].作家出版社,2009.

(张宇男 黑龙江哈尔滨 黑龙江大学 15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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