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卓
内容摘要:在中篇小说《人生》中,作家路遥让处在人生十字路口的青年高加林,在城乡交叉地带的环境中演绎了一出人生的悲喜剧。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意识的作家,路遥试图对传统观念进行突围,寻找当下的自我;但作为一个从黄土地上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他对故土的依恋使他不得不回归这片传统的土地,在这里寻找自己失去的精神家园。
关键词:《人生》 路遥 传统突围 城乡交叉地带
路遥在作品《人生》中试图塑造出一个接受现代教育和现代文明、追逐人生梦想的文学典型。但整个文本体现着作者一种矛盾性的创作心理。本文试图从城乡交叉地带、人物悲剧命运与情感和理性的描写中探讨作家的这种矛盾性写作。
一.城乡交叉地带地描写体现作者对传统地的突围与回归
“城乡交叉地带”一词是由路遥首先提出的。在他的很多作品中都以这样的背景来讲述人物的命运,这和路遥本人的家庭状况与人生经历有关。由于城市、乡村的不同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使得二者存在着许多差异。“城乡交叉地带”则兼有“农村味”和“城市味”。正如有人认为,“‘城乡交叉地带作为路遥表现生活的独特视角,是传统文化视角与现代文化视角的交汇”[1]。
1.对城市的向往
由于对城市的深切体验,路遥回头反观乡村时,更容易发现其中的一些问题。路遥对《人生》作品中的高加林为改变农村落后现状而展开的奋斗是持肯定和赞赏态度的。作者把高加林塑造成了一个有理想、有追求,接受了现代文明教育的年轻人的典范。他怀揣着城市的梦想,时刻期盼着自己生活于其间。当他进入城市之后,又很快地抛弃了自己农村的恋人巧珍,接受了城市女孩黄亚萍,试图把自己蜕变成一个城市人。这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他对城市的渴求。这种对待城市文明的态度,还体现在虽身处农村却有着现代城市头脑意识的庄稼人身上,马栓、高明楼就是典范。
在高加林、马栓甚至高明楼身上,寄托着作者自身的理想与追求,那就是对城市文明的向往与追求,对现代意识的渴求和对传统观念的一种突破,至少是精神层面上的突围。
2.对乡村的返朴回归
路遥的矛盾性在于,他期望能够对传统进行突围,走进城市。然而巨大的阻力与挫折使他难以融入其中,因而以一种带有象征性的对乡土的回归来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他曾讲到,“千千万万的高加林们还要离开土地,而且可能再不返回,但是,我敢肯定地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和土地的感情也仍然只能是惋惜地告别而不会无情的斩断”[2]。在作品中,这种矛盾性的心理是十分明显的。主人公高加林羡慕城市人又仇恨城市人,他最终的精神归宿还是回到了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上。作家对土地的深情与热爱使他在潜意识当中安排人物最后向乡土回归,让主人公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之路。
正是作家的这种矛盾性情感与写作,使得在他的文本中呈现出这样一种“叛逆——突围——回归”模式。高加林的回归从深层意义上讲,是精神对乡土的一种依靠,是精神的回归。
二.人物悲剧命运的描写体现作者对传统地的突围与回归
这种矛盾性在文本中则是具体由人物的悲剧命运来体现的。作者通过文本中人物的人生与爱情悲剧,反映了在面对城市与乡村、现代与传统的对立中自己的写作姿态。人物承担着作者的美好理想,寄托着作者的人生目标;而人物最终悲剧性命运又是作者在城市乡村之间徘徊,走出乡村又回归乡村的命运抒写。
1.走出去的个人奋斗
路遥把突围传统的理想具体蕴含在了主人公高加林的奋斗史上。在与路遥的通信中,评论家阎纲把高加林看作是保尔·柯察金或于连式的人物[3],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高加林在个人奋斗的道路上,对社会、传统的反叛,更多的体现在他对情感的态度与处理方式中。巧珍是一个善良、纯真、宽厚,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农村女性,是传统美德、道德的代表。而黄亚萍则是现代文明的代表是一个有知识,有思想的现代城市女性。这也促使高加林面对自己的情感抉择时,冲破传统性伦理规范,一头倒向具有现代气息的情感恋爱当中。
他抛弃巧珍而选择黄亚萍,也应看作是对传统伦理规范的一种情感上的突围。作者在这一问题上并没有评价什么,但他对巧珍的同情溢于言表。作者既不愿意抛弃巧珍,而面对给人吹来一股现代气息之风的黄亚萍,又感到犹豫不决。
2.无奈回归的悲剧命运
高加林的人生与爱情是悲剧性的。这是作者当时那种无奈心情的写照,与作者自身的土地情结也有关系。高加林与刘巧珍的分离不仅是他在爱情上的“出走”,也标志着他同乡土的最后决裂。“我本身就是农民的儿子,我在农村里长大,所以我对农民,像刘巧珍,德顺爷爷这样的人有一种深切的感情”[4]。在这种情感指引下,高加林在城市碰壁之后重返故土,乡亲们对他的宽容接纳,以及他最后的那一声呼喊“我的亲人哪”,都象征性的预示着作者对传统的最终回归。
在小说的叙述中,作者始终处于这样一种矛盾状态。理性与情感在这里大大的困惑着作者,所以人物最终回归乡土也体现了作者在突围传统之后,又回归传统的窘况。人物出走——回归,叛逆——接受模式,是作者当时思想的集中体现,也正是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作品呈现出矛盾性文本蕴意。
三.理性与情感的冲撞体现作者对传统地的突围与回归
在《人生》文本中,有作者对乡土人生深情留恋和呼唤,也闪烁着作者理性的光芒。路遥有苦难的童年,当他走出那片留给他苦难的土地,接受现代理性时,内心又更依恋着那片土地。因此,从理性上看,他希望千千万万的高加林们走出去,改变祖辈们世代的生活方式;但在情感上他又极力地使这些青年们回归乡土,回归传统美好的人性、人情之中。乡土是路遥的“根”,也是高加林们的“根”。
1.理性曙光的展望
路遥曾指出,“不要忘记,在这一巨大的历史进程中,我们也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其中就包括我们将不得不抛弃许多我们曾珍视的东西”[2]。在《人生》中,高明楼让儿子取代高加林的民办教师岗位和高加林背弃巧珍是两个主要的矛盾。但路遥没有单纯的从道德方面着眼,而是将其放在社会、政治的复杂关系中去写,从而反映了历史新时期之初的社会生活面貌和人生心态、人生命运,表现了现代意识与传统旧道德观念的尖锐冲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作者对传统思想禁锢人们的头脑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并让高加林担负起自己对传统道德叛逆的任务。作者站在时代的前沿,面对社会转型期间农民在思想上的保守,他把接受现代文明的期望寄托在这些敢于同传统对抗的年轻人身上。
2.情感伦理的规劝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从黄土地里走出来的作家,他的内心深处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热爱与感激。他对刘巧珍、对德顺爷爷“寄托了我对养育我的父老、兄弟、姊妹的一种感情这两个人物,表现了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一种传统的美德,一种在生活中的牺牲精神”[4]。
高加林走过的是一个出走——回归式的人生道路模式:他离开了乡土,最后又回到了乡土。这种戏剧性的充满了无奈意味的情节透露出了作者对乡土的依恋热爱和精神上对乡土的难以割舍。在内心情感伦理地规劝下,对黄土地的深情呼唤使得路遥再一次回归到了乡土,以求得他心灵上获得一种归属感。
在《人生》中,路遥一次次地试图冲破传统,让年轻人去追求城市文明和现代理性,把理性地光芒带到深受传统思想禁锢的农村农民之中。但他的那份恋土之情,深深地埋藏在内心,并一次次地让他在走出去的同时又回归乡土,扎根乡土。这种矛盾性一直充斥在《人生》文本中,作者也始终在传统与理性之间徘徊,突围出去,又最终回归。
参考文献
[1]阎慧玲.“城乡交叉地带”的丰富内涵——路遥小说探析[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5(4):42.
[2]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平凡的世界>创作随笔[A].路遥文集(第二卷)[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68,65,66.
[3]路遥.关于<人生>和阎纲的通信.路遥文集(第二卷)[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401.
[4]路遥.关于<人生>的对话.路遥文集(第二卷)[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417-418,416.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附属中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