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读天下奇书常新胸中日月

2015-04-29 00:44陈晋
党员文摘 2015年11期
关键词:书目书籍哲学

陈晋

毛泽东是我党历史上爱读书、会读书,并且善于把读书、荐书作为一种有效工作方法的领导人,他对于读书、学习的见解可以带给我们诸多启发。

读书要为天下奇

毛泽东早年常说:读书要为天下奇,即读奇书、创奇事。作为伟大的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毛泽东风云一生,书剑双修。所谓“剑”者,不单指军事,还包括对书本的运用之妙,以及思想和实践的力量。

读书既然是为了磨剑、亮剑,以“创奇事”,当然就不能漫无边际地阅读,那样反倒会稀释思想和实践之“剑”的力度。这样一来,何为奇书,怎样择书之事,便冒了出来。

毛泽东是22岁那年遭遇这个问题的。作为师范生,他当时潜心古籍,但汗牛充栋的古籍押上一生也读不完。于是,他在给好友萧子升的一封信中开列了77种经、史、子、集书目,直言:“中国应读之书止乎此。”这是目前知道的毛泽东第一个择书而读的举动。可惜的是,这封信里所开列的77种典籍书目没有能留存下来。

毛泽东在投身革命去奋力“创奇事”后,便把读书、择书、荐书当作必不可少的工作。根据他留下的文字或当事人的一些记载,可归纳出他阅读、推荐和编拟的27个书目(名单附后)。这27个书目,涉及上千种书。

这当然远非毛泽东一生阅读的全部。他逝世后,在中南海住地的藏书就达9万多册,列入这27个书目的,也不能说他都详细读过或读完了,但大部分毕竟是他选择出来的,对于有“奇书”之效的经典,还详加批注。

最可“奇”者,不在择读之量,而在择读的内容和效果。毛泽东的择读,排在前三位的是哲学、马列和文史。但那些与他的实践活动关系不大的书籍,他同样也多有阅读。他同来访的法国政治家讨论拉普拉斯《宇宙体系论》与康德星云学说的关系,连对方也感到陌生。1958年,他要求领导干部们读一读苏联威廉斯写的《土壤学》,说“从那里面可以弄清楚农作物为什么会增长”。他提出增进农作物产量的“农业八字宪法”,与阅读此书明显有关。所谓用书之“奇”,由此可窥一斑。

实践为读书之旨归

择书而读的动力,不外两端:实践倒逼和兴趣所致。一个是由行而思的激发,一个是由内而外的延伸。与毛泽东有关的27个书目,比较具体地反映了他在不同时期自己阅读和希望人们阅读的重点,每个重点都折射出他当时集中处理的现实要务或特别感兴趣的问题。

1920年,毛泽东在上海同准备建党的陈独秀建立联系后,回长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创办股份制书店。他卖书也是有选择的,从1920年10月到1921年4月,他先后撰写了三个售书目录,申明所列均是“书之重要者”或“比较重要的”,择书而卖之意尽在其中。列入这三个书目的,多属译介的“西学”。

毛泽东由开列阅读书目切入的政治实践,在国共合作的大革命时期,有了新的景象。他先后担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和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所长,推动工作的重要方式是编书。他亲拟编纂计划和具体书目,编了《国民运动丛书》和《农民问题丛刊》两个系列。前者涉及国际政治经济、世界革命运动、国民党思想及其策略、苏俄研究、国内政治经济五个方面的内容。后者计划出版52种,实际出了26种,有《列宁与农民》《中国农民问题研究》《土地与农民》等。

如果说毛泽东的阅读生涯有过苦恼的话,那就是上井冈山后的一段时间里无“奇”书可读。这种局面,一直到1932年4月红军打下福建漳州,才得以改善。毛泽东在漳州一所中学图书馆里挑选出几担书运回苏区,其中有列宁的《两种策略》和《“左派”幼稚病》,以及恩格斯的《反杜林论》。读这些书,使毛泽东在风云路上的众声喧哗中,涵养着内功和识见,逐步实现思想升华。1933年,他将《两种策略》送给彭德怀,附信说:“此书要在大革命时读,就不会犯错误。” 不久又向彭德怀推荐《“左派”幼稚病》:“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书,叫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会知道,‘左与右同样有危害性。”

毛泽东说这些话,正是他遭受打击,靠边赋闲,心里苦楚无人领会的时候。他的实践创新不被看重,還被戴上了“狭隘经验论”的帽子,被说成“山沟沟里出不了马列主义”。与苏联留学回来的一些年轻革命家相比,毛泽东当时的马列理论水平确实有待提高,对苏联党内的理论纷争也缺少了解。心里憋了一口气的毛泽东,是带着《国家与革命》和《反杜林论》上路长征的,不少同行者后来都谈到他在担架上读这两本书的事情。

读书推动身份跨越

到了陕北,毛泽东迎来了阅读黄金期。他不断写信给国统区的同志,要他们购书带回陕北。当时毛泽东择读的重点是军事与哲学。他后来回忆,“到陕北,我看了八本军事书”“还看了苏联人写的论战略、几种兵种配合作战的书等等”。

毛泽东当时择读并写有大量批语的哲学书籍,保存下来的有苏联西洛可夫、爱森堡等人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米丁等人《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艾思奇的《哲学与生活》,艾思奇编的《哲学选辑》,李达的《社会学大纲》等七种。写在《辩证法唯物论教程》上的批语就有1.2万字左右,最长的一条有1200字。《哲学选辑》他连读三遍,分别用黑铅笔、毛笔和红蓝铅笔作了批画。

事实上,毛泽东当时批注的哲学书,远不止七种。为什么如此集中读哲学?他1937年8月同郭沫若谈话时径直道出原因:“抗日战争有许多新情况、新问题要研究,没有理论武器不行。”

作为一名卓越的政治家,毛泽东追求的是掌握“工具”来认识和改造世界。他择读军事和哲学,并结合中国革命的实践进行思考,在1941年以前写出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等名篇。

中国共产党对领袖的选择,比较注重理论。随着一套新的理论话语逐渐为全党接受,毛泽东也完成了身份跨越:从1935年10月长征到达陕北时的军事领袖,到1938年10月六届六中全会成为政治领袖,再到1941年开始成为思想领袖。对此,教育家、革命家吴玉章在回忆录里说:“《论持久战》的发表,使毛泽东赢得了全党同志发自内心的、五体投地的赞许、佩服甚至崇拜,从而最终确立了在党内无可替代的领袖地位和崇高威望。”这种认同与拥戴,“与一般的组织安排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感受,在当时的党内高层也比较普遍。陈云1941年10月8日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说:“过去我认为毛泽东在军事上很行”“毛泽东写出《论持久战》后,我了解到毛泽东在政治上也是很行的。”

任弼时1943年11月4日写的整风笔记中也讲,他过去只觉得毛泽东“有独特见解、有才干”,“读了《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和《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认识到毛泽东的一贯正确是由于坚定的立场和正确的思想方法”。

具有历史感和文学感的政治家,常常是一位有文化智慧和人性温度的政治家。

毛泽东年輕时写诗明志:“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阅读使他做到了这一点。27个书目,虽只是毛泽东一生攀援书山在一些景点的驻足痕迹,却可以从中看出他的“胸中日月”和“人间天地”相互影响的精神伏线。

附:27个书目名单

1920年10月写的文化书社销售的重要书目(19种);

1920年11月写的文化书社重要书目广告(62种);

1921年4月写的文化书社销售的重要书目(47种);

1926年主持编写的《国民运动丛书》书目(60种);

1926年主持编写的《农民问题丛刊》书目(26种);

1936年至1938年阅读的军事书籍(8种);

1936年至1941年批注的哲学书籍(7种);

1941年1月寄送毛岸英、毛岸青的书目(21种);

1941年9月为中央和高级干部研究组开列的书目(4种);

1941年11月为各地高级学习组开列的书目(10种);

1942年4月提议和审定的整风学习文件(22个);

1941年至1943年主持编辑的中共党史文献书籍(3种);

1945年4月在七大上提议干部阅读的马列书目(5种);

1949年3月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提议和审定的干部阅读书目(12种);

1954年1月提请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在京中央委员阅读的中外宪法文献(10种);

1958年3月为在成都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编选的《诗词若干首(唐宋人写的有关四川的一些诗和词)》(47首)、《诗若干首(明朝人写的有关四川的一些诗)》(18首);

1959年提议编选的《逻辑丛刊》(11种);

1959年10月南下视察前开列带走的书籍(100种以上);

1963年提议和审定的中高级干部阅读的马列著作(30种);

1970年提议和审定的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阅读的马列著作(9种);

1972年至1975年嘱印阅读的大字本线装古代文献(86篇);

新中国成立后阅读和收藏的不同版本的《红楼梦》线装书(20种);

《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所收新中国成立后阅读的文史古籍(40种);

晚年阅读和收藏的逻辑学书籍(86种);

晚年嘱印大字线装本中外书籍(128种);

晚年爱看的字帖、墨迹(123种);

手书的历代诗词曲赋(句)(4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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