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环境下规避“中等收入陷阱”的思考

2015-04-29 23:49熊澄宇董鸿英
关键词:中等收入陷阱社会转型网络时代

熊澄宇 董鸿英

[摘要]新媒体环境给当下时代带来了显著的不确定性,它打破了传统信息传播模式的相对稳定结构,在社会中生发出一种趋于喧嚣、无序的言论场。应对这一情状已成为新形势下传播管理乃至社会治理的显要命题。正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社会,本身面临诸多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种种不协调导致“中等收入陷阱”风险,而此时又遭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网络时代,这使得中国的转型面临更大的挑战。中国政治经济改革的方向与网络时代的变革潮流是互动的,两者都强调“还权于民”和“分权自主”,它们应当携手,而不是对抗。当网络重构了社会的底层信息结构,顺应网络时代与规避“中等收入陷阱”是相通和匹配的,因势利导则有助于中国实现全球化背景下的社会转型。

[关键词]网络时代; 新媒体; 中等收入陷阱; 社会转型

[中图分类号]F126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4917(2015)02006407

互联网环境是我们观察中国当前社会时,不可忽视的背景。随着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的普及,传统话语体系被消解,新的网络化传播结构使舆论场变得多元化、草根化、碎片化。网络空间成为民意表达的一个窗口,相比于主流话语体系,网络话语所呈现出的无序化、情绪化、粗鄙化使中国当前的舆论环境空前地错综复杂。网络舆情是中国现实社会的一个反映,虚拟网络中的喧嚣、不安定感源于现实生活中的浮躁和不确定性。这个状况集中来说,就是改革开放以来,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社会正经历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转变,这一转型过程本身就面临诸多发展中的问题。而这个过程在中国又行进得太快,社会与人都还来不及调整。种种不协调使中国在发展阶段上面临所谓“中等收入陷阱”风险,而此时又遭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网络时代,这使得中国的转型面临更大的挑战。从历史来看,每一种新的传播媒介的流行,都将导致原有信息传播结构的偏向和失衡,其对于社会结构的影响将是深刻的。从信息传播结构的视角来考察社会结构的转型问题,在今天的网络化时代则显得尤为必要。

一、“中等收入陷阱”与社会转型风险

(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本身就是挑战

“中等收入陷阱”(MiddleIncome Trap)是一个宏观经济学概念,于2006年世界银行的一份《东亚经济复兴报告(An East Asian renaissance)》中被正式提出。这一概念指出:人均GDP在3 000~10 000美元的阶段,既是中等收入国家向中等发达国家迈进的机遇期,又是矛盾多发的敏感期,这一阶段,经济容易失调,社会容易失序,心理容易失衡,发展容易掉进“中等收入陷阱”。[1]中国目前的许多社会问题可以视为是社会转型期问题,而“中等收入陷阱”是转型社会面临的重大风险。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虽然许多国家迅速发展成为中等收入国家,但成功跨入高收入阶段的国家却为数很少。在多数发展中国家,曾经推动经济高速增长的因素和优势——低劳动力成本和易于采纳的技术不复存在。世界银行认为“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有实际的根据。拉美和中东的经验为“陷阱”假说提供了今人信服的证据。在这两个地区,大多数经济体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达到中等收入水平,但此后一直停滞不前。在1960年的101个中等收入经济体中,只有13个在2008年进入高收入经济体,其中只有6个国家和地区一路发展到高收入阶段,它们中的大多数是东亚经济体。[3]

国家从中等收入阶段向高收入阶段跨越的过程,通常是社会的转型期。“转型”的词义很大程度上是重于“转变”或“改变”的,它在广度上涉及整体,在深度上触及本质。所谓转型,指的是事物的结构形态、运转模型和人们价值观念的根本性转变过程。而转型期是指社会形态转换时经济结构、文化形态、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心理态度、行为方式发生深刻变化的一个过渡时期。它也是在新的时代潮流与处境形势下,改变旧的发展模式,主动求新求变的一个改革创新过程。在这种新旧体制、发展模式的转换和更替过程中,必然发生一种“传统”与“现代”两种力量并存和交织的状态,也即学界所谓的二元社会结构。鉴于其非稳定性,“转型期”被认为是社会问题的易发期,社会的动荡和危机往往产生于这一阶段。也即,转型期是一个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时期,其危机和问题主要表现如图2所示。

第13卷第2期熊澄宇等:新媒体环境下规避“中等收入陷阱”的思考

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4月

上述问题可以认为是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迈过这个敏感期,进入相对富裕和稳定的发达社会,就可能赢得转型的成功。但发展是困难的,从国际图2转型期社会面临的风险分析经验来看,国家经济体在转型期极有可能迈不过这个坎,而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世界范围内,巴西、阿根廷、马来西亚等拉美、东南亚国家在上世纪70年代即跨入3000美元的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但由于内生动力不足、产业升级艰难、经济停滞不前、贫富分化加剧,陆续掉入“陷阱”,有的至今还没有走出来。[4]有观点认为“中等收入陷阱”的要害在于两极分化,这将导致阶级矛盾激化,加之国外势力不断渗透,带来社会不安、政治动荡。[5]

经历30年的高增长,中国从一个人均GDP不足300美元的低收入国家步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在收获的同时,中国也面临着“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收入分配差距扩大、城市化发育失调、产业结构调整举步维艰、利益重组腐败滋生、出口拉动的外向经济受到国际经济波动的冲击。反映到人民的现实生活中,就呈现为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就业公平、教育公平、公共服务问题等。反观网络中民众负面情绪的发泄也是这些转型期问题的体现。如果看到社交媒体中的情绪和矛盾是现实社会的一种反映,那么考察中国社会的现实状况则十分必要。图3“中等收入陷阱”的诱因和表现分析(二)中国的社会转型面临更大冲击

中国社会现阶段正处于转型期,这种转型主要是指: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从农村社会向城市社会转变;从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变;由贫困社会向小康社会迈进。对于身处变革大时代的中国人来说,他们将明显地感受到生活方式的转变、城乡文化的变迁及社会阶层的分化与重构。而更大的冲击还在于中国从中等收入国家向中等发达国家挺进的速度太快,许多配套因素还来不及调整和适应,使得中国的转型面临空前挑战。

①根据历年国家统计局《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所发布数据。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03年我国人均GDP首次突破1 000美元,从人均1 000美元发展到人均3 000美元,中国仅用了5年时间;而在3 000~6 000美元这个关键期,中国只用了4年时间。即,中国从1 000~6 000美元,总共用了不到10年的时间,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人均GDP在2014年更是超过了15 000美元。从人均GDP1 000美元的“经济起飞”向高收入阶段的经济增长,美国、英国、德国、日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如表1)。[4]该过程相当于经历了一至两代人,这意味着这些国家有更充分的时间来面对社会转型所带来的深刻变化。反观中国,转得太快则意味着社会中的人们需要在短时间内直面思想、观念、物质等多方面的震荡,在短时期内就要承受其它发达国家用更长的时间消解的阵痛。

二、“网络时代”的传播变革和舆情风险

(一)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结构的变革

中国爬坡迈坎的关键时期又面临一个全新挑战,就是信息化社会“网络时代”的到来。不同于汤因比基于历史、地缘或宗教的研究视角对人类文明做出的分期,哈罗德·伊尼斯(Harold Innis)等学者是从媒介切入进行文明的分期。后者强调:一旦确定了一个时代文化中占支配地位的媒介技术,我们就应当意识到这一技术在形塑整个社会的结构。网络时代的形成是以互联网、个人通讯等现代信息技术的深度普及为前提的。对于网络时代的关注,较早见诸于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等先驱在媒介化社会的背景下的技术哲学思考。20世纪70年代起,面向网络化社会的研究逐步兴起,包括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1973)的后工业社会理论,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1980)阐述的信息化浪潮,约翰·奈斯比特(John Naisbitt,1982)的信息社会理论,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1995)的数字化理论等。“网络时代”(Network Era)进入公共讨论得益于曼纽尔·卡斯特尔(Manuel Castells)《网络社会的崛起》(1996)的风行。卡斯特尔将“网络化”视为当信息通讯技术(ICT)确立为社会发展新的技术范式时,人类经验、生产生活方式的重大变革。他认为“作为一种社会历史趋势,信息时代占支配地位的功能和过程均是围绕网络逐渐构成的”。[6]网络时代之所以是颠覆性的,是因为此时我们面对的是网络对社会的再结构化,网络将构成新的社会形态。

按照卡斯特尔对于网络社会最清晰简洁的定义:“一个由各种节点通过网络连接形成的社会”,网络时代的信息传播方式以及社会结构方式是建立在“节点”和“连结”的架构上的。这种基于“网络”(节点之间的相互连接)而非“群体”(明确的边界、秩序及组织认同感)的社会组织形式,带有显著的网络化逻辑。而这种规则的扩散,会改变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和结果。当人与互联网相结合,成为网络上的信息节点时,传播结构与人际网络、社群结构开始融合统一。也就是说,网络社会中的网络节点既是一种通信终端、信息处理终端也是一种社会关系聚合点。作为物理节点,它根据网络交换协议进行规则下的对等联通和信息交换。作为社会节点,它充分体现使用者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资本构建。网络把物理实体(硬件或用户)抽象成一个个平等的信息节点,那么信息传播的规则就是追求节点之间连结的可能性、经济性以及聚合的有效性。

新的信息传播秩序为新媒体的大量涌现提供了极佳的网络生态。以扁平化、交互化为特点的网络媒体,传播力和影响力不断扩大,而以个人化、社交化为特点的“自媒体”(We Media, Shayne Bowman, Chris Willis, 2003)更是繁茂生长。桌面时代的博客、播客,移动互联时代的微博、微信均是新闻接近权、传播权和媒体所有权向普通公民回归的重要体现。新媒体极大地促进了社会中个人的自由意志,这种环境下,社会观念的传播、价值的传导就往往不是可以直接通过“公意”来解决的问题。网络提供了人以个体形式参与公共讨论的重要条件。

首先,网络的自由连接对个体意志的解放。传统的信息传播结构以传者为主导,进行“点对面”的线性传播,而互联网将个人即时通信和社交网络作为传播渠道,则能彻底改善人类传播历史上人际传播与大众传播相分离的状态,用户有权自主连接传播对象,通过运用不同限度的网络连接规则,灵活地实现出于个体意志的信息交换。其次,网络中的海量信息聚合与信息匹配方式的转变。传统媒介时代,信息很难超越时空限制而聚合在一起,信息基本被冗余掉了,社会的组合方式也维持在相对恒定的状态。但是互联网带来了一个把信息聚合在一起的虚拟空间,而个人媒体又实现了把人和人实时匹配、有效聚合在一起的可能。第三,网络的扁平化平台对个体影响力的扩张。网络传播结构上的“信息节点”既可以是专业机构,也可以是个体的人,但在理论或物理层面,它们都将被抽象为网络上参与互动的点。这就是说,机构与个体、主流与非主流在同一个虚拟空间中同台竞技。互联网变成个人活动巨大的后台,而移动终端设备则成为个人与世界进行信息交换的窗口。“云-端互动”将使得以“人”为核心的传播结构进一步发展。这种传播结构对于普通个体媒介使用能力的提升意义重大。

因此,在很大程度上,网络新媒体代表了对个人信息传播的一种赋权,它通过人际互联及群体传播推动民间的社会化传播如火如荼地展开。新媒体使得社会越来越透明,社会矛盾被充分暴露,愤怒情绪容易被发酵,这一进步揉碎了人们对于“美好”的信仰,加剧了他们对公权力的不信任感,及对现实的不安全感。网络时代社交媒体的扩张和发展,重构了人们的信息分享模式和思维模式,也打破了官方独一统的发声渠道,自由主义、新左派、民族主义等意识形态流派从网络中浮现,思想的论战营造出纷繁复杂的言论市场。

(二)新媒体环境下意识形态领域的复杂性

根据2013年中国人民大学舆论研究所发布的《中国社会舆情年度报告》,微博已成为舆情事件的第一大信息源,经由微博设置的新闻议题已经超过总议题的半数以上,微博成为第一大舆论场。网络社会的崛起使得社会的不确定性加剧,促进了“社会危机常态化”。[7]根据香港城市大学及香港中文大学研究者对于中国新浪微博所做的一项研究,基于对499名用户的调查,证实了微博使用度与政治表达意愿、政治参与意识、政治不满之间的正相关关系。[8]而密歇根大学研究者基于美国成年人的样本数据分析,认为在小型而志同道合的强关系网络中,人们基于移动媒体对于政治讨论的公开对话是缩减的,而在大的且志趣相投的网络中,基于移动媒体的政治讨论是扩大和增进的。在后者的情况下,开放的对话得益于移动终端介质上的互动,显示了移动通信从亲密的个人关系向公共话语和审议扩大的潜能(如下图):

图5政治讨论行为回归分析:移动媒介中的话语×网络

规模×网络不均衡性(三因素关联作用)[9]

这些研究从量化角度印证了当网络使用投入度越来越高时,新媒体用户对于政治表达、政治参与愿意就会进一步提升。观察中国微博、微信,已被网民征用为“参与改变世界”的言论场。在网络高度发达的社会里,信息传播的逻辑常常使那些非常态事件作为新闻爆点容易被迅速扩散,原本分布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小概率事件集中地汇聚到个人的阅读器上。而网络的无处不在、如影随形又使得人们越来越多地暴露在新闻刺激中,负面信息越来越频密,这在现实社会之上更叠加并渲染出一种喧嚣动荡之感。在这种超量信息的轰击之下,部分人难以维持心理的平静,生发出强烈的不安定感,甚至是不安全感。对于社交媒体上的种种官民对立事件、社会和环境问题,网民除了创作脏话表示“问候”、群体讪笑进行自嘲外,鲜有理性的讨论。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中积累了越来越多的暴戾情绪,而现实中又找不到出口,就像困在地底的岩浆,这种情状将是中国社会面临的极大挑战。

应该注意到,活跃在社交网络中所谓的“屌丝”大多是80后的一代。他们本应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但目前未能顺利上升为社会的财富支柱群体。根据国外经验,一个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总是需要有一代代的财富支柱人群接续,而这一支柱人群一般是30-45岁的中青年群体,他们的消费额将占整个社会消费规模的40%~50%。例如美国二战后1946-1964年期间出生的“婴儿潮”(Baby Boom)一代,当他们成为社会财富支柱人群时,其消费额占到了社会消费总额的50%。按照社会学统计数据,即使在社会保障体系健全的美国,人们在45岁以后由于养老、储蓄需求急剧上升,购买力也在下降。而现今中国的80后、90后一代将走进这个财富周期,但目前他们的消费规模只占到总体的20%,[10]没有搭建起消费的支撑体系,这也将使得国内经济内需拉动乏力。

图6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化塔形统计及预测[11]

更严峻的问题还在于,中国社会将提前进入老龄化社会[12],发达国家多在是人口红利结束时就已进入富裕社会,中国将可能“未富先老”。“人口就是命运”是19世纪法国实证主义社会学家奥古斯特·孔德的一句名言。中坚人群占比缩减,社会供养率的增加不仅是这个国家走出“中等收入陷阱”需要面对的挑战,也是社会中每个年轻人、每个家庭面临的现实问题。当80、90后社会上升通道受限,财富能力不足,而社会上热钱流动,高房价、通货膨胀又进一步将他们的劳动贬值,再加上后代教育体制以及养老保障体系的不健全,他们所面临的将是一个极不轻松的未来。这些状况也正是网络中青年亚文化景观的深层原因。

当前以网络集聚的公共讨论中,精英文化的瓦解,草根力量的上升,使社会思想意识从传统的结构秩序走向碎片化。网络群体性事件不断出现,扑朔迷离的“真相”,迅速扩散的激愤,进一步说明了中国当下意识形态局面的复杂性。在社会化传播形成的高度解读的舆论场中,网络媒体已经可以通过报道新闻来报道态度,借助网民评论来推动事件的传播与解读。新媒介对公共表达的方式呈现的不是被动地接收新闻,而是“盖楼”“最右→_→”或“点赞”。在现实社会受压抑的年轻草根、知识阶层在网络中或回归野蛮,或回归虚无,创造着他们的精神胜利,也隐晦地碰撞着他们的不满。社交媒体的风行为处于敏感期的转型社会叠加上一重大挑战,当“中等收入陷阱”遇上“网络时代”,两者交相辉映,产生了复合效应,使中国面临的状况更为错综复杂。

三、多重挑战下的未来出路

网络时代与社会转型的叠加,我们可以借用尼葛洛庞帝的简要化比喻来作概括:比特和原子之间的争夺。在中国现阶段,存在一种将传统的框架逻辑凌驾于网络时代新逻辑之上的思维和行为。例如,在微观层面,源于巴黎公社的委员会议事制度自然而然地渗透到现代企业董事会制度中;在中观层面,行业内市场的资源配置亟待突破行政的条块划分;而在宏观层面,天性散漫的网络表达与国家的舆论管控间出现搏弈。两种逻辑(或说权力)之间,从短期来看,存在暂时的伺服,但长期来看,两者间内在的矛盾可能越来越深化,这就造成了一种可控但非稳定的状态。

那么,这一切的出路又在哪里?理论上讲,解决社会管理模式与网络话语体系之间结构性矛盾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摒弃社会化媒体的话语体系,重新设计新的技术平台来适应体制,进行公共话语体系重构;另一种是利用新媒介话语体系,改革社会管理模式,迎接新技术带来的社会变革。[13]在网络时代,透明化、公民权益的提升是大势所趋,言论的管控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长期来看,管理的有序化还赖于这个社会重新建立信任,确立规则,其中最根本的就是观念转变、制度完善、利益调整。在公民媒介技能及公共议题参与意愿不断提升的背景下,尊重社会成员的公共话语权是社会治理的基本要求,但更为根本的是:经济发展的成果应当为人民所分享,要让这个国家的人民(尤其是年轻一代)感受到希望。

从一定意义上说,规避“中等收入陷阱”与顺应“网络时代”这两者其实是相通、匹配的。这是因为:

第一,两者都强调“还权于民”,尊重民间的创造力。在经济领域,中国经济减速已成为必然[14][15],中国需要从高增长模式适应低增长模式,进入“新常态”。要成功实现产业和技术升级,培植新的经济增长点,就要打破国企垄断、资源垄断,提升民间多元化经济的活力。这就是说要改变过去依靠政府投资拉动经济发展的路径,藏富于民,让更多个人和中小微企业有能力去谋求创新与发展;要维护社会公平,消除流动性限制,让人民有平等的追求理想、改变命运的机会。网络时代所提供的公民技能提升、智力及资源互通、信息的高度整合与协同,无论是对个体的成长机遇还是对国家的经济发展,都将带来难以估量的促进作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生产和消费领域都在发生结构性的变化,以网络连结的小微生产单位在适应复杂多变的经济环境、激发社会创新活力、拉动青年人就业、丰富多元文化体验等方面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第二,两者都强调“分权自主”,协作规则大于管理控制。在政治改革领域,政府的管理机制体制需要转变,改变“大政府”的格局,削减权力、制衡权力,并使权力接受监督,减少腐败滋生的土壤,从管控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这是中等收入国家适应社会转型,联合举国力量奋力前进的必然要求。个体自主、平等关联、合作共赢是网络时代的文化特质,它创造了一个比自上而下的信息集散更为有效的传播方式,它加强了社会成员间的互动,也将改变社会的管理和协调方式,提升了普通公民参与公共讨论和公民自治的意愿与可能。网络时代的社会转型,除了物质层面,在很大程度上还在于精神、文化、制度层面的转变,其中就包含整个社会对于个体价值,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共同价值的尊重和维护。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政治改革的方向与信息技术的变革潮流都是时代的产物,它们应当携手,而不是对抗。

第三,网络时代有助于中国实现全球化背景下的社会转型。全球一体化的背景下,今天的中国所面临的其实是双重的转型、双重的考验:不仅要使自身顺利完成从传统农耕文明向现代文明的转换,同时也面对着现代性危机,需要梳理和凝聚独特的东方价值,参与到世界关于“后现代”议题的讨论当中去。尤其在中国作为体量巨大的经济体实现民族复兴的进程中,包含着中华民族对于参与世界文明体系构建的使命。在当今的全球化体系中,中国面临需要重构与其经济地位相匹配的文化身份与文化影响力问题。保罗·莱文森(Paul Levinson,2003)、曼纽尔·卡斯特尔(Manuel Castells,2009)以及迈克尔·塞勒(Michael Saylor,2012)曾为我们描绘了发展中国家的“跳蛙”式发展路线,新媒介提供了沟通与发展的新尺度和可能,使发展中国家可以跃过“数字鸿沟”,参与全球发展议题。当网络新媒体赋予人类更多的个体自由和广泛关联时,我们需要意识到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充分认知当今世界信息化、网络化所带来的治理与发展模式转变。

一旦涉及结构矛盾,一种对抗性的观念往往首先被持有。本文认为,网络新媒体增长了民众个体的权力,但是否应当用一种冲突的方式解决权力的重构,实际上涉及更为复杂的政治思辨。民主化运动不等于民主,人民拥有权力,但还要懂得运用权力。腐败生于制度,而制度的形成从根本上也源自整个社会的价值习俗,也就是说,需要做出改变的也包括社会中每一个行为者自身。因此,要建立更加民主的社会契约、制度文明,还必须基于深层的思想、信仰和文化建设,这不仅是一个国家面临的挑战,也是整个人类文明一直以来所面临的深刻挑战。不同于其它迈进高收入阶段的国家,当前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时遇上一个前所未有的网络时代,需要面对新媒体环境下的社会转型。如何提升对网络喧嚣和无序的认知,如何实现对网络变革与创造的借力,考验着中国的转型智慧。[参考文献]

[1]The World Bank: An East Asian renaissance : ideas for economic growth, 2006, p.17-18.

[2]Pei, Minxin: Chinas Trapped Transition: The Limits of Developmental Autocracy.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3]世界银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2030年的中国:建设现代、和谐、有创造力的高收入社会》2012年,第13-14页。

[4]张飞、全毅:《避免“中等收入陷阱”的国际比较》,《亚太经济》2012年第1期。

[5]杨承训、张新宁:《制度优势:破解“中等收入陷阱”之本》,《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11年第8期。

[6]Castells,M. The Rise of the Network Society. Malden Mass.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ers.1996, p.469.

[7]喻国明:《中国社会舆情年度报告》,人民日报出版社2013年版,第3页。

[8]Chan, Michael; Wu, Xuan; Hao, Yinqi:Microblogging, Online Expression, and Political Efficacy Among Young Chinese Citizens: The Moderating Role of Information and Entertainment Needs in the Use of Weibo, Cyber psychology behavior and social networking,Vol.15,JUL 2012,p.345-349.

[9]Campbell, Scott W.; Kwak, Nojin: Mobile communication and strong network ties: Shrinking or expanding spheres of public discourse?, New Media & Society, Vol.14, MAR 2012, p.262-280.

[10]央视CTR:《80后消费洞察》,2010夏季刊。

[11]Statistics Bureau MIC: Ministry of Health,Labour and Welfare,Service Guide,2011,P15.

[12]经济学人杂志社:《中国与无序的新世界:财富,消费,中国的支撑体系》,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首届中国峰会分论题A,2010年11月3日。

[13]肖永亮:《社会化媒体公共话语体系结构分析》,《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

[14]华尔街日报社:《中国经济减速可能成为常态》, http://www.afinance.cn/new/xwpl/201108/369895.html。

[15]新世纪周刊社:《中央首提经济增长存下行压力,减速已成必然》,http://finance.ifeng.com/news/special/2011zyjjgzhy/20111219/5289758.shtml。

Abstract: The new media environment has created significant uncertainty to the current era as it broke the stable structure of the traditional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model and produced a noisy and disorderly arena for speech. How to address this situation has become the key issue of communication management and social governance in the new era. The Chinese society, which is in the process of transformation, is facing many contradictions and problems of development. The risk of “middleincome trap” caused by inconsistencies together with the unprecedented network era has further challeng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 The direction of Chinas political and economic reform and the trend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twork era is interactive with both emphasizing “returning power to people” and “separation of power.” They should join hands instead of confrontation. When the network rebuilds the basic information structure of the society, following the network era is in line with avoiding “middle income trap.”

Key words:network era, new media, Middle-Income Trap, social transformation

(责任编辑孙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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