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秀梅
一
16世纪法国思想家蒙田曾说过一句话:描述得准确生动、丰富多彩,不是我们的手段高明,而是被描述的事物在我们的头脑里事先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图画。要写好一篇新闻稿,“在我们的头脑里事先形成一幅清晰的图画”很重要,是个硬条件。这就涉及到写新闻的第一步:采访。
采访的过程就是熟化题材的过程。就是多掌握素材,反复思考玩味,理出头绪,找出有价值的东西,剔除没价值的东西,把材料清晰化、条理化,把要写的东西在头脑里加工成“一幅清晰的图画”。比如记者要写一个地方的农电部门为农民服务周到,采访时光凭农电部门领导的介绍是不行的,必须实地采访,最好是跟着农电人员在基层呆一段时间。这种采访分为三级:一是向领导采访;二是向农电人员和农民口头采访;三是用身体采访——和他们一起生活工作一段。这3种方式都能写成稿,都是熟化题材的过程,可写出来的效果绝对不一样。其效果图会是这样的:一幅是模糊的轮廓;另一幅比较清晰;第三幅清晰生动,血肉丰满。凡是新闻名作,大都在熟化题材上下了大功夫。读者看到的许多农电报道中充满类似“转变作风,不再摆 ‘电老虎的架子,和农民心贴心”“不怕苦不怕累,起早贪黑……”这种抽象的文字最好写,不采访也能写,可写出来肯定是一幅模糊的图画。如果就写过去那个“大头皮鞋老虎钳,河套蓝老中华烟”的牛哄哄的电工,如今是怎样干的,把那种动人的情节细节挖出来、写出来,即使文章里没有一句转变作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之类的话,那意思读者会感受得更深。
所以,要想写出生动的新闻,就得在熟化题材上下大功夫。
二
熟化题材、动笔成文,这过程中有个硬功夫,那就是找准“撬点”——把要写的东西当作一块儿大石头,要写成功,就是把这块儿大石头撬起来的过程。怎样才能撬起来?并不是随便把撬棍伸出去就能奏效,必须找准最恰当的切入点。有经验的采石工要撬动一块儿大石头,先围着石头转,端详,核计从哪里下手。否则,满头大汗乱撬一气,还是白忙乱。
什么是“撬点”?记者采访得到的一大堆东西,并不都是一样的分量,里面总有那么一个最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桃杏之类水果,总会有个“核”。找‘撬点就是找那个“核”,就是在众多内容中“筷子里头拔旗杆”。例如,前几年对廷·巴特尔的宣传,中央和自治区两级同时大力宣传廷·巴特尔。他是个老知青,大半辈子在锡林郭勒牧区,事迹很多,报道时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当时《内蒙古日报》认真研究“撬点”放在哪里。论知青扎根牧区的艰苦感情经历和生活经历,在锡林郭勒盟有比他更艰苦曲折的。论创业,有的知青成为身家千万的农民企业家,比廷·巴特尔有钱多了。论职位,当时的自治区党委常委、组织部长陈朋山也是锡林郭勒盟知青,比他一个嘎查党支部书记官大多了。大家觉得他是将军之子,(他父亲是自治区原党委副书记)能有更优越的生活方式,但他没有选择,而是选择了在条件艰苦的牧区安身立命,度过自己的一生,为草原的繁荣和牧民的幸福鞠躬尽瘁。这如果在几十年前,在当时的社会气候下,人们凭着一股激情,可能有一些人能做到,但在当今社会,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当时党委宣传部一位同志认为不应该强调他是将军之子,怕人们有看法,因为还有不少知青今天还生活在农村,你一个将军之子就该比别人高出一等?其实正是因为老子官大,儿子还能如此,才难能可贵,才有特殊价值,而且有重要现实意义。后来证明,这一撬点找对了,《人民日报》关于廷·巴特尔的报道的撬点也和《内蒙古日报》不谋而合。《人民日报》还在一版发了一篇理论文章,题目是《将军的家风》,把廷·巴特尔的事迹与当前社会风气、与执政党党风建设联系在一起。如果当初丢开这一撬点,报道就会平庸逊色。
当然,无论记者还是通讯员,接触大典型的报道题材很少,平常题材占绝大多数。那么,怎样从那些看上去平平常常的题材中找到撬点?那就是要找特点,找异常点:与众不同的事,与众不同的做法,与众不同的结果。这一点很重要,决定着你的新闻的生命力。这道理很简单,比如你的同事没见过你女朋友,他问你长啥样,你怎样描述?你必须抓特点,就是尽可能区别开别人的特征,这样才能让人家有印象。你不能说:“她是个女的,长头发,戴着项链,穿高跟鞋,……”这等于没说,因为没说出特点。
三
还有一个与撬点有关的问题,那就是“场”与“路”。
记者要告诉读者一件事,介绍一个先进经验,推荐一个先进人物,在形成的文字里,总是有“场”有“路”。其实写任何文章都是有“场”有“路”。什么是“场”和“路”?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交待清楚,总得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中,有的简单带过,有的地方要浓墨重彩。简单带过的地方叫“路”,浓墨重彩的地方叫“场”。
“路”上要“删繁就简三秋树”,落光叶子的树,就简单的枝杆;而“场”上则要“标新立异二月花”,要浓墨重彩,艳丽招人。只有这样,文章才会有变化,有对比,密不透风与疏可走马的对比下,文章才有看头。这和唱歌一样,高低长短结合才好听,如果只有一个调子,那就不叫歌。
确定了题材后,动笔前要有意设计一下“路”与“场”。这个问题不能搞平均主义,该长则长该短则短。有句话说:“鹤胫虽长,断之则哀;凫胫虽短,续之则悲。”
写稿中常见的毛病是不分“场”与“路”,均衡用力,平均分配笔墨,结果是主次不分,红花淹没在绿叶里。有用的东西干瘪,没用的东西肥胖。草稿出来,先要看看,哪些是该减肥的,哪些是该补充养分的。有位外国雕塑家说过,雕刻之道就是凿去不是脸的地方。新闻写作中,就是要把“不是脸的地方”——多余的部分凿去。
当然,任何事情有都有例外。有的新闻题材,只要抓住就是宝贝,你就是写的不好也是宝贝,比如一些突发性事件。美国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911”事件等等,就是你文字差,只要抓住,就是轰动性新闻。但这在一个记者或通讯员的新闻写作生涯中,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采访和其他事情一样,有时也靠运气。有人走运,有人点儿背。我们看到的获奖新闻,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抓住了好题材,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主要不是靠作者的能力,而是靠作者的运气。那年北京电视台有个临时招聘的记者,在马路边扛着摄像机,想拍个违反交通规则的场面。正好有个妇女翻越栏杆,他的镜头就跟上了。结果一辆飞驰的车把那女人撞得飞起来。从违规到死亡,全过程都详细拍了下来。当时北京正大力整顿交通秩序,这一录像一下子成了宝贝,一个机会让这位临时招聘记者转变了命运。但运气不能袖手等,得以积极的态度去迎接。虽然迎接也不一定能得到,但不迎接绝对得不到。不劳而获,躺在杏树下,让熟透了的杏掉进嘴里,这是最惬意的事,可这也得你作出必要的努力,起码要达到两个条件:一是要躺在杏树下,躺在家里床上不行,躺在榆树下也不行;二是得张开嘴,你不张嘴,杏子也只能滚到一边儿去。采访时,即使有好题材,你也得做出必要的努力,否则上帝不会把好机会硬塞给你。
采写新闻,做到先熟化题材,在脑子里画出一副图;然后找准切入点,四两拨千斤;写作中正确处理好“场”与“路”的关系,这样的新闻绝不会乏味平庸。
(作者单位:内蒙古日报社)
编辑:赵萱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