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德武
摘要:利用知识挖掘的方式,描绘了近30年来舆论研究的轨迹。在总结发现规律的基础上,提出当前舆论研究存在的问题和学科发展的可能路径。认为舆论学需要立足本土,注重学科建构,注重研究方法,在
鼓励学术争论的基础上,不能缺少国际意识、问题意识,需要统一一些对基本概念、研究对象、研究范畴等的认识。
关键词:舆论研究;知识挖掘;舆论反思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101(2015)06009107
Review of and reflections on the studies on public opinions in the last 30 years
(1985-2014)-an anlysis based on 24780 journal papers
JIAO De-wu
(Academy
of Social Sociences of Anhui Province, Hefei 230051,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depicts the trail of the studies on public opinions in the last 30 years by knowledge mining, summarizing the general laws and regularities, pointing out the problems in the previous studies and the possible approaches for futures studies in this field. This paper notes the importance of local awareness and international visio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ipline, methodology, fostering academic dialogues, sensitivity and uniformity in understanding of basic concepts, study objects and classification of studies.
Key words: studies on public opinions; knowledge mining; reflections on public opinions
舆论,是一种公开意见的集合。从词源的角度考察,舆论最早出现在《三国志》中“惧彼舆论之未畅者”,意谨防舆人对圣旨不解而议论纷纷[1]。作为一个和西方接轨的概念,我们今天使用的“舆论”一词,已经具有了中国特色的时代意义。回顾历史,中国对舆论的研究萌芽于19世纪,并在20世纪20年代因政局动荡、现代报刊发展、西方舆论研究的传入等出现一个小高潮。像徐宝璜的《舆论之研究》、刘国桢的《舆论与社会》、樊仲云的《舆论与新闻》等,都是这一时期有影响力的作品。学术研究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舆论研究也不例外。一段时间舆论研究几乎停滞不前,直到最近30年,才又逐渐热闹起来。而这30年正是中国全球化与社会转型期,特别伴随着网络以及微博、微信等各种新兴传播渠道的诞生,舆论已然成为中国社会问题的晴雨表,对舆论的研究也成为新闻学、传播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学科的重要议题。本文通过“超星发现”系统,对1985-2014年的舆论研究进行了知识挖掘,并通过可视化技术予以呈现,希冀藉此能斑窥我国舆论研究现状,并试图提及未来舆论学科发展可能之路径。
一、30年来舆论研究现状考察
(一)舆论主题、内容等的研究
1.研究主题越来越多元。从知识挖掘的结果来看,以“舆论”研究为核心,议题拓展至舆论导向、舆论监督、舆论引导等诸多方面,同时,不同舆论载体也颇受关注,网络舆论、新闻媒体等也是研究焦点(见图1)。
早期的舆论研究,主要聚焦舆论内涵、功能、历史等方面,比如有思考舆论学能否成立之研究[2],社会舆论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3],新闻·宣传·舆论三者之间的关系[4],不同历史时期的舆论[5]等。反观当前舆论研究,则聚焦和舆论相关的多个方面,比如群体性事件与舆论,高校舆论,政府舆论导向,社会化媒体舆论,舆论引导与舆论监督,媒体舆论,突发事件与舆论,国际舆论,不同舆论场等诸多方面。
2.研究内容更加务实。舆论研究多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是实践性很强的研究领域,早期舆论研究虽然也有像戈尔巴乔夫舆论观初探[6]这样既及时又能回答重大现实问题的研究,但是总的来看,数量较少。随着研究的深入,舆论研究开始接触到现实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同时也对现实生活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3.研究方法更为丰富。舆论研究需要科学的方法,早期研究方法的使用是不足的,有研究者关注到研究方法问题[7],但是使用的并不多,也不丰富。近年来,数据统计、数据挖掘、质化分析、虚拟民族志、内容分析、焦点访谈、案例分析等不断被使用到舆论研究中。
4.从意识形态引导出发到更注重学术自身规律。国内的舆论研究往往和意识形态结合较紧,特别是关于政府舆论引导甚至舆论操控问题。早期在强调舆论重要性的同时,关于舆论自身的规律往往被忽视了,而政府的要求与政府对舆论的操控显得更为重要。随着研究的深入,舆论自身的规律被逐渐重视,舆论生成、舆论过程、舆论峰谷规律、舆论场、舆论要素、不同载体之舆论等被专家学者关注。
(二)舆论研究队伍
1.研究专家较多,学界、业界均有权威。
从知识挖掘结果可以发现,近30年来舆论研究者众多,不少研究者以舆论为主要研究对象,发表了大量的研究成果(见图二)。比如陈力丹教授研究了舆论的内涵、基本理念[8]、大众传媒与舆论的互动[9]、虚拟舆论场[10]以及革命导师舆论观、舆论监督、流言、媒介的舆论控制机制等。从舆论研究队伍来看,有来自人民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等新闻传播学研究重镇;有来自学界,也有业界精英(见图三)。当然,由于知识挖掘对关键词抓取的偏向以及研究者发表数量与发表质量观的不同,不少重要研究者还未显示在挖掘结果中。
2.研究机构众多,以大学力量为主。
从知识抓取的结果看,在舆论研究成果发表的数量方面,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南京大学、河北大学等处于第一方阵,复旦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四川大学等处于第二方阵,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暨南大学、安徽大学等处于第三方阵(见图四)。以中国人民大学为例,发表舆论相关论文200篇左右,陈力丹、喻国明、彭兰、涂光晋、郑保卫、匡文波、赵云泽等专家学者,都发表了与舆论相关的学术成果。
(三)研究成果的呈现
1.研究成果逐年增多。30年来,发表的舆论研究论文有几万篇,从时间上看,研究成果逐年增加(见图五)。2003年之后,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特别是“非典”等公共事件的影响,舆论研究迎来快速发展期,现在每年刊载的舆论研究成果有一两千篇。
2.成为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显学”。一般来说,核心期刊刊载的研究成果平均水平要高于普通刊物。从知识挖掘结果看,舆论研究有较大一部分是刊登在核心期刊上的。而中文核心期刊、CSSCI来源期刊等则有几千篇(见图六)。相较3%的核心期刊比例,舆论研究的成果受到了核心期刊更多的重视。
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不仅新闻传播学在关注舆论研究,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学科均在关注这一议题(见图七)。“舆论学”呼之欲出,舆论研究俨然成为一门显学,包括“舆情”在内,有望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11]。
从研究成果的刊载情况看,以新闻传播类期刊为主(见图八)。其中《青年记者》刊登了769篇,占总量的9.92%,新闻传播类杂志《新闻爱好者》、《新闻世界》、《新闻传播》、《新闻战线》也有不少。从目前来看,专业期刊中比较重视理论探讨且是CSSCI的期刊,发文较多的是《新闻记者》和《当代传播》。综合类社科期刊,还没有哪个期刊进入“舆论”研究发文数量的前20位。
3.基金支持越来越多。从知识挖掘结果看,关于舆论的研究成果中,国家社科基金有200多篇,教育部与省市基金项目有500多篇,其他包括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科技部等也有不少(见图九)。从中可以看出,舆论研究不仅在学术上比较繁荣,在积极干预社会生活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
二、舆论研究存在的问题及思考
(一) 舆论研究存在的问题
首先,核心概念少且不规范。当前形势复杂多变,舆情信息纷繁复杂,要解释当前的社会现实,不能光用描述性的日常用语,需要概念清晰、内涵固定的学术术语来表达。当前舆论研究,学科的逻辑起点和学科的核心概念还不是很明确,舆论监督、舆论导向、网络舆论等,含义多有重叠,且多和意识形态相关联,学术性的概念少。
现有的一些舆论概念,内涵也不够清晰。舆论、舆情、社会舆情、网络舆论等还未在学术界形成统一的看法,在使用过程中也不够规范,这可能源于舆论研究对象的不确定,事实上,考察中外舆论研究史也可发现,我们往往把舆论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来观察,这种现象的本质与核心以及其对社会产生作用的机理是什么,有时想起来“让人心里慌兮兮的”[12]。舆论在哪里?是什么样子?恐怕都难以回答。舆论的存在主要靠人的感知,而这种感知又带有经验主义的倾向和主观主义的处理方式。这些都为舆论概念的界定与使用带来困难。
其次,理论建构还有待深入。一个学科或者重要的研究领域,需要有一个或多个理论框架,在这个框架内进行纵向或横向的研究。舆论研究在舆论史、舆论与国家治理等方面有一些探索,但是纵观整个舆论研究,理论建构还有提升的空间。舆论研究在概念、范围、对象、方法等方面,借鉴了不少西方的理论。但是中国的社会问题,特别是舆论问题,具有很强的中国性,所以,还需要本土化。如何利用中国丰富的舆论资源,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学科体系,还有不少路要走。
第三,研究方法上还需要更科学。舆论研究是一门科学性、客观性要求比较高的学问,主观的判断多少会有误差。当前舆论研究有不少利用了科学的研究方法,但是总体上,主观判断式的文章还比较多。
(二) 舆论研究的反思
现代意义上的舆论其内涵来源于西方,这和中国古代的“舆论”含义不同。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方面是,“不管从广义还是狭义来理解舆论,它都强调报纸等媒体的公开性特征。”[13]也即大众传媒在舆论形成、发挥影响力过程中的作用。西方舆论学的产生,几乎和报刊的出现步调一致。16世纪意大利哲学家马基雅维利首先将公众舆论赋予了现代意义;17世纪初,报纸有了萌芽。马基雅维利后,卢梭、约翰·洛克、杰里米·边沁等,都对舆论进行了论述。比如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认为,在根本法、民法、刑法之外,还有“舆论”,舆论是一切之中最重要的,它既不铭刻在大理石上,也不铭刻在铜表上,而是在公民的心里[14]。总的来说,这一时期的研究者认为,舆论是政治的过程,是一种客观存在。
20世纪以来,在西方实用主义哲学思潮的影响下,研究者开始反思上述观点,他们在心理学视域下思考舆论的生产与传播,包括威廉·詹姆斯、约翰·杜威、沃尔特·李普曼等人都有论述。李普曼借鉴了詹姆斯关于意识形成的选择性机制、思维的图像性质、多元主义和不确定性、个体思维之间的断裂等观点,发展成“虚拟环境”、“刻板印象”、“新闻探照灯”等理论[15]。李普曼认为,公众只有了解了所生活的世界,才能形成意见,但是,由于主客观条件的限制,人是无法形成理性、客观的意见的。这些主客观条件包括审查、保密制度、公众的时间,以及报道条件的限制等。因此,公众是难以形成准确、理性的意见。
舆论研究史上的分野为我们观照当下舆论提供了很好的视角。在网络诞生之前,舆论基本由社会精英主导,当前的网络时代的舆论主要由大众主导,而网络大众的人口又具有结构性特征。舆论具有的“公共性”需要“公众”来生产,而“公众”的一个主要特征是经过互相协商、公开讨论,最终形成公众意见。从当前的网络舆论议题来看,网络舆论的生成主要是“众”的力量,也即人数众多最终形成的,是由议题扩大的“范围”给当事方带来压力,至于舆论的过程和质量,则退到了次要地位。
那么,网民是不是不可信任呢?当前的舆论是不是不可信呢?这里我们不能偏向传统舆论研究的任何一方。李普曼式的精英主导有其合理的地方,卢梭们舆论是理性的、是政治过程的观点也不可偏废。一方面,网络舆论中确实存在夸大、变形、扭曲的舆论现象;另一方面,网络舆论也对当前社会发展、政治进步起到重要的推进作用。当前舆论虽然有风险的社会放大倾向,但是也是当前社会改革的一部分,是话语格局重建的重要途径。
三、舆论研究可能路径设想
近30年来,是中国的经济、社会结构发生重要变化的时期。社会科学研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新兴的学术领域(学科)如何从发生到发展直至成熟,需要长时间的努力。
1.立足本土化,但是国际意识不能少。中国的舆论问题具有独特性,因此,舆论研究也要立足中国问题,构建中国的舆论研究话语体系。立足本土并非是拒绝外来理论,搞理论的闭关锁国。借鉴西方发达国家既有的学术资源和科学研究的前沿,对分析我国舆论研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2.注重学科建构,现实问题不能少。学科建构需要理论工作者的不断努力,重视对基本概念、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等的研究,并构建起具有学科属性的研究框架。但是,理论来源于对现实的关注与提炼,舆论研究仍然要关注现实,重视对现实问题的解决。并在理论与实践两翼齐飞的状态下,重视对舆论史的研究。
3.鼓励运用研究方法,但是不能为了方法而方法。舆论研究要利用社会调查、统计、访谈、文本分析、民族志等多种方法,可喜的是,当前这一状况正在出现,但是还不够多、不够好,还要大面积的采用。但是,学科研究重要的是问题意识,只有从问题出发,思考解决问题的路径,才能决定采用什么样的研究方法,因此,舆论研究也不能为了方法而方法,还是要本着方法服务问题的意识来进行。
4.鼓励更多的学科争论,但是在基本概念、基本问题上要达成共识。当前学术研究有一种倾向,即各分割一块,席地而坐,自耕自用,你不管我,我不问你,别人在这个领域研究到什么程度,说了哪些话,我可能不关注;即使关注了,种种原因也不争论。事实上,这不利于学术的繁荣与发展。舆论研究由于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性和学术性,可谈论的地方更多。因此,鼓励更多的学术争论与学术创新。同时,在舆论研究的基本概念、基本问题等方面要达成共识,形成规范,在学术共同体中形成舆论研究某种一种性。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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