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仅仅是受伤

张继蕊

青春怀旧是近几年比较火的一种电影题材，比较成功的此类影片有《阳光姐妹淘》《初恋这件小事》《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等。其中《那些年》在台湾创下了四天票房破亿的纪录，最终以4.2亿新台币的成绩，名列当地有史以来第三卖座的华语电影。当内地导演们从《那些年》的成功中心领神会并且大肆模仿后，青春便被绑架了。

同是讲述成长中迷茫与伤痛，内地导演的青春类影片一改甜蜜纯情风格，大走伤感系路线——赵薇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从头到尾贯穿着忧伤的色调，其总票房高达7.19亿元；高晓松《同桌的你》和《匆匆那年》也是同样的伤感风格。前者上映三天首周票房便破亿，后者的票房也飙到了5亿4800万，堪称一大波青春怀旧影片中的佼佼者。但因风格相近、情节类似，这些影片也开始暴露出深刻而无新意、绑架青春怀旧的特点，绝对是迎合叫卖之作。随着此类影片的受追捧，“迷茫”与“受伤”也成了青春的代名词。

据调查显示，青春怀旧影片的观影者主要为80后，他们到影院多是奔着怀念青春的噱头去的。“怀旧”是一种情结，是人类永远会有的一种心理，“怀旧”所怀念的可能是某个时期的文化环境、社会环境，譬如《长恨歌》中迷恋上世纪30、40年代大上海的老克拉，也可能是与现在不同的过去的自己。“怀旧”一般都是将现实中的不满投射到触不可及的遥远过去，用记忆或者想象中的美好掩盖当下无法得到的缺失或者过去无法弥补的遗憾。在早期的欧洲，“怀旧”被看做是一种病，而近年来很多的专家也指出来，过度的怀旧或者爱怀旧也是一种病，特别是集体怀旧更是一类群体精神危机的显现。有人说，80后是喜欢“怀旧”的一代，应试教育成长下的他们，没有60后经历“文革”的沧桑与世故，也没有如70后般赶上改革开放、遍地生金的好时机，生活无风无浪的如同一杯白开水，考上大学前最重要的永远是成绩，大学毕业后最重要的是工作。而近几年，娱乐圈也大行“怀旧风”，怀旧复古已成为时尚界一种经久不衰的流行风格，在影视界“怀旧风”也大行其道。2010年，第一批80后步入了“而立之年”，这一年是80后的成长之年，更是怀旧之年。这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小虎队再次合体演唱拉开了今年怀旧主题的大幕。2010年10月28日，优酷网“11度青春系列电影”的压轴作《老男孩》上线，该短片仅上传5天就有300万的点击率。“青春”、“梦想”引发80们怀旧情绪集体爆发，“泪流满面”成为使用频率最高的观影感受。

进入社会的80后，地位大多居于社会中低层，成为写字楼的白领，接受着老板无情的剥削，成为政府机关里的小职员，奉迎于尔虞我诈、阿谀奉承的官场……所谓“白领”、“精英”拿着平均比农民工多上1000元的工资，住在五环六环甚至六环外，每天赶三四个小时地铁上下班。理想是有车有房有老婆，现实是一涨再涨的房价和一跌再跌的人民币购买力，是自己喜欢的女孩被车房票诱惑走、相爱的男人被白富美钓走，“宁愿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甚至有的地方还出现了“小三培训班”。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理想、崇高都已经被解构的遍体鳞伤，现实的残酷压榨使得他们处处受伤而又无可反抗。怀旧影片则是给受伤而无处疗伤的80后们制造了一种美好的青春幻象，让他们安心地缩在青春回忆的壳里，自爱自怜地舔舐着伤口。即使你拥有的是仅有分数与早操的高中，即使你的记忆是没有刻骨爱情与深厚友情的高三，即使你根本就不曾牵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手，未曾拥有过一个毕业后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在日常生活中能够经常联系的朋友，在一部又一部的怀旧影片中，你可以为自己苍白无力的青春涂画任何想要的色彩，在幻像中满足自己，通过自我催眠与欺骗为现实涂上一层暖色。

如此看来，《致青春》 、 《匆匆那年》和 《同桌的你》这三部影片能够卖座也就可以接受了，但三部影片中的打胎戏却又引起了网友们的集体轰炸。在70、80、90三代观影人眼里，适当的忧伤可以引起共鸣，可是一贯的打胎只能引来厌恶。《致青春》中阮莞陪着男友的一夜情对象堕胎； 《同桌的你》中男主角面对偷食禁果的产物的无措与无责任感导致女孩堕胎； 《匆匆那年》继续在这上面做文章，且更加残忍更加冷血，方茴纯粹自虐不打麻药做人流，甚至有观影者戏称“致那些年我们一起打过的胎”“不打胎的青春就不是青春”。这就像大多数人看到小龙女被尹志平糟蹋的情节时都会难过得要死一样，青春最深处的神圣不容亵渎。我们都明白堕胎情节只是电影商业化利润化的要求，是增加青春成长伤痛的砝码，是让观众流泪的手段。但是再感性的观众面对一打胎二打胎再打胎手段的轰炸，审美也会疲劳，心灵也会麻木吧？

难道内地的青春怀旧片就一定要有堕胎情节吗？年少时的感情必须有美好的结果吗？青春必须以伤痛的方式怀念吗？

每段青春都有它值得回忆的地方：可以是为改变命运而非要考上一个重点大学的执拗拼命；可以是为了一段不可得的爱情而变得完美优秀的过程，比如《那些年》中男孩为了要女孩扎起马尾而发奋学习，《初恋这件小事》中女孩一直为理想的情人变得漂亮完美；可以是一段经历疏离、和好，温暖与伤恨并有的友谊，比如《小黑裙》中几个女孩之间经历种种考验后的温暖情谊，《中国合伙人》中从一起打拼到兄弟反目但困境中依然两肋插刀的情义。青春怀旧能怀念的内容不可能仅仅是爱情，更不可能仅仅是爱情带来的成长与伤痛。我们怀念的还有年少时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精神，还有每天目标单一、心无杂念的单纯状态，还有朋友仅仅因为欣赏喜欢而相交相互关怀，还有恋人不会因为你没有车房票而毅然舍你而去，甚至我们怀念的爱情不是爱，而是彼时彼刻对待爱情的虔诚态度。

批量制造的迷茫与伤痛，只会带来灰色的“ 被青春”。当“被青春”的电影看多了，人们不是陷入忧伤就是心灵麻木，从此更会给所有青春怀旧片贴上敬而远之的标签。导演们可以尝试把记忆中的青春化为一团火，帮助人们重燃起曾经的梦想、誓言和热血，激发出生命的热情，这或许可以作为怀念青春的另一种方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