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
上期回顾:皇上跟长孙励突然间聊起成亲的话题,本来想拉近跟长孙励的距离,却没有想到做的完全是无用功……不在翻书房的庞何偷偷跑去同庞太妃见面……两人正边叙旧边吃着荔枝时,太后突然驾到了……不好好待在后宫,跑来打搅别人姐弟团聚,太后到底有什么居心?
庞太妃不阻止他撒娇的动作。小时候庞何与她不亲,后来她主动开口入宫,庞何震惊的表情她永远不会忘记。从此,庞何待她极亲,甚至在她面前有如孩子一般时常撒娇,她也终于明白庞何是那种“你主动待他好,他就记在心头赖着不放”的人。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姐姐?”庞太妃这才想起问这个。
庞何愣了下,道:“不是姐姐召见我吗?”
“没有啊……”
“太后驾到!”
庞何被庞太妃轻推一把,立即回神,连忙下榻。他不敢抬头,连忙跪地,道:“太后万安。”
莫名其妙!姐弟叙情,这太后跑来做什么?
“起来吧。”
那声音很尊贵,但庞何没有抬起头。天朝祖宗规矩太多,这些养老的妃子与皇上年龄凡差三十岁以下者,每当皇上与她们见面时,总是有帘子相隔,以防“乱伦”。久而久之,他们这些官员自然也不敢抬首仰望。何况,太后才三十多岁,长恭亲王数岁,一点也不老……喀喀,当然,能爬上凤床的摄政王绝对可以抬头仰望太后,但他有自知之明,这话绝不能在当事者面前说出口。
“真巧啊,许久不见小国舅。哀家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小国舅时,小国舅才十七八岁呢。哀家记得你幼年多病,是不?”
“嗯—”庞何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太后是在哪里了,他对不在意的人和事一向忽略,遂道,“蒙太后福泽,庞何如今身强体壮。”跟牛一样!
太后呵呵一笑,头饰竟无响声。庞何很想抬头看看这人是在真笑还是在假笑,但……算了。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划算了!
“哀家记得那时你面色虽白,但美得跟花里的妖精似的。哀家还跟太妃提过,若不是你在京师里出名,哀家还真以为你是哪儿来的神仙妖精呢。”
庞何暗呸一声。说话就说话吧,拐什么弯啊?也只有摄政王吃她这套吧!
“哀家还记得,当初先帝就是看见小国舅的相貌,才要太妃入的宫,是吧?”
“这些陈年往事没想到太后还记得。”庞太妃笑道,“庞何,你先回去吧,我有家常话要跟太后聊呢。”
庞何刚要说声是,哪知太后又道:“等等!哀家有话跟庞何说呢。”
庞何一愣。
“有件事想请小国舅帮个忙,但在此之前,你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后淡声道,“哀家要你抬头你就抬头吧,难道还要哀家求你不成?素闻小国舅在京师一向率性而为,怎么一到宫里就成缩头乌龟了?”
庞何眯起凤眸,低声下气道:“太后懿旨,臣不敢不从。”语毕,暗暗骂遍她的祖宗十八代,猛地抬起头直视高高在上的太后。
穿这么华丽,头上插这么多钗子,脖子竟然还挺得住,了不得啊了不得,祝你八年十年后脖子还能直成这样!庞何内心继续腹诽。
“何弟,垂目。”庞太妃斥道。
庞何暗哼一声,垂下目光。
“好美的人儿啊……”太后的声音意味深远,“这双凤目尤其光彩诱人,如果是个女孩子,不知会让多少男子迷恋上?”
不会啊,他师父就没被迷上,庞何哼声想着。不但没迷上,而且从小到大只亲过他两次,令他觉得很乏味。
庞太妃不动声色地笑道:“不瞒太后,庞何的相貌是偏女子了些,但还是有不少姑娘被迷惑了呢。”
“哦?那怎么至今没有亲事呢?”
庞太妃笑道:“自然是没有看得上眼的人了。”
“太过眼高,也不是件好事。小国舅可以先纳妾室,要不一个男子怎能挨得住漫漫长夜呢?”
庞何闻言,差点要掏耳朵了。这也是太后会说的话吗?她不要因为摄政王挨不住,便以为人人都是如此了。庞何想起近日看的陌凤国小说,又想到先帝的好色样,再不小心想到师父……师父其实偷偷藏了好几个女人吧?
庞太妃不疾不徐地道:“庞何这小子脾气坏,又有怪癖,只喜欢对他好的人,其他人他是看不上眼的。”
庞何猛地抬头,望向上头的庞太妃,凤眸闪闪发光,亲近之意毕露。
连庞太妃也挨不住这亲热的眼神,玉面不禁发红,连忙以袖掩饰面容。
高榻上,太后轻咳一声,转了个话题说道:“最近宫里闹鬼,小国舅可有听闻?”
庞何一怔,瞄到庞太妃面色的异样,嘴里应道:“臣听闻过,但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太后长叹一声:“好几名宫女亲眼见到后宫有鬼,虽然皇上封锁了这消息,但这事总要解决的。目前后宫无主,自是由哀家代管,尤其那鬼又是先皇的妃嫔,哀家自然得负几分责任……”
庞何心里咯噔一下,讶异道:“鬼是……先帝的妃子?”那声音竟有几分发颤。
“是啊,宫女都不约而同提到,那鬼穿着妃服,似有不甘……”
庞何的牙齿有些打战:“不甘?”
“当年先帝的妃嫔十有七八都殉葬了,剩下的都在慈寿宫养老。为先帝殉葬是求之不得的,照说妃嫔的鬼魂不该在后宫生怨,是不是当年有谁怀了不甘心之意而去……”
“不甘心之意而去……”庞何低声问道,“敢问太后,那鬼流连在哪座宫里?”
“宁安宫里,是不?太妃。”
太妃轻轻应了声,庞何的脑中顿时轰轰作响。他脾气坏,小恶小奸也不是没做过,唯独不害人,只有一次……只有一次……
他记得,当他得知殉葬名单上有姐姐的名字时,一时又怒又急,求着师父保下姐姐的命……当时他拿着名单一路往下数,还不及看见宁安宫,就先看见了姐姐的名字,也就是说,宁安宫里的妃嫔排在后头,里头的妃子很有可能是递补上去的……
是他害的!是他害的!
他满头大汗,心跳急促,很像回到了幼年发病时的模样。太后的声音仿佛自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男子不进后宫是祖宗规矩,但也顾不了许多。今天一看小国舅,哀家计上心头。小国舅身怀武艺,又有男子阳气,可愿夜宿宁安宫,探个究竟?当然,小国舅得扮成宫女以防消息外露。明年皇上大婚,后宫不能再出事。小国舅可知,在宁安宫遇见鬼的宫女都遭皇上封口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有损阴德……”
有损阴德?那让那么多女子殉葬就不损阴德了吗?庞何满腔怒气。
太后又道:“听说小国舅极爱人偶,自幼家中人偶甚多,正好,邻近小国奉上了精致人偶。这些小国真有趣,说人偶里有精魂,就当赏你的,拿上来吧。”
庞何抬眼看见宫女搬来—
蓦地,凤眸惊惧大张。
等同于天朝七八岁孩童高的人偶,就在眼前。人偶的脸十分僵硬,嘴角上扬,看似笑得和气,但在庞何眼里,却是笑得阴森诡异,仿佛在说: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
“啊—”他低声尖叫,接着他连退了好几步,嘴里大叫着,“走开走开!”一个不稳,狼狈地往后跌去。
他跌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勤之!”
眼熟的官袍宽袖迅速覆住他的双眼,人偶立即自他的眼前消失。这味道好熟悉啊,他怎么想不出是谁啊?他呼吸急促,意识模糊,无法分辨这气味……
“母后你做什么?竟拿人偶吓庞何!”
“皇上!”
“还不快宣太医!”
“勤之,我是谁?”
男人的声音跟气味一样熟悉,附在他耳畔轻轻唤着。
庞何的面前一片漆黑,人偶的影像与某人交错着……
幼年有一个人一直待他很好,即使他脾气恶劣,那人也是出自真心地待他好……
是谁呢……是谁呢……是……
一切照旧。
搬过梯子,爬上墙头。
月黑风高,作案的好时机。
十岁的庞何掩着小小的嘴咯咯地笑着,笑得像只小老鼠一样。然后,他往下看去,距离有点高耶。
“……”他坐在墙头双臂环胸,良久,决定学师父使出那招天外飞仙的轻功。
没道理师父会他不会啊,于是飞身—咻—
咚的一声,他直落而下,跌个狗吃屎。
他发恼地爬起来,用力踹了泥地一脚泄恨,拍拍屁股爬起来。
目标,师父的寝楼。
他之前有来探查过,师父的寝楼就在这院子的东边。他无比嚣张地走着,不时东看看西看看。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怎么他觉得恭亲王的院子跟他的院子有点不同?
他的院子每天一到晚上就有虫子、青蛙在叫,吵得他睡不着,但师父的院子静悄悄的,连小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难道师父的院子里有鬼?他本来抬头挺胸地走着,走着走着,越缩越驼背,生怕黑黑的恭王府会冒出鬼来。
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偷看他,明明白天来时,那些都是树啊……
终于摸索到师父寝楼门口,他想了下,从正门进去太正大光明,不合他的本性,所以他偷偷开窗,撩起白色小袍角爬进去。
自他拜长孙励为师之日起,已有一年光景。
这一年里,他清醒的时日竟比以前多了不少,这让他更崇拜这个师父。他爹说得可能没有错,这个师父是他的福星贵人,跟着他准没错,多沾点师父的福气和贵气,好过以后去跟那些人偶玩。
爬过窗,他自认潇洒地跳下地,然后将靴子一脱,直接飞上床。
“谁……”那字才喊了一半,少年的声音就讶异脱口,“是勤之?”
庞何预估出错,以为自己跟长孙励一样身轻如燕,可以直接飞到床上去,但中途气短下坠,还是长孙励眼明手快地一勾,把这个鲁莽的小子捞到了床上。
“你在干什么你?”三更半夜来一个男子的床上,就算是小孩也太唐突了!外头的侍卫怎么没阻挠?
“师父,我在练轻功啊!”庞何理所当然道。
练轻功?拿他的床来练?长孙励很清楚这小子的顽劣,有些无奈,遂一弹烛芯,桌面上的烛火顿时照亮床上。
长孙励转头往床上一看,正要教训几句—他看到床上的小孩一身小白袍,黑色长发散落在床上,恍若一枝冬雪艳色的小白梅躲到他床上了。
蓦地,那小白梅古灵精怪地掩嘴偷笑。这岂止是小白梅,根本就是冬雪里的小妖精啊!
思及此,他的面色古怪。那些府里的侍卫看见这小子穿着一身小白袍子踏月而来,怕是都吓傻了,以为是个倩女小鬼来访……老太傅到底生了个什么儿……女儿啊!
嘶的一声,烛火又被他弹灭了。眼不见为净!
庞何惊奇地瞪大小凤眸,抱住他的手臂:“师父果然厉害,这弹指神功也教教我吧!”
“……”长孙励沉默,而后硬掰开他的十指。
“师父?”
“……这不叫弹指神功。”他有些无奈地下床。
“师父你上哪儿去?”他鸠占鹊巢,绝不轻易放弃这张床。
“我送你回去吧。”
“我可不要!”庞何理所当然地耍起无赖,道,“徒儿睡觉睡到一半,梦见我变成人偶,现在回去,就会再梦到跟人偶成亲,我不要!”
长孙励闻言,心里不免微软,沉吟片刻,最后移过椅子,坐在床前。
“勤之,你……老太傅跟你提过,你……是女孩子吧?”
“提过啊!”庞何不甚在意地说,像只毛虫一般抖进了长孙励的棉被里。果然师父的气味跟他的就是不一样,绝对可以把人偶踢出他的梦里。
“……”长孙励看着她粗鲁难看的动作—黑暗里,至少看不见这小鬼动摇人心的姿色,“你……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嗯,知道啊!”庞何裹着棉被一路滚进床的内侧,然后朝长孙励说道,“师父莫多言,快上床吧!”
“……”长孙励莫名地心头一怒,直接一勾,庞何又滚了回来,棉被把她缠得跟蚕茧一样。
接着,庞何发现自己被扔上了桌面。
“师父?”庞何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不是想睡觉吗?就睡在上头吧。”
“蚕茧”上下弹跳着,跳得桌面摇摆不定:“我不要!我不要!”
“你要乖一点,改明儿个我跟老太傅说一说,让他烧了那些人偶。”
这话一出,“蚕茧”停止动作。
长孙励颇觉奇怪,还以为她会挣扎得再久一些,哪知她现在像只斗败的小毛虫。
黑暗里,她的小脸侧压在桌面,长发如水般顺着桌沿落下。她垂着眼,嘀咕道:“也不用烧啦。反正以后还用得着,不然我一个人住在里头也是很无聊的。”顿了一下,她又大声道,“师父,你要多教我点武功,等我学成后,我就在里头当山大王,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打谁!我爹说,那些人偶都不会武功,很好打赢的!好了!你放下我吧,睡在这种桌上真不舒服,我去跟庞豹他们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走也!
“庞豹?”
“就是我堂哥,他跟庞三睡一块,我去把他们挤下床。”她又发出咯咯的贼笑声,仿佛胜券在握。
长孙励寻思一阵,终于想起老太傅府里有个叫庞豹的小孩。他确定那个庞豹是个男孩……
他深吸一口气。他会知道老太傅有个幼女,是因为他自幼蒙老太傅教诲,长年有所交集,偶然间听老太傅提及有个一出生心肺就不好的小女儿。如果不是这样,只怕他也会以为这是个顽劣的男孩。
老太傅把她当男孩养,就是希望她的命厚实些。老太傅虽不刻意隐瞒,但也从未跟她那些堂兄表弟提过,甚至,朝中的官员也很少有人知道庞府有个小千金。
就算是人人不知,也不该让她跑去跟自家堂兄表弟挤……老太傅教出皇上、雍亲王与他这等人才,照说,家中小孩的气质应该也不差,哪知这庞何简直是个横行霸道的小鬼头!
他可以理解庞何因病而为所欲为,但老太傅何必留一些粗俗的小孩当她模仿的对象?
“师父!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认输了!”“蚕茧”一直弹跳着,砰砰砰地敲响桌面。
长孙励终于捞起她,丢回床上。
她立即挣脱棉被,当蚕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长孙励又替她盖上棉被。
“睡觉。”贵为少年亲王,他这还是第一次给人盖被子。
她闻言,一怔,又露齿而笑:“师父快上床!”
长孙励努力保持镇定,坐在床头:“我这样睡便成。”
“哦?”她吃了一惊,“难道这样能练功?”
“……”他不想理这个小徒弟了。有时候,她是个美丽到令人失神的小丫头,但绝大部分时候她绝对是一个很难搞定的恶徒儿!
他自认修养上佳,如母后性子宽容,也如父皇能纳百川。当日,他纯粹因为她是老太傅之女,又怜惜她长年病着,才动心教她基本功夫。
一年下来,他对她的古怪脾气深感头疼,虽也能体谅她,但内心不免微叹,如果她是个健康且脾气乖顺的人儿,就是个十全十美的小姑娘了。
忽然间,小丫头的动作令长孙励措手不及。
这个小丫头的一双小手抱住他的腰,小身体像是蛇一样在床上滑动,一路滑到他的怀里。她真是个女孩子吗?是他误会了吧!
“看我的吸功大法!”她道。吸吸吸,我吸我再吸,到底吸到了没有?
“哪里来的吸功大法?”他想拨开她又不敢。她瘦小,手骨细得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了,而且,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敢对他这样,亲近得无法无天。
“师父没听过吸功大法?我听庞豹说,女人很可怕的!”她很想张牙舞爪模仿给他看,但她要保持这个姿势看看能不能吸功,“在床上,女人会把男人的功力吸光光!”
“……”
“但他忘了说怎么吸。”她有点沮丧,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内力流进了体内,索性放弃,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这师父,抱起来感觉不错,不像老爹抱起来干巴巴的,很没劲。娘呢,又软又胖,她抱到最后都变成被娘抱了,一点也不好玩,还是抱着师父舒服。舒服啊!
“庞豹几岁了?”他疑声问。
“十五岁了吧。”她又学小老鼠发出咯咯的笑声,“师父也被他骗了吧,他看起来很像是十一二岁。我上次用师父教的方法踹他,竟然踹中了,可见他的功夫已经被吸光光了。”
十五岁!
长孙励心中一凛。十五岁早是个男人了,庞何再跟他混下去,难保将来不会出问题,这小子根本没有自知之明。终于,他长叹一口气:“罢了,你想赖这床就赖吧,以后在自己床上睡不着就来这里睡吧……”来他这里好过她去庞豹那里。
来他这里,总好过她去庞豹那里……这思绪令他一顿,而后他对自己解释着,他至少是个有理性的男子,自然明白其中分寸,而她只是个小孩,所以,她可以来这里。
其余的,就不去深想了。
她嘻嘻一笑,双手抓着他的衣角,闭上眼,有点困但又不是很想睡。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在睡,不管病重或清醒,总是一个人睡。虽然偶尔她爹要小丫鬟陪她睡,但她总能看出那些丫鬟心不甘情不愿的,便一脚踢她们下床了。
她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她们不就是怕她庞何吸了她们的精神吗?哼,要她去吸那些丑丫头她还不屑呢,还是这个师父好,不怕被她吸。
那她就不要吸好了,她也是很有良心的。
“师父啊,我爹说,皇后有孕了耶,接下来,先是雍亲王,然后就轮到你了。根据我的看法,这个师母最好不要太胖,免得把我挤下床,但你不要让她在床上待太久,否则你的武功被吸光就不能教我了。要不,你先把功夫全教给我,我替你打败她!”
长孙励闻言,失笑。
亲事他还没想太多。他与皇上不同,皇上偏美色,后宫佳丽上千,最小的才十五岁……十五岁,才大庞何几岁而已。
也许是承母后性淡,他对美色并不看重。他将目光落在庞何的面上,不得不承认,第一次看见庞何,即使她只是个小孩,即使他性淡,他也无法克制地失了心神。
天朝多贤淑美女,但几乎没有人有庞何这种古灵精怪的妖精美貌。
忽地,他想起,将来若真是有了王妃,恐怕就不便再与庞何接触了,毕竟人言可畏。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眼皮下的眼瞳不停在乱动,显然睡得不太安稳。
他以袖覆住她的双眼,微微笑着,记得母后当年就是这样哄他入睡的。
没想到,如今轮到他哄人了,而且还不是哄自己的小孩。
说起来,他还真像这丫头的父亲。他一手把她教起来,虽然才一年,但觉得已经跟她混得很熟。一个不把他当亲王看的孩子,还能混不熟吗?
她的小手露了出来,他替她把小手拉回被里。她的小手臂细细的、冷冷的,还是虚得很,哪来的活力玩成这样。鼻间有股馨香,他微微一愣,轻轻俯下,在她颈间一嗅。
是女孩子的体香啊……他出神地想着,过了一会儿俊面已是薄红。
她年纪虽小,跟他也不过差个七八岁而已,两人的年龄差距在天朝里算是很正常的,如果……
他面色微变,停止想下去。
这小孩,他可是以兄长、父亲的身份自居。如若她变成他的王妃,他非头疼一辈子不可。
还是让别的男子来头疼吧……床上的人忽然挣扎地发出单音节的呓语声,长孙励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施了重力,连忙放松掌力,让她舒服地睡去。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小老鼠又在掩嘴偷笑,翻墙跑进恭王府。
睡觉睡觉。
最近她很安分,没去恶搞她爹,也没欺压府里的其他人,她很得意,因为她连续两个月没有一天躺在病床上。
师父伟大啊!是她的福星啊!
她东张西望,确定院子里没有人。这一次,院子里有虫鸣蛙叫声,没有别人在黑暗里盯着她的错觉。
她耸耸肩,穿着她的小白袍走向寝楼。她的轻功还很烂,但没有关系,师父的轻功顶呱呱,被他抱着飞来飞去也不错。
她不是正人君子,所以每次进他的房间她都学庞豹自窗爬进去。
才爬到一半,她就听见长孙励说道:“勤之。”
她卡在窗口,惊讶道:“师父还没睡?”真有点可惜,她本预谋跳到师父的身上呢。
“嗯—你要进来了?”
“是啊是啊!”她非常热衷于跟师父玩。可惜十天里有七天他都在宫里,不能天天见到。
“别进来了,反正还要出去。”
她停住:“去哪儿啊?”
“去把你的那些人偶都烧光。”
“咦,不成不成,烧光了的话,万一以后我住进去,找谁玩去?”没人陪她,那多无聊。
“你七老八十岁才住进去,那时也玩不动了,留它们做什么?”
师父这么有信心?那话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她的小嘴噘着,摸着自己的心口。她爹很坦白地跟她说过,这是天生的。
她很明白爹为什么要告诉她,因为,他想要她跟这天生的病症共存。
她就不要啊!她不趁机玩、不趁机闹,时间可是不等她的。
“你不要?那你就回去吧。”
“咦!”她又大叫,“师父说我随时可以来的!”
“男女有别,你进来对你的名声不好。”
她暴怒,就差没暴走了:“师父说话不算话!君子一言九鼎!”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君子,你呢?你是君子吗?”
“我是小人,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她要跳下地,扑上床,哪知嘶的一声,她突然不能动了。
她张大眼:“师父,你又用弹指神功!”难道她跟蜡烛没两样?很容易被弹?
“这是点穴。”
“为什么不教我?”她要把师父点得跟石头一样!
“点穴你不适合学,那是要脱衣物的。”说到最后,那声音竟有些异样。
她呆了呆。她再怎么不计较,也知道女孩的身子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至少,一年前她爬墙正好看见师父半裸练功时,一时兴奋也要学他,最后的结局是被师父吊在树上当大毛虫。
有些事,是师父教了她,她才明白的。男女有别,也是师父天天挂在嘴边的,但、但……她总不希望跟师父分得这么明白!
什么有别?她老爹不也是男的吗?还不是会亲她的脸?她老爹不够男女有别?
下期预告:回忆起小时候跟师父在一起的细节,每个瞬间都让人觉得甜蜜不已,一直被当成男孩子养的庞何,内心的温柔和细腻却在那个瞬间爆发出来。长孙励在外面遇到了庞豹……一向温柔的长孙励为何突然间大怒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