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爱情和亲情同行

韩茹++宁子

表姐丁薇在自己40岁生日的宴会上喝醉了。

那天表姐夫浩南出差去了南京，没有能赶回来。男主人缺席，表姐这场生日宴再盛大，感觉也不算圆满。起初大家都怕她会为此不高兴，但表姐看起来倒并不在意，何况还有他们的女儿，刚刚考上大学的可可在中间插科打诨，一会儿替老爸敬酒，一会儿又展示老爸代送的礼物……无不显示缺席男主人的用心。

所以表姐最后的酒醉，我感觉不正常。在我的记忆中，表姐并不爱喝酒，偶尔小酌，从来没有喝多过，更不会喝到当众失态。没错，表姐失态了，在深深的醉意后，忽然拉住我的手说：“小茹，你记住，婚姻没有你想象得美好，别抱太多幻想，婚姻，只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厌倦到终老……”表姐有些语无伦次，其他客人倒没太听清楚她说些什么，只是都看着她讶异不已。

我赶紧和可可一起把表姐送回了家。进了家门，安置可可去休息后，表姐就吐了酒，为了照顾她，我给老公说了一声，那晚住在了表姐家。半夜的时候，表姐醒了，看着还留在身边的我，有些抱歉。但我想知道的，却是表姐醉酒的原因。

表姐丁薇大我8岁，我们的关系一直非常要好，我知道表姐和表姐夫浩南是大学同学，他们自由恋爱，婚姻关系也一直融洽，我从来没见他们吵架或者拌嘴，他们还一度是亲戚中相敬如宾的楷模，难道，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面对我的疑惑，表姐自嘲地笑了一下：“相敬如宾？是啊，也只剩所谓的相敬如宾了。其实我过生日，他不一定非要出差，只是不想再和我一起相敬如宾给别人看罢了。”

我愕然，看来表姐的婚姻是出了问题，于是我询问究竟。

停顿片刻，表姐幽幽地说：“现在，我和你姐夫，也只是为了可可才继续维持这个家，我们之间，早已没有所谓的爱情了……”

我这才知道，表姐的婚姻原来很早就出了问题。也许是有了女儿可可之后，表姐把太多精力都放到孩子身上，少了和爱人的沟通。也许是在琐碎的烟火生活里，两个人都忘记了好好经营感情。总之，在婚姻归于千篇一律的平淡之后，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彼此的心灵也在不觉间慢慢疏离了。有一天，表姐无意在表姐夫的手机中，看到了表姐夫和一个女子的信息来往……有暧昧的对话，也有知己间的心灵倾诉，频繁而密集。

当时，表姐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婚，可是当天晚上，可可却忽然患了重感冒。夫妻俩只得暂时搁浅了矛盾，一门心思照顾孩子。正是病中无比依赖父母的可可，让表姐动摇了刚刚萌生的离婚念头。表姐夫也向表姐认了错，下了保证。

就这样，两个人把情感的裂痕一起掩埋起来，继续着他们的婚姻。只是，表姐内心却怎么都无法真正原谅表姐夫，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和丈夫睡在一张床上。而表姐夫也自觉有错，在表姐面前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这更加导致了两颗心的疏远和孤独，一年之后，表姐夫又和那个女子重新联络起来……

可表姐却没有再提离婚的事。可可一天天长大，对父母的依赖却从未减少。表姐夫虽感情出轨，对女儿却疼爱如初，也一如既往负担家庭的大部分开销，在人前尤其是亲戚面前，将一个好丈夫形象扮演得滴水不漏……

这就是表姐的婚姻，没有了爱情，却为了他们共同爱着的孩子，依然同床共枕，依然荣辱与共。表姐说：“也许中国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吧，因为在一起走了太久，所以，没有爱情也好，相互失去忠贞也罢，却也成为特殊的亲人，捆绑在一起度光阴。只是有时候，还是觉得很遗憾、很委屈。”说完，表姐无声地哭了。

我默默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并且忽然有一些害怕——在表姐的故事里，我不得不第一次认真审视了自己的婚姻。

我和老公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却也是一见钟情。我们恋爱了两年多后结了婚，如今，刚好是“七年之痒”。光阴之后，平淡在所难免。婚姻的内容也和表姐大致相同，儿子家宝已5岁，而我和老公，回想起来，这些年的话题也几乎都围绕着孩子。对爱情的忽视，似乎是自然而然。这一刻，我忽然也有些记不起来，最后一次和老公一起看电影是哪一天了，而外出旅游，也都是一家三口以孩子为中心。我忘记了已经多久没有对他说我爱你，多久没有对他撒娇，又有多久，没有关注他的工作和心情……而那些，都曾是我们恋爱时最常做的事，现在，都慢慢淹没在婚姻里。我也曾说过“爱情是短暂的，亲情才会坚固和永远”。对此，老公似也认可，但是……我记起来，也有很多次，他用怀念的口吻说“真想念那时候两个人半夜跑很远的路，去南京路街口吃串串香的日子”，或者是半开玩笑地说“老婆，你都快从一个文艺女青年，变成地道的家庭主妇了”，还有一段时间，他工作出了问题，顶着重重压力坚持了许久，人都瘦了一圈，我才察觉端倪，询问他时，他苦笑说：“都过去了，难得你留意到。”

当时都觉是寻常，但此刻当那一幕一幕重新浮现，毫不夸张，那么暖的房间里，我的脊背却出了一层冷汗——或许夫妻之间，平淡成亲人并没有错，但若为此淡忘了爱情，那么表姐的现在，便是我的未来。让爱情和亲情同行，才是维系婚姻最好的方式。

而我的表姐，她这次之所以忽然失态，是因为可可考上大学，即将离开这个家。表姐为此恐慌，她不知道若没有了孩子的维系，她和丈夫之间还能剩下些什么。她的婚姻，该是多么空洞，长久而空洞。而过了今晚，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来，表姐会这样继续她的生活，继续他们空洞的婚姻，以亲人的名义。可是，如表姐含着眼泪对我说的那句话：“对于婚姻来说，爱情是永远不可或缺的，那才是婚姻的灵魂。”

想来，这才是表姐内心无法释怀的伤痛吧。

第二天早上，从表姐家离开后，我给老公打了个电话，我说：“表姐没事了，不过今天我想休个假，你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后，咱们去东区的湖边看锦鲤，好吗？”

电话那端，老公似乎愣怔许久，而他回应的声音，满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