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改改
(沈阳师范大学,辽宁 沈阳 110034)
今年夏天有幸去华东师大学习,并遇到了以研究泰山和华北民间信仰为主的叶涛老师(现任中国社科院的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在聆听了叶老师关于“泰山石敢当”的一番精彩的演讲之后,并加之从小就对“泰山石敢当”耳濡目染熏陶,再仔细查阅资料之后,我决定就泰山石敢当的传说做一些解读,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泰山,东望黄海,西襟黄河,前瞻孔孟故里,背依泉城济南,以五岳独尊的盛名称誉古今,可视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华夏历史文化的缩影。不管是之于中国还是之于世界,它所蕴藏的历史文化价值都是无可限量的。在泰山,道教的影响最大,不管东岳大帝,还是碧霞元君都属于道教系统。有了神就有了故事,故事虽说是后人捏造的,但却起着比人更强有力的说服力,泰山信仰因之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揭开或者说探索面纱背后的事实本质正是本文的任务所在。于是对这些民间故事流变脉络的梳理及对泰山信仰当代定位问题,势必至关重要,但目前研究仍显不足。“泰山石敢当”的民间传说是我们关注的第一步。
关于石敢当的最早文字记录是汉代史游的《急就章》:“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并且于宋代出土了唐代的实物石敢当。依此我们可以看出“石敢当”三个字出现较早,而石敢当与泰山的结合应该更晚一些。明末清初时期泰山石敢当信仰初步形成,随之东岳信仰步入繁盛,于是出现了泰山与石敢当的融合。学界不断有新的发现和观点在更新,后来时任中科院教授的叶涛老师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石敢当和泰山的结合应该提前到明朝才对。之后,在一次去台的机会,在台湾中央研究院看到的金代时期关于泰山石敢当的拓片证明了他的观点,刷新了历史。汉代史游的《急就章》原来是作为小学生的识字课本来用的,所以对于石敢当具体指的是什么还是无从考证的。这是关于“石敢当”最早的记载。在最早‘石敢当信仰’应该是一种“石”崇拜,人们相信自己生活周围的所有的自然现象及自然物也应该拥有与人类相似的生命和意识。这是英国人类学家泰勒在《原始文化》中提出的“万物有灵论”。泰勒认为,就持有原始宗教信仰的人的体会来说,无法感知的神灵比直接感知的对象更为重要。由“万物有灵”衍生出了最初的宗教思维。一旦这种思维在人脑中形成,它周边的事物也便从此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在他们的视野中,无疑庞然大物的泰山肯定是有某种神灵精怪在主宰着,这应该就是最初人们的想法吧!在上古时期,石崇拜早已有之,《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载的关于女娲炼石补天的创世神话炎帝少女化为精卫鸟,衔石填海等传说都是汉民族远古崇石观念的表现。
还有一类“唐太宗被泰山石敢当阻”的传说,一个是汉武帝与泰山石敢当;一个是唐玄宗与泰山石敢当。这类传说大概是受中国自古就有的王室祭山封禅大典,祭五岳被视为天子之礼的影响。泰山在五岳之中,高不如恒山,秀不如衡山,峻远逊于华山,而从古至今却享受着比其他更高的殊荣的原因所在。从这个方面讲,泰山不再是简单的物理意义上的山,而是一座蕴含着无尚政治文化意义的神圣之山。故事是这样叙述的:
“话说,唐太宗去泰山祭拜封禅,却不想,道路被阻,无奈之下只好绕道而行,唐太宗当时说了一句,我作为一国之君,真命天子,向来没有敢当我的道德,却不曾想让泰山石把我挡住了,于是后来就有了“泰山石敢当”这个说法。”
我们知道这则故事虽说不免牵强,确也无从考证。唐是中国历史上的达到鼎盛的朝代之一,尤其是唐太宗时期,史称“贞观之治”。但将泰山信仰传到普通百姓中的功劳还应该归功于宋真宗,但国家颓败,于是宰相想到了一个方法,到泰山进行封禅,以次增加国家的影响力。私下朝廷命令各地方献祥瑞,以此封禅才得以名正言顺的进行。但是泰山在当时普通人是不能随便来祭拜的,祭天只能皇帝来祭,于是各地纷纷兴建宗岳庙,实现祈福的夙愿。因此东岳信仰得到了扩展。东岳是管阴间的,城隍和土地神是属于一个系统,泰山的职能和档次是比这两个更高的。人去世之后,先到土地那里报到,然后被带到城隍哪里,城隍审完之后,再交给东岳大帝,由东岳大帝来定罪。蒲松龄在他的的小说里为我们详尽的阐释了这一事实。所以宋代之后的普及和石敢当的结合,由于石敢当是镇鬼,泰山又镇百鬼,所以在石敢当前面加了一个泰山,叶涛老师认为应该出现在元明之际。大概来说时间上是这样来传的。
现在,我们见到的泰山石敢当,一般是被镶嵌在了墙壁里面,起到震慑邪气,保护人和物的作用。是一种事前设防消除危害的方法。这和我们将要提到的第三种传说相关——驱鬼镇妖型。泰山石敢当民间传说中的角色往往是一些处在阴暗层面的事物,例如:“女人、鬼孽、泰山石敢当”。女人自然不需多说,女人在民间习俗禁忌中一大防,什么不洁、污秽晦气等等都和女人相关。鬼孽这个是不用提的,无非是认为一旦遭到鬼孽的袭扰或附身就会得病,甚至失去生命。泰山石敢当延续下来的意义就是对邪恶的妖魔鬼怪的镇压。弗雷泽在《金枝》中曾明确区分过积极和消极巫术的作用。意思是告诉人们哪些是能做哪些是不能做,怎么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以及可能带来的不好的影响。我们来看看这样一则故事:
有这样一个人,姓石,名敢当。家穷,独门独户,也没人接济,于是不得不靠卖弄文墨占卜算卦而过活。然后就有一户地主家的闺女,得了怪病,请了好多大夫怎么也治不好,估计是被妖精缠住了。听说了他算卦算得准,于是找到了他。石敢当也没多想,就想混口饭吃,于是跟着地主来到了他家。地主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过了几天,石敢当想出了一个办法,然后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妖怪了上钩了。事情果然如石敢当所料,妖精被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那女子的病也渐渐好了。石敢当出名了,各地纷纷来请,他应付不了,就说:“大家以后只要在石头上刻上我的名字,准保妖魔鬼怪不敢来犯。”
这则故事告诉我们,“泰山石敢当信仰”越来越接地气,越来越平民化,被底层民众拿去与自己的当地地理、历史相结合去解释当地人事物的来源和历史。并且还有一则信息就是在这个故事里面,交代了石敢当怎么由一个人演变为一个全国范围的“符号”性质的涵义。但是在这次演讲中,并且在叶涛老师的《泰山石敢当》这本书中已经说明泰山石敢当的地域流传最早的是福建,并不是山东。在这里不必深究。还有一个我们应当注意就是,石敢当的功能扩散,叶涛老师的研究相当精细,不愧为“泰山研究的大师”,泰山石敢当已不仅仅只有镇宅驱邪的作用,治病功能的增加更增添了一些“活力”。这种融合我们可以从传说中略见一斑:
“据说有一个医术高明的针灸先生石敢当,然后家住在泰山附近,于是人称泰山石敢当。据说他医术十分了得,尤其是他手里的那根针,只要让他一扎,既是是千年修炼的狐狸,也顿时现原形而死去。所以附近的人听说之后纷纷在自家附近立一块石碑,刻上“泰山石敢当”几个字,以后再也没收到狐狸的祸害。
以上引用的只是泰山地区的传说,通过这些传说我们能够看到,外来事物在不断地与之发生相互碰撞和交融。文化是流动的,它总是有一个地方产生,然后随之扩散而去,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来作为文化中心地带的地区已不复存在,但是我们总能找到这样一个圈子,围绕中心散播开来,犹如一个个同心圆。
通过对泰山石敢当传说的解读,我们大概能够里出这样一条思路:由最初的山石信仰和泰山信仰的结合,然后是泰山石敢当与石大夫的结合,在一步步的融合过程中,见证了人们认识能力和需要的变化。
第二,这些故事也能够帮助我们找到自己的族群。族群认同是指社会成员对自己族群归属地认知和感情的依附。族群的认同必须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基础上。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文化,各个民族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文化和文明,族群的认同是建立在文化的基础之上的。共同的文化渊源是族群的基石,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具有强凝聚力的群体。无疑泰山石敢当信仰正是起到了这样的纽带作用,遍布五湖四海的“泰山石敢当”,将散布在中国乃至世界上的中华子孙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有力证据。
[1]叶涛.泰山石敢当[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
[2][英]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M].连树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英]詹姆斯·弗雷泽.金枝[M].徐育新译,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
[4]江帆.满足生态与民俗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5]逯慧,张荣良.泰山石敢当传说解读[J].泰山学院学报,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