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
摘要:反事实思维是认知心理学的重要论题。反事实思维既受事件本身与个体人格特征的影响,也影响着个体的归因方式与心理健康。根据反事实思维的理论,若要改善个体的心理健康状况,提高个体的幸福感,需要有效地利用其准备功能和比较效应,方可取得预期的效果。
关键词:认知心理学;反事实思维;影响因素;教育
反事实思维(counterfactual thinking)是个体社会认知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人都曾产生与已发生事件相反的思维活动。反事实思维最初是由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Kahneman和他的同事Tversky在1982年提出的。Saffrey等人(2008)认为,反事实思维作为思维活动的一种认知策略,其最终结果是有益于人的[1]。日常生活中,反事实思维既可以诱发个体产生后悔、内疚等消极情绪,也可以诱发个体出现庆幸的积极情绪。所有的生活事件都会激发反事实思维吗?本文从反事实思维的影响因素出发,探讨其教育意义。
一、影响个体反事实思维产生的因素
研究发现,事件结果的接近性是引发个体反事实思维的重要变量。同时,事实的性质、规范性、做与不做效应以及个体的人格特征等都影响着反事实思维的产生,以上结论后来得到了诸多研究的印证。
(一)生活事件的性质
日常生活中发生的生活事件的性质影响个体发生反事实思维的方向与频率。Graeme等人(2007)的研究证实了上述结论,他们的研究发现负性事件容易产生上行反事实思维,正性事件更容易产生下行反事实思维 [2]。Migulla(1995)的研究也证明,经历挫败的个体更可能产生反事实思维[3]。Sanna等人(1996)在“对考试成绩的反应到字谜游戏”的三个实验中发现,负面结果比正面结果更能激发个体产生反事实思维[4]。
反事实思维是否产生取决于生活事件所引发的情绪情感。与正性的情绪体验相比,消极的情绪情感更容易将人的思维牵引到如何避免这种负面情绪上来,由此想象一个比当前更好的可能情境,从而较易激发反事实思维。Davis等人(1995)对在交通事故中丧失孩子和配偶的人和因猝死而导致孩子死亡的父母进行追踪调查发现,遭遇生活事件产生的负性情绪越强烈,其反事实思维发生的频率就越高[5]。Roese等人(1993)的研究表明,不同性质的生活事件决定了反事实思维的发生[6]。
事件结果的接近与否也是影响反事实思维的重要因素。相对于因10分落榜,因一分之差而与大学无缘的高中生更容易产生上行反事实思维,距离事件目标越近,越容易激发个体产生反事实思维。Meyers-levy等研究者(1992)让被试阅读一篇叙述某人因忘记连续投保而三天后或者六个月后家中失火的材料,研究发现,越接近忘记连续投保日期的被试越容易产生反事实思维[7]。
(二)生活事件的规范性
生活事件的规范性也会影响到个体反事实思维的产生。Kahneman(1982)研究表明了规范性对反事实思维的产生具有决定性作用[8]。在实验中,研究者让被试阅读一篇关于交通事故的文章(主人公在回家路上因车祸身亡),实验材料分两种情境:异常情境和正常情境,前者是主人公回家路线、时间与平时不同,后者是主人公回家时间、路线与平常一样。研究发现,观看异常情境实验材料的被试比观看正常情境材料的被试会产生更多的反事实思维,他们均表现出把事故归于偏离规范或正常的倾向,认为如果主人公回家时间或路线和平时一样可能就不会遭遇车祸。负性事件发生后,个体的思维活动会指向导致结果的无数个前提事件,通过改变其中的某一个前提就可以改变现实的结果。如某人对目前的生存状态感到不满,他可以通过改变他的教育经历(“要是那次没被人打到头,我的成绩就会很好,就能考上大学了……”)从而在心理上改变当前令自己不满的状态。不管“改变”哪一个前提,均会产生同样的结果(“那么,现在我的生活更幸福”)。然而,到底哪一个前提事件会被选中呢?研究发现,前提事件的规范性是影响内容产生的重要因素。Heather和Anthony(2008)的实验研究发现,在虚拟事件中,不规范性会更多地在反事实思维中表现出来[9]。
(三)做与不做效应
在事件中是否采取行动也会影响到反事实思维的产生。Markman等人(2006)的研究发现,投资故事中两位投资者均损失了一千余元,但因转投而导致损失的个体更易产生上行反事实思维 [10]。Guttentag(2004)通过对5岁、7岁、9岁和成人四个不同年龄段的被试进行实验研究,证实了上述结论[11]。研究者认为这种现象可能与人们的归因有关,“做”导致更可能将结果归因于自身的责任,所以引发的情感更加强烈。
也有研究发现,影响反事实思维的不仅仅是“做”或“不做”两个变量,如结果效价就是比较重要的中介变量。Roese等人(1993)的研究发现,结果效价会影响个体在反事实思维时改变的是“做”还是“不做”,个体更倾向于在成功后改变“做”,而在失败后对“不做”加以改变[12]。张洁海(1999)认为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除了在于 “做”与“不做”的概念与其提出概念的内涵完全不同以外,还在于他们研究中只用少量的部分事件去代替分析所有的事件[13]。
(四)易变性与可控性
“易变性”是指事件的前提是否容易发生变化。Kahneman(1982)认为,易变性是反事实思维得以产生的条件[14]。如果反事实在既定事件的条件下不容易被改变,那么,反事实思维也就不容易产生,如个体对四季变化所导致的不良结果则不会产生反事实思维。生活事件的前提是否可控会影响到不同方向反事实思维的产生。相对于不可控的生活事件来说,能够改变的前提较易引发个体的反事实思维,即人们更容易对可以改变的结果在心理上加以改变,从而形成反事实思维。研究者使用“被试下班开车回家,途中被事情所耽搁”的故事材料进行研究发现,个体反事实思维的改变更倾向于关注那些可控的事件(如回家的路上去酒吧喝点酒),而非那些不可控的事实(如交通阻塞)。Markman等(2008)的研究发现,喜欢玩电脑游戏的个体在进行反事实思维时,更倾向于改变他们自认为可以控制的游戏部分[15]。王惠良(2006)使用了股票故事情境研究了不同故事情境下的反事实思维推理对情绪影响的实验研究,结果同样证实了上述结论[16]。
(五)个性特点
面对同样的结果或前提事件,并不是每个个体都会产生反事实思维,人格因素(如自我价值感和态度等)也会影响到反事实思维的产生及其产生方式。人格因素是影响反事实思维产生与否的一个重要变量。Roese等人(1997)的研究表明,高自尊者较易产生下行反事实思维,这可能与这两类人对成功和失败的归因不同有关[17]。McCrea和 Sean(2008)的研究发现自我价值感高者会产生更多的正性情绪,而低自我价值感者则产生更多的负性情绪[18]。Sanna(2000)对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反事实思维特点的研究也发现,乐观主义者比悲观主义者更容易产生下行反事实思维[19]。Niedenthal等人的研究发现,具有不同人格特质的个体在面对同一负性事件时,产生反事实思维的具体内容会有差异[20]。如:具有羞愧偏向的个体更可能考虑他们的个人特质,并且产生指向自我的反事实思维(如要是我是个男孩就好了);内疚偏向的个体更可能关注他们行为的特定方面,从而产生指向特定行为的反事实思维(如要是我表现再好一点就好了)。Boninger等人(1994)的研究发现,对未来关注程度高的个体由于更多地考虑假设性的结果会在将来实现从而会使负面情绪缓解[21]。
个体的一些认知特征(如态度的倾向性)与反事实思维也存在密切的关系。Tetlock等人(2000)探讨态度与反事实思维的关系发现,反事实思维是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态度所影响的[22]。陈俊等人(2007)研究发现,个体的态度倾向性影响反事实思维的方向与结构。研究过程中,关注法律本身的被试,产生的反事实思维更倾向于认为购枪等待的时间应该延长;关注受害人遭遇的被试,产生的反事实思维则更多认为等待时间应缩短[23]。
二、反事实思维研究的教育意义
不同方向的反事实思维,其准备功能也不相同,上行反事实思维比下行反事实思维具有更强的准备功能,相关研究证明了这个结论,上行反事实思维者更愿意在以后的生活中改变生活模式。反事实思维是一种有效的手段。个体会利用反事实思维的准备功能激活更多的自我保护机制,这种激活的自我保护机制可帮助个体以一种更加积极的方式去应对自己目前处境带来的种种伤害,从而达到保护自己的作用。
反事实思维通过比较效应更容易产生,人们总是将已经产生的既定事实与可能的理想化结果或某一参照点进行比较,而感觉对偏离参照点的差异比较敏感,当感觉现实偏离理想结果这一参照点时,反事实思维就会通过比较效应而产生。比较效应在现实生活中是较为常见的。通过比较效应所产生的“差点就拿到一等奖学金了”的上行反事实思维会使个体产生更多的负向情绪(例如后悔或遗憾[24]),而“差点就拿不到奖学金了”的下行反事实思维则引发个体产生更多的正性情绪。日常生活中,利用比较效应促使个体产生下行反事实思维有利于维持个体心理的平衡,保持心理健康。
综上所述,利用反事实思维的特点可以帮助人们维持个体的心理健康。即当个体遭遇负性生活事件时,可以引导个体利用反事实思维的准备功能和比较效应有意识地进行下行反事实思维和减法思维、改变个体看待生活事件的态度,改善当前的情绪状态,提高心理健康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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