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杀手潜伏医学世家

魏斌

听到上海口音的警察在敲门，伍小芬拉了下丈夫贺剑锋，“你不要喊，也不要推警察，他们找的人就是我。”伍小芬含泪将七岁儿子炯炯拉到身边：“以后，你要听爸爸话，妈妈不能陪你了。”

“发……生什么事，警察为什么要找你，你，说……啊。”贺剑锋大叫起来，冲过去，拉住她的手。

12年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2013年10月17日傍晚六点，长相俊秀、33岁的伍小芬从浙江嘉兴市区的住宅内被上海警察带走。伍小芬是小区里公认的好媳妇、好妈妈。伍小芬究竟犯了什么事？12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单纯女迷恋恶人

温柔贤慧好媳妇的伍小芬居然杀过人！虽说警察秘密抓捕，但伍小芬被抓消息很快传遍小区。儿子炯炯问：“爸爸，我妈是杀人犯，是真的吗？”炯炯的爷爷奶奶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医学权威，他们感到天都塌下来了。两人躲着不出门。贺剑锋父亲贺澄致，62岁，知名心血管内科医生;母亲施玉洁，妇科权威。施玉洁捶胸顿足，她说，正是因为她的“疏忽”，才把伍小芬引进家，她对不起儿子！

伍小芬在12年前干了什么？12年前的2001年，21岁伍小芬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两年后，赴广东东莞，在一家电子仪器公司打工。也正是在这里，她遇见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人吕晋东。

吕晋东比伍小芬大七岁，浙江金华人，也算大半个老乡，他还有一妹妹，和伍小芬相仿。吕看伍小芬的一举一动就想到他妹妹。一天傍晚，伍小芬正发愁，第二天老家有好姐妹来看她，而她想好好款待下，却发现钱包不见了。她知道，这是自己丢三落四性格所致。刚好吕晋东叫她出去吃东西，她把丢钱包事说了。吕晋东拍拍伍小芬肩，“这事有我，老乡我帮你，你姐妹来了，也是我老乡，我请客。”听到这，伍小芬泪都掉出来了。很快，两人爱得死去活来。

伍小芬喜欢吕晋东豪爽，吕晋东喜欢伍小芬的恬静与温柔，更喜欢她性格中的随意性，不像很多女孩发脾气没准，说来就来。伍小芬有所不知，吕晋东在老家有短暂婚史，与一老师结婚不到半年，吵架时，他用菜刀把女老师砍伤，离婚。他怕日后有麻烦，便关了电器修理铺来东莞。这些他都没对伍小芬说。吕晋东性格暴躁，下手狠，做事不计后果，疑心特重。

两人在东莞一段时间后，辗转到上海，在朋友介绍下，他们在上海宝山租房，吕晋东给人送水，伍小芬没具体活，偶尔在附近24小时便利店打工，最长时间也只连续做了三个月。

吕晋东想为伍小芬在上海买房，还想买车，但靠送水工作是无法实现的。他不敢重操旧业开电器铺，怕引来同行，再引来警察。

吕晋东想“黑吃黑”。他不打算给伍小芬讲，想一人悄悄搞，有钱了再说。

就在他绞尽脑汁时，“天降神旨”。这天，他路过一小超市，超市女主人在哭：“我家老公太苦了，赚辛苦钱也有人害，他要没了我怎么办！”女主人老公开黑车拉客，晚上出车，被人抢了，人被打伤扔路边，在医院抢救。从这女人的哭喊中，吕晋东想自己也可去抢黑车，黑车司机大多不敢声张，只要不杀人，不怕报警。但现在自己连车也不会开怎么办？

吕回家对伍小芬说，他要学开车，然后开黑车赚钱。他目的明确，抢黑车，卖了钱再买二手车。

夜色凶恶

有一天，吕晋东突然对伍小芬说，他晚上要陪一车友开黑车赚钱。

当晚出师顺利，他一人在漆黑的公路边潜伏。此前，他去观察过，此地距港口近，人不多，黑车司机有几个。他几下就搞定一个司机，捏着尖刀坐上车，对司机说：“我不杀你，我老婆重病，急需钱，你救我急，我以后还。”黑车司机不出声，任凭他搜，搜到3000多元。这是他送水两个月都赚不到的钱。他疯狂了。把司机扔车上，自己回家。凌晨时分，他和伍小芬来到港口附近一大排档，挑了伍小芬最爱吃的烤大鱿鱼、炸大虾。他喝了三瓶啤酒，抱着伍小芬哭：“我们有钱了，老婆，你以后听我的，我赚更多，开黑车怎么啦，也是拿命换的！”

2002年12月21日，寒风、微雨。伍小芬执意要陪吕晋东出车。到这时，吕晋东抢黑车已干了近一年，积攒了钱，到二手市场花5万元买了辆车，边开黑车边寻猎物。

世事难料。凌晨一点，吕晋东发现前面一辆车开很慢，他追上去，知道这是黑车，不过这司机怪，不像载客，好像车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在干什么？”他拍打黑车门，里面一阵惊慌。门开，司机衣衫不整，边上女子在哭。吕晋东一看就明白，黑车司机干黑事不算，还欺负女乘客。他暴怒：“你给我出来，我带她去找人，饶不了你。”

司机被拖下，他和伍小芬上车，年轻女乘客也在车上。他一踩油门开出数里，司机吓蒙了，愣在后面，不敢喊，直跺脚。开到一条大路，他把女乘客放下，把车往家里开。伍小芬问为什么要这样？把车还给人家。“还车？他来，我杀了他。”

一语成谶。就在他把车往家开时，前方出现一人影——黑车司机。黑暗中，他像猛鬼一样扑上来，吕晋东停车，把黑车司机拖上车，停下，他拿出口袋里的刀对着黑车司机大腿猛扎，又从副驾驶室前抽屉拽出一块布，塞进司机嘴里。

后面发生的一切，让吕晋东与伍小芬命运彻底改变。一进房间，吕晋东掏出刀，狠狠扎进司机脖子。后得知，黑车司机名叫骆家祥，31岁，春节要结婚。骆家祥惨叫挣扎时，一旁伍小芬不知哪来力气，抄起一只白布袋套在骆头上。吕晋东趁机在骆身上一通乱刺，骆停止呼吸。

“晋东啊！我们杀人了！”疯狂杀戮之后，伍小芬惊恐万分。吕晋东没吱声，他把骆家祥尸体用报纸盖上，不让伍小芬看，抽烟。深夜，吕晋东把骆碎尸，沉入港区旁的河里。

六天后的早晨五点，港区河道清洁工发现尸块，报警。警方最终确定死者身份，一路排查。12年后锁定吕晋东和伍小芬。处心积虑“潜入”医学权威家

两人在上海青浦、杭州和苏州等地东躲西藏。吕晋东抱着钱进赌场，以此来消除恐惧。骆家祥车子换来4万多元，但这谋财害命钱很快被他输精光。伍小芬每天饱受噩梦折磨，天天夜里梦见骆家祥睁着惊悚眼睛在看她，骆家祥捧着自己流血的头问：“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无冤无仇……”惊恐悔恨让她崩溃。2003年7月，她与吕分手，回嘉兴老家。endprint

爸妈对伍小芬的回家很高兴，伍小芬却整日生活在恐惧中。虽回家，但总感不“安全”。爸妈是老实巴交小镇企业工人，没权势，有朝一日警察上门，也没法为她脱罪。伍小芬想出办法：嫁个有权有势人家，一旦东窗事发，婆家会动关系，保她！

2003年9月，她找到高中同学田军，田大学毕业在当地国土所干事。田介绍伍小芬进国土所做资料员，活不忙收入不多，但足够伍小芬安心。爸妈看伍小芬有了工作，便开始物色对象。伍小芬有自己打算。那事后，她一改做事大大咧咧性格，细心细致，处处提防身边人。

老同学田军说起他家有个邻居，夫妇双方都是医院的，经常见有人登门求办事，礼送不完，田军说他一度感觉自己当时报考的大学错了，该考医学院，以后也会有人来找。田把这想法对邻居说出口，邻居大叔说：“我们算什么啊，我们医院贺教授，那才叫厉害，男的是医院第一把刀，心血管内科主任，上海那边都很有名，上海仁济医院经常请他去会诊，调他去我们医院单位不放人。他老婆是医院妇科第一人，他们家要什么有什么。”邻居大叔又说：“不过他们家最悲剧的，他们儿子不行，在自来水公司，收入不低，靠爸妈关系进的，但儿子27岁，智力不太好，表面看不出，长相不赖，说话嘴唇抖得厉害，迟钝，找不着女孩。”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伍小芬听田这么说，“刷”地站起，她有冲动，觉得有戏。

自此后，伍小芬一下班就上医院，她想结识田军邻居说的医学权威夫妇中一个，并以此再认识他们儿子，最好能嫁给他们儿子，一世无忧。

她开始经常请假，整日去医院守。去得最多的是妇科门诊，甚至会在妇科楼道下“等”。她已听熟了妇科权威的名字——施玉洁，50多岁，学科带头人，也是主任医师。终于等到一天下午，见一位农村妇女，开始有人陪着来看妇科，但那陪的人突然接到电话有急事要离开。她冲过去，笑眯眯地叫了声：“阿姨，我陪你去，我看皮肤科，也在三楼，我们坐电梯上。”农村妇女正发愁没法，眼见从天而降的漂亮女孩来扶她，激动万分。几分钟后，妇科叫号叫到农村妇女，伍小芬跟进。她看到了施玉洁大夫。施玉洁以为伍小芬是陪农村妇女来的家属，热情招呼伍也坐，并叫她给农村妇女倒水喝。农村妇女说：“今天我遇到好人了，大夫这么好，这姑娘也这么好，她不是我女儿，她也是来看病的，她扶我上来帮我找医生，好姑娘。”施玉洁仔细打量伍小芬，忍不住一句：“好姑娘，你长得好看，心也好。我要是有你这个女儿就好了……”伍小芬好激动，回答：“谢谢，我来看皮肤，过敏，秋天会过敏。”

伍小芬说要去边上皮肤科看。施玉洁开口，“别走姑娘，那边排队多，我给你看吧，什么地方过敏，手臂上，没事我给你自己配的药，我也过敏。”看到伍小芬，施内心打鼓，她想打探情况，看这姑娘她马上想到儿子，她认为心地善良姑娘肯定是从乡下上来，不复杂，把儿子介绍给她。城里女孩，儿子绝对驾驭不了。施玉洁甚至想，如果这姑娘有男朋友，就让她介绍一个其他乡下姑娘。

施玉洁边看边和伍小芬聊家常。问到个人问题，伍小芬骗她说，自己高中毕业，读过夜大，没读几月，家里穷。

施玉浩把电话号给伍小芬，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伍小芬出门后没打算马上行动，她抑制不住激动，一口气在街上买了三个冰淇淋吃下，嘴唇发紫，心里却开心啊，想象有一天成为施玉洁唯一媳妇，可享荣华富贵，并可能保住罪恶之身。

伍小芬实施第二步计划，假装与贺剑锋“有缘”。2004年5月，伍小芬一袭红色裙子来到贺剑锋公司，她在楼道里找人，推开贺剑锋办公室，说找XX女同学，贺剑锋说不认识;伍小芬假装借贺办公室电话打，“打通”后说搞错了，女同学在分公司。贺剑锋见女孩进门，岂肯放她走，忙说：“你坐……坐，我给你……倒水。”两人聊天。其间，有几个男生刚好来贺办公室，与贺挤眉弄眼，意思贺艳福不浅，贺更来劲，拼命给伍小芬续水，并说等会儿开车送她回家。

她没要贺剑锋送，自己回。果然她一出门，贺剑锋就迫不及待拨通电话对妈妈说，今天碰到一找错门的姑娘，很不错，懂事有礼貌，长得也好看。施玉洁一听赶紧捂住嘴，听儿子描述，感觉这姑娘就是自己在打听的那位看皮肤科的热心姑娘。施玉洁立即电话贺澄致，说儿子巧遇，并要正式给伍小芬电话，邀请星期六来家，儿子提前认识更好。

一切顺理成章。好媳妇何以成杀人犯

2005年9月，伍小芬和贺剑锋举行婚礼。

尽管婚后贺剑锋很疼爱伍小芬，但伍小芬仍心神不宁，害怕当年案情败露。怎样才能取得这家人认同？这是伍小芬思考最多的问题。伍小芬想到，讨好公婆最关键，同时，尽快生子！

结婚不到一个月，贺剑锋给伍小芬买了件黑色羽绒衣。婆婆看见，埋怨说：“脱了，黑色你穿老气。”伍小芬从此后，把自己所有黑色衣服都收起，哪怕衣服上有一小块黑色布料，都不再穿。

2006年12月，伍小芬生下儿子，五行排出缺火，便取名叫炯炯。她不叫母亲过来，不雇人，她清楚公婆是医生，要干净怕外人来，她坚持自己带，只为婆婆开心。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好几次，婆婆在第二天起床后，得知她前一天晚上在扫地拖地，她不高兴。从贺剑锋嘴里了解到，婆婆听乡下老人说过，半夜扫地拖地会引起夫妻吵架。伍小芬得知这说法，再也不在半夜拖地，改每天早晨干。施玉洁看在眼里甜在心，逢人就说自己儿媳如何能干。贺澄致也满意，有几次去上海和北京做讲学，临行前都是媳妇做准备工作，施玉洁在一旁指挥。

一个夏天晚上，伍小芬重感冒，贺剑锋这个举世无双木讷人，看出伍小芬不舒服，他扇扇子在伍小芬边上守着，不时拿湿毛巾来擦。伍小芬感动。施玉洁过来，口气也正常：“哦，小芬感冒还没好？几点了，空调别开，感冒吹不得，炯炯上我那睡，剑锋明天还有班，我来扇。”伍小芬听到婆婆这话，立即起来，“不用扇的，都去休息，我躺会儿就好。”

伍小芬吓得大气不敢出，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反复揣摩婆婆的话，是否她对自己印象不好了？深夜，伍小芬流着泪抱住贺剑锋说：“你以后忙你的，不要对我太好，我已很满足。”伍小芬如此奇怪的说法，贺剑锋听不懂。

巨大精神压力让伍小芬越来越敏感多疑。每次出门，伍小芬总把头发披下，有时戴一副墨镜或平光眼镜出门。路上有人多看几眼，她会浑身冒冷汗哆嗦。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一边在家里树立好媳妇形象，一边在单位也积极工作，国土所多年来一直没给她转正，她不吭声。国土所组织捐款，她每次比别人捐得多，同时还结对两名贵州六盘水地区贫困女孩，规定每年给贵州女孩寄800元，她却一次性给她们每人寄上6000元。

其实，她和吕晋东有所不知，公安部2011年5月开展“清网行动”，此起命案，一直没离开过公安视线。2011年底，清网行动结束，她虽没被纳入怀疑对象，但此案已被列入公安方面最有希望破获的大案之一。她不知道，因吕晋东一直单身，嗜好赌博的他，在一次输牌时无意中一句话，引起他人警惕，吕说：“你赢牌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一刀砍了你，你信不信？”那人不知吕晋东真的上火了，回敬：“你小子敢！谁砍谁啊，吓唬谁啊！”“老子还真不是吓你，当年我砍人可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你去死吧。”此言一出吕晋东很后悔！正是这句话的传出，最终他被警方盯上。

其实也难怪吕晋东，案发太久，12年，吕晋东和伍小芬内心纠结已渐消，罪恶感亦在渐行渐远。尤其伍小芬，生活里越来越多优越感和安全感把她包围，有时真以为噩梦已慢慢地在远离她而去了……

2013年10月14日，随着躲藏在浙江丽水市遂昌县蔡源乡大蔡口的吕晋东落网，三天后伍小芬也落入法网。

（摘自《检察风云》2014年第2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