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人族裔文化身份建构研究

2015-04-14 12:34吕铁金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所罗门美国黑人族裔

吕铁金

(绥化学院外国语学院,黑龙江绥化152061)

莫里森在她的诸多作品中坚持从非洲族裔美国人的立场出发,思考和探索这个群体的文化身份和安身立命等问题。莫里森的艺术视角总是投向黑人的文化和生活,对于在白人文化主宰下的被抹杀的黑人文化意识和文化身份等表示出空前的关切和思索。正如莫里森本人所言,丰富的非洲宗教文化元素被融入进《所罗门之歌》一书中,使读者对黑人赖以生息繁衍的故乡身临其境。莫里森及其作品的核心都指向“黑色”问题:美国黑人族群应该如何自处,是否应该回归、重建黑人的自我认知、恢复黑人的文化身份等[1](P53—54)。非洲族裔人民的一种世界观就是非洲宗教传统,因为它是非洲族裔人民传统文明的基础和重要组成部分,代表着非洲族裔人民对世界和世俗的各种见解。《所罗门之歌》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杰出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重要代表作。在这部作品中,托尼·莫里森首次以男性为主人公,通过讲述主人公奶娃内心灵魂成长进步的经历展现了在白人主导的文化夹缝中艰难生存的非洲裔美国黑人的种族性及对自身族裔文化的认知。小说中,托尼·莫里森向读者展示了美国黑人对本族裔文化的诉求。莫里森作品中的文化身份研究对美国黑人的族裔文化传承具有重要意义,表现出他们对黑人族裔文化的忧患意识。笔者以托尼·莫里森的《所罗门之歌》为例,从文化身份的内涵、美国黑人族裔文化的缺失、美国黑人族裔文化身份的追寻等几个维度进行了分析。

一、文化身份的内涵

从社会学视角上观察,个体身份不具备构成文化分析的元素,因其只是一种经验。人们对于集体身份感的认同才有力量,才能称为文化分析的首选对象。文化身份是“身份”在概念上的拓展,文化身份的概念更倾向于包含性的分析。在后殖民时期文学领域,文化身份研究是其重要组成部分。社会变革和文化主体性导致了人民对自身身份认同的倾向性。后殖民时期的文学主题只有在动态发展系统中得以确定才能对自己在文学领域中应有的位置准确地定位。身份的形成受种族、阶级和性别等因素的影响。与此同时,特定历史时期的历史和文化、政治语境等因素也对身份认同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

美国黑人文学研究在上世纪70年代得到了空前发展和繁荣,莫里森作为美国“大熔炉”文化中的非洲黑人族裔的杰出代表,呼吁加强黑人文化身份的认同感,以她独特的视角在白人文化占主导的夹缝中探寻黑人文化身份的踪迹。“文化身份”指的是某一特定族群的道德品行和价值观的认同和凝聚,它从文化的维度代表着一个族群意识形态的开化。健全良好的族裔文化是其文化身份建立的先决条件。某一特定族群如何在非本族裔的传统居住地保持自身文化占有一席之地是文化身份研究的关键问题。通常情况下,文化身份被认为是衡量某一族群的根本标志,它象征一个群体的根本特征。在当今多元化的价值观社会中,保持自身民族的文化身份是十分必要的。在多民族社会中,人们对文化身份的认同问题尤为关注。文化身份是一个族群的精神内核,同时又以精神境界中的一个显著标志而存在。

二、美国黑人族裔文化的迷失

20世纪中期以前,美国文学的发展历程与其殖民化过程是同步的,白人以殖民者的身份在整个社会意识形态领域中享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这样黑人文学也就处于游离于主流文化边缘的境地[2](P61—62)。《所罗门之歌》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对文化身份和归属的困惑,而这个主题直接源于主人公奶娃在现实生活中的感受和遭遇。《所罗门之歌》的故事情节紧紧围绕着黑人民族文化传统的继承和美国黑人家庭生活中的两性关系这两个相互联接、相互依赖的主题徐徐展开,步步深入[3](P76—78)。奶娃身处美国白人主流文化和遥远的非洲裔传统文化的夹缝中,他无法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进行选择,一个直接原因就是家庭文化氛围对他的无声影响。奶娃的父亲已经被白人主流文化完全同化了,找不到本属于自己的非洲族裔文化身份。父亲在奶娃很小的时候就将白人价值观念灌输给他,使奶娃的头脑中缺失了民族和民族文化的概念。奶娃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应该说,奶娃的个人问题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它集中反映了后殖民主义时期整个非洲族裔美国人的群体意识是什么。

麦克·戴德是《所罗门之歌》中重要的人物角色之一。戴德不知道如何定位自己的文化身份,他违背自己的兴趣,抑制自己的本性并且忽视黑人族裔文化,最终被白人主流文化同化了。戴德即使是黑人族裔中最富有的人,也只能游走于白人主流文化的边缘,无法和白人抗衡。白人主流文化的价值观之一就是白人至上,认为黑人生来就是低贱卑微的。因此,同化为白人文化价值观与戴德本人对其个人文化身份的摒弃是他的悲剧所在。起初,戴德对自己的黑人族裔文化身份是认同的,后来的一系列变故使他对黑人族裔文化产生了疏离感,从而不情愿主动认同自己的黑人文化身份。戴德将白人社会的主流文化内化为自己的文化进行认同,却得不到白人文化的认可。戴德与自己的黑人同胞不能融洽地相处,使自己处于众叛亲离的孤立境况中,他变得冷酷无情,行为异常变态,已经成了“白人的他者”和“黑人的他者”。戴德认为财富才能产生幸福感,所以变得惟利是图和冷酷无情。他的所作所为被白人种族主义者正中下怀,白人种族主义者妄想对黑人意识形态有效地掌控在白人自己手中,只有这样才能使黑人永远对自己的劣等地位逆来顺受,然后唆使非洲族裔美国人迫不得已地加入到白人种族主义者对自己的伤害行动中来。

在《所罗门之歌》中,托尼·莫里森展示了三类美国黑人的文化身份的认同态度。以麦肯·戴德为代表的中产阶级黑人被白人主流文化所同化,从而迷失了自己作为黑人的文化身份。以吉他为代表的黑人激进主义者采取了极端方式反抗白人文化的侵蚀,但是事与愿违,他们没能达到目的反而与美国黑人族裔文化之根渐行渐远。与前两者不同,主人公奶娃在经历了文化身份的迷失之后最终回归了美国黑人族裔文化之根,实现了对自身文化身份的认同。奶娃的父亲麦肯·戴德是现代美国社会中富裕起来的黑人中产阶级的代表。麦肯凭借其随机应变的头脑和投机倒把的本领成为了出租廉价房屋的投机商人。麦肯认为应用自己的财产反过来去掌握别人的财产,这样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同时去操控别人的命运。麦肯的人生信条就是最大限度地不择手段地攫取财富。麦肯为了租金而把付不起房租的佃户赶出了家门。他为了财产而娶了当地最有名望的医生女儿露丝为妻。除了肤色上残留的黑人种族痕迹之外,麦肯完全具备了白人资产阶级的各种特征,变成了白人资产阶级般的赚钱机器。随人得到了物质上的满足,麦肯的精神世界以贪婪、冷漠、多疑和自私为特征而发生了严重扭曲。他竟然为了一袋黄金而和妹妹彼拉多而行同路人,他变得更加残酷无情和贪婪自私。麦肯铁石心肠,惟利是图,在无意中自觉地被白人文化信仰的价值观所同化。以拜金主义为信仰,以白人主流文化为导向,像白人那样压榨自己的黑人同胞。麦肯在精神上背离了非洲黑人族裔文化身份,疏远了黑人族裔文化传统,已然忘记了自己身体中还留存有黑人祖先的血液,失去了自己应有的文化身份的认同感,完全迷失了自己的黑人文化身份。

三、美国黑人族裔文化身份的回归

随着非洲族裔美国人的文化、经济地位的改善,加之后殖民主义时期种族歧视略微减弱,非洲族裔美国作家开始觉醒,逐渐有了自主和自由的想法,他们试图从边缘开始寻找非洲族裔传统文化之根。美国的西方思想体系处于垄断地位,崇尚强权政治,排他性倾向在其文化结构中占主导地位,种族主义中存在的仇恨和侵略不容否认,但白人认为种族的文化是最先进的文化,对白人的主流文化进行标榜和推行,并且以自己种族的文化标准对其他族裔文化进行衡量和判定。

美国白人种族文化对于非洲族裔美国黑人来说是一种强势话语,参与到社会活动中的黑人男性会潜意识地对主体文化进行模仿和应用,他们运用主流行文化视角进行审视和用此标准对事物进行批判性的可能性会更大,即部分黑人认同美国白人种族文化,对待和解决问题会套用白人种族审视事物的标准。过去式黑人文化精粹的宝库,只有回归过去才能找到黑人灵魂的寄托[4](P54—56)。莫里森在《所罗门之歌》中描述了非洲黑人族裔文化所面临的险恶处境,也昭示了莫里森本人敢于担当的勇气和拯救黑人族裔传统文化的决心。《所罗门之歌》是唯一一部以男性为主人公的莫里森作品,而女性实际上也是与政治性和民族性密不可分的一个群体。莫里森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细腻的语体向我们呈现了女性在后殖民主义时期白人占主导地位的美国的命运。因此,女性的成长历程尤其是处于文化边缘的黑人女性的命运也是莫里森关注的焦点,即使在像《所罗门之歌》这样的以男性为主要角色的小说中,女性仍然是小说中的灵魂人物。男主人公奶娃是在女性派拉特的正确引导下逐渐成长起来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女性是男性的救星,在那样一个风雨如晦的年代,男性在文化身份和反抗意识等方面的觉醒离不开女性的引导,离不开女性的支持。黑人男性必须向黑人女性学习,才能取得进步。派拉特在表现出家庭责任心的同时,还保持了两项重要的黑人文化传统,即黑人社区责任感和黑人音乐传统。派拉特是主人公奶娃的精神导师,在她的正确教育引导下,奶娃最终认同了自己的黑人族裔文化身份,让奶娃找回了迷失了的自我。

过去式黑人文化精粹的宝库,只有回归过去才能找到黑人灵魂的寄托。奶娃家境殷实,衣食无忧,是个毫无责任心,自私自利的纨绔子弟。金钱和政治都不能够引起奶娃的兴趣,他本身又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奶娃接受了白人的价值观和文化传统,却对黑人族裔文化全然不知。奶娃总是对自己的黑人文化身份感到莫名的惆怅,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没有机会和动力去培养自己的美国非洲黑人族裔文化身份,因而奶娃成为了游走于黑白两种文化之间的边缘人。奶娃起初是白人文化价值观的代言人,从内而外无不显示着白人文化的取向。奶娃与父亲一样,鄙视自己的黑人同胞同时又被自己的同胞所唾弃。尽管如此,他也无法融入白人的主流社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作为一个美国非洲族裔黑人,此时的奶娃还未意识到自己黑人文化身份的缺失。与父亲麦麦肯冷酷无情的拜金主义和吉他极端的复仇方式不同,奶娃的文化身份的回归更具传奇色彩,转变积极向上。奶娃在姑妈派拉特的引导下,开始了寻根的南方之行,从而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家族历史,并最终认同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幸运的是,奶娃的姑妈派拉特用自己的正能量影响了奶娃的一生,是他的命运自此出现了转机。奶娃南方之行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寻找金子和逃避责任,但最终“无心插柳柳成荫”,南方之行成了他寻根问祖的历程。奶娃到了黑人祖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开始真正了解非洲族裔文化传统的内涵和精髓。奶娃与当地人的冲突不可避免。从表面现象来看,这场冲突是两种处于极端经济地位的黑人之间的冲突,实则为非洲族裔黑人文化与以奶娃为代表的“内白外黑”的信奉白人种族价值观和文化之间的尖锐对立。

派拉特把家族的歌曲、黑人文化传统及其祖先的故事都讲授给了奶娃,使奶娃了解了自己家族的成长史。奶娃开始为黑人祖先感到骄傲,从而找到了自己民族文化的根。为了寻找与派拉特有关的那袋黄金,奶娃决心去南方寻金。第一站停留在了丹维尔,通过与当地黑人的接触和交流,奶娃了解了家族的源头,体会到了黑人民族独有的精神内涵。一方面,奶娃没能实现他南下寻金的目的。另一方面,他却经历了一次黑人文化传统的启蒙,逐渐地融入了黑人族裔文化的根基。奶娃精神上的洗礼在沙里马这个地方得以实现。奶娃在经历了打架、狩猎等考验之后,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自负和冷漠,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奶娃从自私贪婪、爱慕虚荣的老路中走了出来,开始了追求精神新风尚的生活。

主人公奶娃经过派拉特的正确教育,在自己的一系列经历中,重新对非洲族裔文化身份实现了自我认同,奶娃的文化身份迷失——回归的经历告诉我们,非洲族裔美国人渴望重新获得自己本族裔的传统文化身份的话,应该首先改变态度和价值观,从而融入到黑人族裔文化之根中。应该说,莫里森为弘扬民族文化、争取黑人话语权和摆脱文化认同危机方面作了积极努力和不懈追求。[5](P119—120)

四、结语

《所罗门之歌》是一部可歌可泣的作品,它表明了非洲裔黑人只有认同自己本族裔的文化身份,才能实现精神上的洗礼与重生。随着社会交往的日益扩大,被种族的差异性所标签的各种族以共同发展为目标,逐渐形成各自种族所特有的文化身份。《所罗门之歌》向读者展现了非洲族裔美国人游离于白人种族文化边缘的尴尬和悲惨境遇。黑人虽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但对未来的生活却充满憧憬。奶娃的波折经历展现了非洲族裔美国黑人只有坚持和继承本族裔的传统文化才能在白人种族主宰的社会中获得自身的文化身份,才能获得精神生活健康自由的发展。

[1]庞敬春.莫里森作品文化身份的现代性研究[J].芒种,2013(10):53-54.

[2]吕铁金.试析托尼·莫里森的创作心态—对黑人文化身份的建构[J].佳木斯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31(4):61 -62.

[3]甘振翎.民族文化的生存与两性关系的协调—托尼·莫里森和她的《所罗门之歌》[J].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3):76-78.

[4]朱新福.托尼·莫里森的族裔文化语境[J].外国文学研究,2004(5):54-56.

[5]孙静波.托尼·莫里森小说中的非洲文化元素[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25(3):119-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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