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芳
(哈尔滨商业大学 外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150028)
语言类型不同,语系相迥,势必会凸显出各自不同的语言特征及跨语种差异。然而,在各语言中普遍存在的规律是:对于语言主体句的建构,几乎都是围绕或直接就是由谓语动词生成实现的。动词在时态、语态和语气形式上都存在着万般变化。语态是关乎动词所表达的状态抑或行动,尤为重要。英语逻辑性极强,其动词就语态分类实际为三种而非普遍认为的二种:主动、被动和中动语态。对于后者,中国ESL学习者所知寥寥。
“中动”描述最初是指古希腊语中动词的一种形式,用来表示介乎“主、被动”间的一种“中间活动”的概念语态,属于异域舶来品。有着独一无二的形义,且二者相互匹配,德、英、法等语言中普遍存在。在市场营销、经贸实务、文学作品中等大量被使用。当前,作为多语言共存的极具经济价值的动词特殊构式,它被语言学界竞相研究。
对其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成语言学领域。研究对象主要是以英语为代表的印欧语系语言。广泛认可的定义为:作为一种构式,中动结构特指具有“NPV(RPW)+Adv.”结构类型的形式,句子的谓语(动词)是以简单形态主动形式来显现,动作或者行为的主语为事件的被动参与者而非动作或行为的直接发出者。句式中通常会含有副词/副词性短语充当句子动词补足语[1]。
在生成语法理论前提下,不同语言特征被认为具有跨语言的普遍性,这使英汉对比研究成为可能。特别是中国语言学界,更是自然地将跨语言比较研究聚焦在汉语所谓“中动结构式”的大规模研究上。但此研究的关键问题在于:针对中动结构的研究,竟然存在着绝大部分研究者仅简单地从语言类型上所具有的“动词型”这一特性便直接推导出英语中动结构构式“完全对等”地存在于汉语的结论,值得商榷。而后续的许多语言研究论述、理论和观点的阐述和展开都是直接基于此假设[2],更值得引起关注。
中动结构是否是英汉语言中存在的共性特征?由于其在现实语用中的复杂句法(见图1)、丰富词汇以及词义关系,具有很大的理解和研析困难。
图1 中动结构式与英语动词语法结构式的关系图解
“中动结构”实句海量,即使在同一语言中,跨语言间的句式变化多元而迥然不同。当前的研究角度主要聚焦于研析涵盖有具体事件、“论元信息”结构等相关理论,纷繁复杂。而现已实施的绝大多数研究还没有足够统一而明晰的“中动句式”界定,造成研究标准难于一致,无法借鉴。再者,针对此句式的理论观点诠释也是完全相互孤立割裂的,对该句式的研习造成极大的认识、辨析困扰。
进行语言异同点比较,语言类型学是成功比析的不二选择。要明确中动结构在英汉中的共性和个性,并统一评判标准,须以此作为跨语言比较研究的视角。众所周知,作为基于先进计算机技术科学取样并分类加工的电子信息化文本库,语料库具有语料海量真实、广度深度和可信度高、检索集成全面便捷的优势,有效地克服了以往研究中语料多数源于主观选择样本的片面局限,有助于对结构在真实语境下的实际运用状况形成更充分地把握和考量。
本文中英语语料库使用的是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COCA),它是当今世界最大的英语在线语料库。汉语语料库最终确定为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Center for Chinese Linguistics,CCL),二者极具权威性。
综合上文中动结构定义及Vendler活动、达成、实现和状态动词分类[3],并基于本文探讨重心是集中在典型中动结构,即特指不涵盖“施事”短语,只是以“受事”充当句子主语、谓语直接由动作或表行为动词构成的句式结构条件为前提[4],得到:在英语中动中通常含有一个副词作为补足语,即句式结构为[主语+动词 well]和[主语+动词easily]。因此,依据操作指示,将{[nn*][vv*]well}同{[nn*][vv*]easily}作为限定候选检索项代入COCA[5]中进行检索,分别得到了{[nn*][vv*]well}3 579个和{[nn*][vv*]easily}705个语料实句。中动结构动词有明确的选择限制[6]。结合Vender强调只有活动和达成类动词可出现在中动结构式中的理论[7],经过大量人工筛选,二次检索整理,最终成功获得180项英语中动结构。其中,语料例句主语的语义性质涵盖:受动者(177项)、用具(2项)、地点(1项)三类。使用语料库数据化集成获得的最关键意义是:可省时省力、科学快捷地锁定adjust(改变)、cut(剪切)、play(玩耍)、read(阅读)、sell(卖销)和write(书写)等在内的英语中动动词69个。
目前,为数众多的语言学者都赞同汉语句式[NP V+起来]是典型的汉语中动结构的论点[8]。因此,在认真整理COCA真实语料数据后,“改起来、切起来、玩起来、读起来、卖起来和写起来”等相对应的汉语表述自然地被确定,并全部被代入CCL[9]进行针对性探究检索,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CCL中汉语“V+起来”选定表达式检索结果
从表1了解到:“读起来”是6个句式中最具代表性的对比语料涵盖表达,同时也一并检索了“看起来”(7 159项)和“做起来”(639项),但在 COCA中,由于超过1千万次以上的动词即被省略,无从检索二者所对应的动词语料(look和do),从而无法实现比较二者在英语和汉语中的情况。英语“read”一词,不仅在英语语料库中的真实语料数量极其丰富,同时,作为英语动词,它的动词事态变化也是特例:一般、过去及过去完成时态形式完全相同,该特质可在比较过程中排除众多干扰项,相对来说大大简化比较工作,减少错误概率。经过严谨地分析论证,最终确定并将检索得到的汉语“读起来”语料句式和英语“read”中动句进行比较,力求在判断标准相一致的前提条件下,探求中动结构在英汉中的关联性。
确定对比对象可行检索的“切入点”是本项研究的重要关键点之一,工作量及确定难度大,但直接关乎本次研究的客观、科学和可行性。
经过对340实句汉语“读起来”句式类型与658实句英语“read”中动结构类型系统一致性的比较,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汉语“读起来”句式类型与英语“read”中动结构类型系统一致性比较
通过对2个选定语料库中340个汉语“V+读起来”句式及英语658个“read”中动结构类型重点确定特例比较分析,总结如下:
1)在汉语典型“V+读起来”句式中,确实存在众多介词短语和英语“中动句式”相类似的句式结构特质。二者具有句式相近特性,但在比重上,汉语中该类型要远远大于英语相应句式。
2)汉语“V+读起来”中实际存在着大量的形容词短语句式,多达150个实例,是形式表达的主体,与英语中动句相近,在系统上具有相似性,但在汉语表达中,该类型的使用频率则远大于英语相应句式,同时,汉语句式中使用了海量的形容词[10]。
3)汉语“V+读起来”句子中存在着数量巨大的动宾短语句式和主谓结构句,而在接受解析的英语中动句中是绝对不存在相近似的句式,在系统层面上,二者绝对不具有相同点,因此,汉语句式中该类型与英语中动结构绝对是不相关的[11]。
通过对COCA和CCL的选择和应用,借助当代先进计算机技术,立足大数据平台,成功地对英语中动结构和汉语相关结构句式进行了基于海量真实语料数据的科学对比分析,虽然由于二种语言本身的丰富性决定了绝不可能对所有语料形式进行穷尽式的检索、分析和比较,但对比以往只能够依靠研究者的自发单向数据选择更具有广泛性和权威性,研究结果真实可信。
通过本次较为全面地检索、集成加工海量大数据,进一步明确了汉语中典型“V+起来”句式绝对不是如众多舆论所认同的那样:是英语中动结构句在汉语中的完全对应形式。严谨地讲,汉语作为一种涵盖丰富的语言,它们只有一小部分在形式上与英语的句式类型相近似,汉语语言的主体部分与英语只是部分关联或者是毫无联系可言。该对比研究证实了按照语言类型划分,在人类表达思维意图的时候,相对英语等名词型语言而论,汉语更多地是通过大量动词/动词性短语的使用来达到语用目的[12],其动词活跃性远远高于英语。类型语言学中跨语言比较研究的标准早已明确:跨语言比较,对于受研语言,其二者在意义和形式上需实现同时结合原则,基于该标准,汉英二者并非完全正相关。做为特殊语言形式,中动结构式的句法功用主要体现于:它从属于动态而非静态范畴,具体体现动词(动作或行为)的及物性特征。英汉动词在各自语言中所起到的作用迥然,因此,需通过具体分析汉语中的“类中动句”结构,将重点放在关注英汉二种语言在句法、语用含义、认知阐述等方面的现实差异化,切实实现符合英汉语言规律与特征的有效比对研究。依据Croft(1991)[13]研究:在世界语言中,绝对不存在一种普遍构式,但确实存在有普遍的语义关系。因此,虽然没有一个完全固定的句式存在,但汉语完全可以表达英语中动结构句式的语义。
首先,通过针对语料库信息化集成实验测试与分析,进一步印证:广义句法的构成是客观现实关系投射在句法之中。每个句法结构都是有依据而非主观臆造的。殷树林、杨晓军、严辰松等学者分别围绕着认知语言学研究视角[14]、“形式句法”与“语义指象”分析角度[15],剖析区分的汉语中典型动词+“起来”句型与英语中动结构句式“相近”结构间巨大差异,在本文中也同样得到体现。他们坚持认为何文忠、徐盛桓、古川裕等学者持有汉英“中动结构”具有“同质同型”性论点的“汉语肯定中动结构句式论”绝对是人为主观强行比附英语句式的牵强结果,汉语中是绝对不存在有中动结构句式的[16]。通过本次研究印证:“汉语中动结构肯定论”论点不成立。
其次,从语料库大量的实际语料中发现:中动结构存在巨大的语言应用经济价值,中动结构句式在商业广告中和对外贸易实务交流中使用频繁,学习并巧妙应用,势必会促进英语语言习得和促进商品推广。
最后,Krashen(1998)认为提供更多的可理解性输入是语言习得的有效策略[17]。而据 Merrill Swain(1985)可理解输出假设理论阐述,更进一步理解到:二种语言习得学习者语言交际能力,包括语法能力在内,其它方面不能达到母语水平的根本原因之一是由于缺乏目标语语言输出的机会,即“意义协商”机会匮乏所导致的。准确语言形式习得必须是对语言形式不断地“确定,清晰和修正”方能获得[18]。在今后大学英语教学实践中,应注意加大对习得者英语中动结构句输入“浸入式”学习,增加习得者练习和考察机会。有效习得与语言的熟练程度有关,通过不断输出达到最终掌握英语中动结构用法的教学目的。
基于语料库的大数据化集成研究可以有效地帮助语言应用与对比研究,弥补并突破了在研究分析确定语言语料过程中语料占有量及真实性局限。该研究结果也再次印证了刘芳(2014)的观点:虽然汉语完全可以充分表达“中动句”的内涵、意义与交流功能,但在汉语语言中,绝对并不真正存在着一个固定的、完全独立的句子构式来契合、对应英语“中动句”[19]。该类研究方法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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