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生
(宜兴 214221)
几百年的紫砂历史中,清代康熙年间的陈鸣远力变明代末期筋纹器型为自然形体,制作出了“瓜形壶”、“莲子壶”、“束柴三友壶”、“松段壶”、“梅干壶”、“蚕桑壶” 等等经典款式,为花器的崛起奠定了基础,但是陈鸣远作为花器宗师,多制果类器型,装饰题材极少涉及鲜花。到近代,蒋蓉在花类紫砂壶器上的苦心钻研,才使得该类紫砂壶有了更多器型的创新。
蒋蓉早年便在上海制作仿古紫砂器,尤以陈鸣远的紫砂器最多。解放后,创作了一大批花器,其代表作有“荷花壶”、“牡丹壶”、“芒果壶”、“南瓜壶”、“莲藕酒具”、“蛤蟆捕虫水盂”及“荸荠壶”等,其它紫砂雅玩更是不计其数。蒋蓉大师1956年自己设计制作了“牡丹壶”(见图1),此作堪称经典,其风姿塑造极其讲究形神兼备,以高超的艺术表现手法,赋予紫砂出众的艺术表现力与感染力,让人们在欣赏它的时候,有动心、动容的情愫在其中。
图1 牡丹壶
牡丹品种繁多、形大艳美、雍容华贵,有“国色天香”之誉;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富丽堂皇,又有“花中之王”的美称。唐代刘禹锡有诗曰:“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但如果简单地把“牡丹壶”作为一件花器作品来看,我们又难免把蒋蓉大师的人格魅力给忽略了。据《事物纪原》记载:“武后诏游后苑,百花俱开,牡丹独迟,遂贬于洛阳”。说的是武则天在一个隆冬大雪飘舞的日子,在长安游后苑时曾命百花同时开放,以助她的酒兴。百花慑于武则天的权势都违时开放了,唯牡丹仍干枝枯叶,傲然挺立。武则天大怒,把牡丹贬到了洛阳。牡丹冠于天下,其高艳风骨、不畏强暴亦是蒋蓉的性情。
在创作“牡丹壶”前,蒋蓉深入观察牡丹花的绰约风姿,并参考了国画家于非的双钩牡丹,作品以大红牡丹花朵为壶身,花蕊侧瓣开出嵌盖,使之天衣无缝;茎顶生叶,茎下接干,分瓣老梗新枝作壶把;牡丹嫩叶为壶嘴;整个枝叶为壶底烘托出整体器韵的风姿,使得“牡丹壶”成为一款不落旧蹊、风采绝伦的经典花器。但如果“牡丹壶”只是单纯地仿生,那只能归于雕塑的概念。紫砂艺术是讲究实用性的,所以提拿之间见其风雅的同时,还需要有使用过程中的舒适度。蒋蓉大师巧妙地把牡丹花瓣层层附着于壶的正面,其含苞之态亦见艳丽之美,万物的生长总是慢的,但又是快的,就像“牡丹壶”,你初看它是含苞之形,指顾之间我们却又能想象出它已呈怒放之态了。花瓣的层次感十分强烈,其花瓣之形烘托出牡丹的高艳,并以彩蝶为壶钮,牡丹之香跃然于壶上,其器似静似动,韵致自眼眸之中慢慢晕染;把花蕊居于壶盖之下,其视觉中心处于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位置,有点睛之妙用;壶把处以枝、芽、茎三处层次分明地展现,其结合宛若天成,不显突兀却十分见天趣,让目光所不及藏于一隅,让壶体的细腻尤显突出;牡丹叶子从壶嘴、壶底蔓延至壶体反面,其叶所占壶的比例虽高,却把牡丹的娇美渲染得更为精致,完美地衬托出了整件作品的风致。初见便露其心,触摸方见风华,这正是“牡丹壶”的造型之妙。
在制作上,使用了红泥、墨绿泥、金黄段泥、黑泥以及紫泥等,把这些泥料相应地运用到“牡丹壶”的各个部件,其色、其韵、其型、其意都得到完美的融合。各色紫砂泥料各塑其型,使得作品的颜色更为艳丽,把牡丹的美塑造得栩栩如生,在泥料的运用上采用细腻的技法去把握好每一部件的造型特点。用这些泥料制作,在把玩、品赏之时,方入眼眸见其雅韵。等养以多时,待其形成包浆之后,其色泽更为亮润,花色之艳丽犹如鸡血石之质感;枝叶翠色欲流,仿似摇曳于风中,唯见生机一片。所以要想制作一把经典的”牡丹壶”,除了做工与造型需要相当精妙之外,更需要上乘的好泥与精准的配泥技巧与色彩运用,这样才能使作品更具格韵,令人不忘其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制作“牡丹壶”之前须心存美好,才能让紫砂泥被唤醒,受艺术感召随手成型、随心成韵,才能呈现出“岁月静好,安之若素”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