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国立第六中学的抗战文化活动

2015-04-11 10:42:47邬冬梅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对外汉语学院四川绵阳621050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壁报读书会抗战

汪 恩,邬冬梅(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对外汉语学院,四川 绵阳 621050)

民国国立第六中学的抗战文化活动

汪恩,邬冬梅
(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对外汉语学院,四川绵阳621050)

国立中学是抗战期间国民政府为保护、救济中等教育而创设的,共有三十余所,国立第六中学就是其中之一。它广泛收容山东学子,几易校址,由泰安而许昌,继而转湖北郧阳,最后辗转定校于四川绵阳和德阳,直到抗战胜利后复员回鲁。文章旨在考察国立六中在此背景下的抗战文化活动,并对其现实作用和文化历史功绩做出客观评价。

国立六中;抗战文化;文艺活动

1937年“七·七”事件爆发,随后日寇对我国华北、华中、华东、华南相继侵犯,广大东部地区相继沦陷。为在战火中保存教育有生力量,山东省教育厅秘电省属各县教育科及各中学校长,动员本省所有中学的教员和学生南下河南许昌。自此,原山东省立高中、省立一中、省立二中、省立六中、私立济南齐光中学和省立一师、四师等校拉开了西进的搬迁帷幕。四川地处内陆,遭受战火炮灰洗劫的几率小,因此成为战时教育大后方,为漂泊在路上的学生及教员提供了安身立足之地。

流亡师生主要经历了五个阶段:先经山东泰安①(1937年10月16日)转至河南许昌②(1938年春节前后)和赊旗镇③(1938年3月),随后到达湖北郧阳④(1938年5月),最后于1939年1月在四川绵阳和德阳落脚。[1]初定名国立山东中学,后改为国立第六中学,设有一个校本部⑤(位于绵阳)和四个分校⑥(分别位于梓潼、德阳、辛店子、罗江)。1945年9月国民政府教育部下达了停办国立中学的决定,至1947年暑期结束学校复员回鲁,国立六中正式退隐历史舞台。

尽管沿途物质条件匮乏,南下师生以被当凳、以膝当桌,但从不曾放弃抗日救亡运动的宣传。其中由于校长孙维岳以及李广田、瞿亚先、陈翔鹤等进步教员的带动,相比六中另外四个学校,四分校的民主气息更为浓厚,抗战文化活动宣传也更为丰富。这些抗战文化活动的开展极大地鼓舞了师生及沿途百姓保家卫国的意志,是中国抗日战争文化史中的瑰宝。

1 国立第六中学名师抗战文化活动

1.1李广田

1.1.1.摒弃晦调风格突转

作为济南山东省立第一中学的国文教员,1938年初李广田与来自山东各地的流亡师生一同南下。路途艰险,物资贫乏,前行无车马、渡江靠推船,加之天灾人祸,妇孺乞丐沿街而行,处处可见弃婴和为野狗所啃食的骸骨。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在流亡师生们那原先就苦不堪言的心湖上撒上了寒霜。但这些都没有打倒李广田,他不仅沿途对学生宣传积极抗日的思想、领导学生出演街头剧,给当地的民众带来视野和思想的开拓,并化悲痛为源泉,风格突转写出了了众多佳作。

纵观李广田的诗歌创作,流亡及之后阶段的诗风行文与先前差异甚大。1931年李广田在北大外语系主修英国文学,同时涉猎法文和日文,因此很大程度上受当时的西方颓废派和象征派的影响,如早期于1930年2月27日发表于《华北日报》副刊上的《寂寞》[2]4:“我常是抬起头儿/怅望着灰色的四壁/屋角里织满了蛛丝/--生命啊/已经是如此!”淡淡的苍茫感和颓废感展现了知识分子阶级找不到方向和道路的苦闷心境。又如《地之子》[3]132:“……我是生自土中/来自田间的,这大地,我的母亲/我对她有着作为人子的深情/我爱着这地面上的沙瓤,湿软软的/我的襁褓/更爱着绿绒绒的田禾,野草/保母的怀抱。”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李广田这个农家子弟对土地的质朴情感。由此可见,早期诗歌以朴实的手法抒发郁郁不得志的情感,这类诗歌中的悲哀“表现了寻找不到归依之处的游子的迷惘,但其基点却在于‘寻找’;他是超越政治的,但并没有绝对否定文学的一切功利而为‘艺术而艺术’。”[4]《归的梦》、《乡愁》、《第一站》、《秋灯》、《窗》等一系列诗歌都是同类作品,以致李广田后期收到出版的集子难以置信这是自己所作——流亡阶段使他的创作发生的变化不可谓不巨大。

收稿日期:2015-06-11

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厅项目《川西北校园抗战文化活动研究》(编号:13SB0167)和四川省大学生科研项目《川西北国立中学抗战文化研究——以国立六中为典型》(编号:050106)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汪恩(1993-),女,浙江绍兴人,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对外汉语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2级学生。

邬冬梅(1978-),女,四川德阳人,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对外汉语学院讲师,硕士。

抗战爆发尤其是流亡南迁后,李广田在《自己的事情》[5]9说流亡生涯使得自己“重建了新的生活态度”[5]12,对现实的批判性开始崭露头角。如在沿汉江至郧阳的途中,看到因学校当局的蒙昧和冷漠造成三十一人遇难,李广田愤而写下挽诗《悼二十二个女生》[3]143:“惟愿世间完全干枯/也不要一滴清露/但天地干枯又将何用/二十几个生命已经葬身鱼腹。但完全干枯又有何用/最难晴朗的是我的眼晴/是谁把二十二个美丽的生命/送到寂寞的鲛人之深宫/′俺们还不如杀敌而死!′/我仿佛听到她们在哭诉……”同时,积极乐观、奋勇前进成为主调,如《我们在黑暗中前进》[2]70:“一圈灯光/照一个黄金世界/那里有爱/有和平与温暖/但我们/我们还必须向前赶/冒着北风/冒着深冬的严寒。”除前面提到的两首诗歌,李广田还在流亡过程中写下了《颜色》、《消息》、《写在老人的胡子上》、《红叶》、《雪》等,其中《消息》一诗经过了多次修改而呈现:“南国的冬天,树木还是葱茏的/夜来沉睡中/我做了风雪道上的行军梦/醒来不胜寒/却讶异于窗前的一片绿/七千里外飞来了新消息/‘家园的池塘中已结了一层冰……哥哥行前埋在地下的旧军衣/又被我掘起来穿上了/不是为了冷/是为了生要先去死!’/我真怀念那些描在冬空之下的落叶树/故乡的原野该是枯寂的/然而那多沙的土地上也一定染了血迹……/早晨的太阳照上我的眉宇/跨上马鞍我。”[3]144从这些诗歌中可以看出,此阶段李广田从生活态度上“驰出了小小的城池”,而态度的转变直接影响了他的诗歌风格。接触了众多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感受到民国政府政治的败坏和人民的痛苦,这促使李广田的诗歌摆脱了小我的圈子——从一位道旁的唏嘘者转为满怀激情的革命者,走向更积极更现实的领域,也就是他在《圈外》序中所说的“努力从黑暗中寻取那一线光明,并时常想怎样才可以把光明替代黑暗”[5]25。

相比诗歌领域,李广田在散文创作上更胜一筹。对比前一阶段,1939年出版的《雀蓑记》⑦,主要描写童年记闻、个人哀乐、生活轶事、乡土情怀,而通过1942年出版的《圈外》⑧——这些大部分由流亡日记整理而来、主要为实事记闻的散文中,我们能够发现一个蜕变了的李广田。

这种变化首先是从小我向大我,从“乡土”走向“国土”。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匪兵混杂,于是在一个个靠着蜡烛下那一点微弱的灯光进行写作夜晚,他“充满了对人吃人的旧社会和对各种丑恶事物的憎恨,多半是予以谴责、鞭挞和控诉,充满了对被压迫、被剥削、压在社会底层的人们的同情和怜悯”。[5]103对一路的见闻和感受,李广田以《从黑暗中走开》、《警备》、《黄龙滩》、《古庙一夜》、《阴森森的》、《威尼斯》、《母与子》、《冷水河》、《乌江渡》、《先驱及其他》、《养鸡的县官》、《忧愁妇人》、《来呀,大家一齐拉!》、《江边夜话》、《西行草》、《圈外》、《江城半日记》、《青城枝叶》等十八篇作品,尽现了抗战时期大后方官民百态。而其中展现得最淋漓尽致的则是大后方的黑暗:有小岭塘的保长和鲍家店小学校长那样贪图小便宜、寻找一切机会倾轧人民的小人,也有食鸦片如空气致使生活举步维艰的愚昧百姓,还有像养鸡县官这样口上一直抱怨民智未开却毫无作为、自己养起鸡来解闷儿的不称职的官员等等。虽在其中透露着些微光明的星点,如一贫如洗却诚恳助人的挑水夫、质朴热情的小商人等,但这些星点却绝无力照亮黑暗的天空。李广田并非刻意专写黑暗,但《圈外》却如镜子,将黑暗诚实地反映出来。显而易见,与之前的作品相比,《圈外》视野更为广阔,体察更为深入,可以说已经进入更高的创作境界。李广田将原因归纳为“决定一个人的文学道路的乃是他的现实生活的道路,而决定他的生活道路的,乃是时代的道路”[5]111。

第二个表现为思想观念由消极转向积极。如1943年出版的《回声》⑨中,《力量》、《新人的站起》、《民族的颔首》等文章,原先低沉抑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有力的呐喊和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如果说《圈外》是李广田初步接触社会黑暗而发出的感慨,批判相对柔和、感情相对沉郁,那么《回声》则毫无顾忌地嘶吼了出来:他为力量呐喊,认为抗战赐予了国人力量,“这些力量也就是抗战的力量,建国的力量”[6]455,这种力量“使新生命萌芽,使不愿死去的活起来,使活着的变得更坚实,使衰老者变得年青”[6]455。有了这些力量,“黑暗虽然也还存在着,但它将渐渐消下去,会渐渐消失掉。”[6]454-455;他还为胜利呐喊,坚信“光荣的热血是流不尽的,而胜利的春天也就在我们的眼前。”[7]459-460;他更为民族呐喊,“我们这个民族实在太老了,但是他的衰老,并不足以致他于死亡,因为他,虽然聋聩,却也为血,为呼唤,为求生的意愿所震动了。”《回声》可谓是战斗的檄文,它的语言是那样的热烈,它的节奏是那样的铿锵,它的感情是那样的汹涌,读来令人内心的火焰喷发,感到希望之灯亮得晃眼,这就是作者呐喊过后的回声,虽然作者认为它是“远远的”,但它就如黑夜中的火光,是真切地存在着的。一方面,战争的残酷性不容辩驳;而另一方面,战争也促进了青年群体的成长,以激愤的情感爆发出更昂扬的力量,“抗战使一切在变,而且无疑是变向光明。”[8]这种觉悟为李广田在这一时期的作品奠定了积极昂扬的基调,传达给读者不懈战斗、胜利在望的乐观态度。

1.1.2.创办园地锻冶写作

1939年1月26日,孙东生、李广田所带领的队伍抵达罗江,成为国立六中四分校。身心安顿、流离不再,李广田和学生们都更加热忱地投入到了宣传抗战救亡的大潮中。他深知仅用理论知识武装学生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使学生将其运用到抗日救亡的实践中去,一次次热火朝天的校园抗战文化活动便应运而生。

在四分校期间李广田为培养学生的写作兴趣和指导写作方法,联合陈翔鹤、方敬发起一个能够发表青年习作的刊物,即《锻冶厂》。1939年5月6日,李广田为这一刊物拟写了发刊词:“对于我们,这伟大的时代正是一个最好的锻冶厂,我们将在这工厂中锻冶我们自己。我们一方面要锻冶我们的手艺,希望能为这‘抗战建国’的大时代画一些光荣的记号;一方面更要锻冶我们的整个生命,使我们的力量变的更坚强,更有韧性。”[9]不难看出,李广田初衷就是使在战火纷飞锻冶下的青年能够写出好的作品来。1939年6月1日,《锻冶厂》创刊;7月1日《锻冶厂》第一期出版,十六开本的版面,土纸铅印,八页一期,字数在一万四千左右,公开发行。由于日军的空袭加之成都印刷紧张,国民党当局有又虎视眈眈愈加迫害,《锻冶厂》在一年里出版十期后最终于1940年7月1日终刊。

尽管只有十期,内容却相当丰富,共发表文艺理论9篇,小说、散文12篇,诗13首、歌曲1首。其中包括李广田的两篇文艺理论《和青年谈创作》、《旧形式利用》、散文《母与子》、短论《‘旧形式’利用》以及他与瞿亚先合作谱写的歌曲《青年团结歌》,陈翔鹤、方敬也都有作品在其上发表刊登。由于内容详实,文学性、可读性强,《锻冶厂》成为国立六中当时最受欢迎的刊物,影响远不限于四分校。与此同时,对于稿件的选择,李广田对外校学生的优秀稿件往往优先录取,如二分校学生朱鸿勋的《麦子秀穗的时候》、孙跃冬的《故乡,久别了的济南》等作品均在《锻冶厂》上发表。而对于来信中提出的对《锻冶厂》的改善建议、询问与文学作品的相关问题,李广田也是充分给予重视。尽管刊物上印着“锻冶厂编委会主编”,但实际上从组稿、审稿、改稿到写编者的话再到交付成都印刷,都是李广田利用课余时间完成,“他的十分之八九的时间已花在阅稿与修改上”[10],可见他对于这份刊物投入的心血之大。

通过流亡途中的锻炼阅历积累、眼界开阔的学生迸发出了极大的写作积极性,他们迫切地渴望提笔记下见闻以创作,因此墙头刊物——壁报,又崭露头角。《老百姓》壁报是罗江第一份街头壁报,旨在用通俗、口语化的语言写作文章向老百姓宣传抗日救亡。学生一将想法告诉李广田,他便十分支持,亲自把关稿件的同时,在壁报贴出后还特意到街头去看群众的反响。不仅如此,他还充当了《老百姓》壁报的评论员,通过评论激发和增强学生的抗战文学创作激情。尽管《老百姓》壁报因学校复课只出了五六期,但它的积极影响同李广田和学生付出的心血是不可抹灭的。

复课后,李广田在学生们的请求下为新的壁报定名为“突击队”,并取编辑出版社名为“拓荒社”,这是四分校由高年级出刊的最早的一部校内壁报。根据其学生对李广田解释回忆,“突击队”和“拓荒社”的命名分别来源于苏联工农业生产线上活跃的生产组织和三十年代左翼文艺团体,其中寄托着李广田对他们的厚望:“告诉我们这些青年要像‘拓荒者一样’,披荆斩棘,开拓前进,要像革命者那样,向着旧社会战斗”[11]。《突击队》壁报在创办七、八期后因临近学生结业而停刊,但它对促进低年级学生的创作热情、丰富课余生活、增强辨识能力、提高政治觉悟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

此外,李广田还与同校音乐教员瞿亚先合作,前者写词、后者编曲,共同创作抗战歌曲。截止到达罗江,两人合写了十余首抗战歌曲。如《信号》[12]:“东东东,东东东东,东东东,战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军号,全国同胞时候到了,快快拿起我们的枪刀,冲上前去!杀!杀尽倭寇,把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我们要争生存,生存先把头颅抛,争自由,自由之花要用热血浇!听信号!听信号!拼命的时候到了。”又如《青年之歌》[2]73:“全国的青年们,团结起来!似铁的意志,似钢的心肠,走向这光荣的战场。为人类自由,为世界和平,把强盗都杀光!杀!杀!杀!杀不尽强盗誓不还故乡。杀!杀!杀!杀不尽强盗誓不还故乡。”随着歌咏队的传唱,这些歌曲传遍了当地的大街小巷,脍炙一时。

李广田担任罗江四分校国文教员不到四个年头,但无论是创作风格还是参与学生活动的积极性,都与前期有着很大的不同。流亡使李广田摆脱个人束缚走向更广袤的天地,而罗江则使得他由单纯的知识分子成为以笔为唢呐的战士。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四分校学生昂扬的爱国激情和创作热情,与李广田付出的心血密不可分。

1.2瞿亚先

瞿亚先,1936年进入济南一中担任音乐教员。南下流亡途中,瞿亚先成为学生沿途进行抗战文化文艺宣传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与此同时,他还与李广田合作,创作的大量抗战歌曲在流亡途中和定校地罗江广为流传。

1.2.1.领导抗战演剧活动

早在抗敌救亡工作团中,瞿亚先就担任话剧组的负责人对学生街头剧演出进行指导。1938年4月10日,在山西会馆上演的剧目《省一粒子弹》、《放下你的鞭子》、《逃难到赊镇》是话剧组的第一次公演。到达湖北郧阳后,济中学生在抗敌救亡工作团话剧组的基础上,组建起“狂飙剧团”(李广田命名,借法国著名的狂飙运动的意义),主要以街头剧、小型话剧的形式宣传抗日救亡思想。剧团瞿亚先被推举为团长,与李广田合作共事,集多个学校爱好文艺的学生参与共计二十五人,相比同时期的“黑白剧社”、“鲁声话剧团”等更为人才济济,影响也更为广泛。剧团宣传形式有三种:一是夏省吾画的宣传画,二是歌咏(抗战歌曲),三是口头宣传,有时兼演口琴合作等。到郧阳后由于学校拨予少量经费,剧团在布景、宣传上质量都有所提升,还新增了《九一八以来》、《死里求生》、《张家店》等剧目。为了达到演出效果,参演学生们竭力学习当地语言,受到了地方政府和百姓加倍的好评,他们出钱出力、送米送菜,以此肯定剧团的精彩演出。至绵阳罗江,以狂飙剧社的名义演出达五十八场,公演剧目达四十一个[15],演出次数较多的剧目有:《放下你的鞭子》、《省一粒子弹》、《当兵去》、《九一八以来》、《死里求生》、《有力出力》、《争取最后的胜利》、《沦亡以后》、《我们的国旗》、《米》、《全面抗战》、《逃兵》、《祖国的孩子》、《扫射》、《上前线》、《纪念会》、《保乡守土》、《不做亡国奴》、《保卫浦东》、《一群汉奸》、《一个游击队员》、《民族公敌》、《家破人亡》、《战地小同胞》、《警号》、《拾炸弹》、《回乡》等四十一个剧目。

演出过程中还有几件事令人印象深刻:第一个是在演出《放下你的鞭子》时,饰演青年的同学化装成伤兵模样,坐在了观众席中。当剧中老汉用鞭子抽打姑娘时,这位“伤兵”爬上台去向老汉大声呼喊:“放下你的鞭子!”观众们纷纷站起来大叫,一片混乱。后经医院负责人出面再三解释是一场虚惊才平息了骚乱。第二个是在1939年3月进入四川后,瞿亚先带领狂飙剧社成员在成都连演九场(剧团因为演出任务比四分校到得更晚些),为抗日将士募得资金近六千元。由此剧团演出的感染力可见一斑。

回校汇合后剧团以国立六中四分校缩写命名为“六·四”剧团,仍由瞿亚先领导。尽管定校后课程紧张,剧团成员们仍挤出时间学习戏剧表演相关的新知识,前往成都向知名剧作家曹禺请教,利用课余时间和节假日,到城内及临近的县镇郊区集市、茶馆、戏园进行演出。精湛的表演技巧和跌宕的剧目情节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迎,他们不仅帮忙搭建剧台布置道具,更有送米送菜来表达喜爱之情。不仅如此,剧团的演出还影响到了当地小学,如罗江私立普育小学在民教管的支持下,成立了“罗江县抗日救亡演出团”,向农村扩大宣传阵地。由此可见剧团的抗战文艺演出极具有带动性和感召力,它的作用绝不局限于自身的演出效果。

1.2.2.教唱抗战歌曲

抗战歌曲的来源主要有:第一:于延安执教的冼星海每有新歌时常寄予瞿亚先,如《黄河大合唱》、《黄河颂》、《黄水谣》等,大都先在这群流亡学子中进行传唱;第二:重庆读书生活出版社《新音乐》月刊主编李凌也定期与瞿亚先保持联系;第三:瞿亚先与李广田合作谱写的歌曲,如《信号》、《青年团结歌》等,还有瞿亚先早先熟知的一些催人奋进的歌曲。向民众普及抗战歌曲主要有《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救亡进行曲》、《抗战军歌》、《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等,“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拿起我们的武器刀枪……”,“母亲教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这些歌词学生和当地百姓往往随口拈来。就是在精心挑选及授唱的情况下,这群流亡学子将抗战的激情、对战争的愤懑全投入到歌曲的咏唱中,在此音乐熏陶下成长的学生丁涪海曾写《打油五首献恩师·其三》献给瞿亚先:“抗战弦歌气势高,赊旗小镇人如潮。芒鞋竹杖艰辛苦,轰动后方数‘狂飙’。”[13]充分展现了抗战歌曲、演剧广为当地百姓接受和欢迎的状况。又据丁涪海回忆,上瞿亚先老师的课是一种享受,看到指挥棒传达出的节奏会不由地唱出激情澎湃的歌。他们流亡湖北时一节课就能学会一首歌,再由学生传到群众间。在这样的宣传中,各地的抗战激情的被调动,1938年12月剧团走到陕南的恆口镇,瞿亚先建议成立“短期救亡歌咏速成班”,早晨贴广告傍晚就有四十多人争相报名。这在那个极偏僻的小镇上很不容易,可以说为当地的抗战文化思想洒下点点星火。这些歌曲鼓舞了当地百姓进步的抗战思想,洒下了革命的种子,可谓是“经过哪里,哪里就成为一条光明的线,住到哪里,哪里就成为光明的点。”[14]4

狂飙剧团的发展和抗战歌曲的宣传离不开学生的热情参与,离不开群众的支持,更离不开瞿亚先的正确领导。正是这一幕幕剧演、这一首首歌曲使得这些鲜少受过教育的民众明白了什么是不抗战先亡国后亡家,什么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是由于这一系列的抗战宣传,极大程度地激发了民众投身前线保家卫国的欲望,也为大后方的抗战文化书写了瑰丽的篇章。

2 国立第六中学学生抗战文化活动

学生的抗战文化活动宣传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就内而言,主要以读书会、壁报社、漫画社的形式展开,对外则是以演出街头剧、传唱抗日歌曲等形式对民众进行抗战思想的传播。

2.1流亡途中的抗战文化活动

2.2.1.读书壁报社纷纭而起

行至赊旗镇,学生们就争相涌入书店如饥似渴地阅读书籍,虽然读书会此时尚未成立,但学生自发的讨论已经随处可见。到达湖北安定下来后,读书会、壁报社、漫画社、剧团等就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在入川途中,朱鸿恩、朱鸿勋、许向荣等一批进步学生在陕西旬阳县组织起“野军读书会”,寓意为不受国名政府和学校所管辖的“野军”,鼓励同学们读书抗日,做旧世界的叛逆者。在野军读书会里,国内书籍如毛泽东的《论持久战》、鲁迅茅盾的作品广为传看,报刊《少年先锋》、《抗战文艺》、《文艺阵地》、《新华日报》等流传也甚广。与此同时,学生的视野并不局限于国内,马克思的《资本论》、列宁的《国家与革命》、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以及苏联文艺作品《高尔基论文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籍都为学生争相借阅。沿途中类似的读书会还有许多,野军读书会是其中最有代表性和典型性的一个,它的影响一直延伸到了定川后的国立六中。

星火读书会,由地下党员王振华组织,定期出刊“星火”壁报,每期报头采用鲜亮的火红色,主要宣传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理论,讲解大众哲学、介绍解放区情况、宣扬八路军英勇战绩,因而也是反动当局最为注意的一份壁报。除此以外还有秦承志组织的“平平”壁报社、王尔铮组织的漫画社,都定期演出和出刊,是当时国立湖北中学有影响的团体。这些团体的发展离不开学生的参与,也离不开李广田、许衍梁、桑子中等进步教师的帮助,他们为壁报改稿、设计刊头、指导或直接发表文章,使得这些壁报朝着进步的方向发展。这些学生团体的繁荣是新生力量的象征,通过开展读书讨论、发文展示,学生的革命意识得到启蒙,也为之后革命斗争和中共地下党在校内的建立奠定基础。

2.2.2歌咏演剧团蓬勃发展

流亡学生饱尝战争的灾害,充满了对侵略者的恨和对祖国的爱,他们沿途接触群众,对当地人民的苦难生活有所了解,同情人民,涌现出强烈的救国救民思想,这就推动他们在提高自身政治觉悟的同时渴望开展抗日救亡文艺宣传活动。由于群众经受教育甚少,能识字、阅读的人群不多,演剧、歌曲传递思想直接便捷、表现内容丰富、对民众学识要求不高,因而成为沿途对外宣传抗战思想不可或缺的方式。除了“狂飙剧团”外,还有“黑白剧社”、“鲁声话剧团”等,为沿途群众带来了丰富的娱乐形式的同时,也给民众种下了捍卫国土、誓死抗战的种子。

2.2定校后的斗争

除了流亡途中热火朝天的宣传运动外,定校后学生自发组织的文化活动也层出不穷。日军侵略气焰嚣张、步步进犯和国民党的消极抗日使学生们意识到了速战救国的不可能性,而从苏联文学中日益累积的革命斗志则使得他们的爱国热情更是喷薄而出。这期间活动延续了流亡时期,仍以读书会、壁报和演剧为主,但是形式更为多样、内容更为激进、思想更为清醒。与此同时,这些进步组织与校内反动势力之间的斗争也为其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1940年春,国民党通知国立六中本部及分校负责人前往重庆参加中央训练团受训,返校后,校长葛兰笙提出“以团治校”,利诱学生参加三民主义青年团,至此“三青团”成立,直属中央团部,并接受当地三青团的指导。学校中明显呈现出抗日与反共、革命与反革命两股政治力量的对抗,尖锐地反映在读书会、壁报、演剧、歌咏等活动上。而青年学生在地下党组织的带领下,坚持斗争,赢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2.2.1.读书会

流亡时期的“野军读书会”入川后人员分散在校本部及四个分校之中,由于创始人朱鸿恩在二分校因而以此校为基础。在这一阶段中,为了提高学生对局势的认识,读书会不仅仅踊跃捐钱购买并传阅进步杂志书籍,还提出专题开展讨论活动,如:对和毛泽东在苏联出兵波兰之下发表的关于国际新形势的讲话,对毛泽东《论持久战》一文的讨论,在师生中的影响都相当大。为互通有无、加强宣传和讨论,后期与四分校的“火炉读书会”合并为“野火读书会”,名义上由学生会学习部管控,实际由当时已加入共产党的三个学生刘守身、张继乾和石仁厚组织和领导。三人将读书会成员分为四个小组学习,由小组长一周或者半个月组织以此读书心得交流会,还将想法和读书心得登在校内墙报《野火》、《草地》上。当时四分校的“左”派教员闫子桂公开讲里昂节耶夫的政治经济学和国际国内形势,颇得追求进步但又缺乏马列主义基本观念的师生的赏识。读书会为了使真正追求进步的学生从托派思想中清醒过来,便抓住闫子桂散布的托派观点:回避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散播毛泽东向国民党投降的谬论;讲国际形势时不提苏联,讲国内形势时不提共产党;认为当时社会是资本主义社会,否认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性质这三个方面提出三个问题进行辩论:当前国内的主要矛盾是什么;中国现在是什么性质的社会;列宁对“左”派幼稚病的批判是否正确,使得众多学生提高了认识。读书会作为地下党的一个外围组织,吸引了更多的进步学生加入其中。

除了以上两个读书会以外,影响较大的还有校本部的“青年救国读书会”,简称“青救会”,是校本部最大的进步群众组织,也是地下党员参与起骨干作用,领导成员不定期在城外西山观秘密开会、研究工作,还在各自班上组织班级读书会,三五成群切磋学习。贺敬之主持的“挺进读书会”⑩、“生活读书会”也培养了不少进步文艺作者,后两个读书会还曾多次共同举办讨论会,三次请来四川大学的老师和学生,在涪江的茶馆里讨论“抗战胜利后的中国形势”、“马克思生平”等专题报告,分析时局,组织上百名学生听讲,在学生中影响很大。到了1940年下半年,读书会的进步活动引起了校总部的特别关注,学校当局采取压制和干预手段,还下达禁止传阅进步书刊的指令。读书会的成员与当局斗智斗勇,把《新华日报》裹在《中央日报》里从邮局取回,或是将《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一类的书寄到进步教师家中,趁放假将书籍带到野外,看完后藏在寺庙的神龛、古坟的石缝里。不管当局如何控制,进步书刊的传阅始终生生不息。

读书会的开展,传播了民主进步思想,使学生从单纯的只关心家事到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继而成为革命理论的学习者、弘扬者、捍卫者,为共产党队伍的发展和壮大提供人脉,奠定了基础。

2.2.2壁报

壁报是公开宣传进步思想进行革命斗争的利器。由于对参与制作人数要求不多、组织简易、受众广泛,影响圈子大,因此是最早的抗战文艺宣传形式。入川定校后,各类壁报更是风起云涌,如校本部海曲宣传队出版的《动向》,王振华讲解大众哲学的文章一经贴出便吸引了大批读者;二分校读书会出版的《萌芽》三分校的刘星野等学生组织贴出第一张壁报《神铃》,“以神铃的声音,警醒同学们奋起前进”[14]13,于军等学生编的《晓角》就贴在校长室侧面的墙上,《师生与现实》、《野火》等班级壁报纷纷出刊;四分校的《突击队》和《老百姓》,还有与托派的墙报《鹫》进行斗争的《射击手》,《射击手》的抗日必胜、树立民族自信心等进步思想,驳斥了《鹫》宣传的抗日前途悲观论、国人自私惰性论,从而在师生中获得更多的拥护和支持。

这些壁报的主要内容是宣传抗战,选刊有代表性的抗战作品、载山东游击队活动情况的报道、表学生的文章和剧本,还有介绍马列主义等革命理论、文学评论、小说、漫画、版画等等。这些壁报使得学生了解时事动态,鼓舞了他们的抗战热情,激励了他们投身于抗战洪流之中。

2.2.3剧团

演剧是学生们对外宣传民主、进步、抗战思想的主要形式,尽管后期受到当局打压,进步剧团仍不屈不挠地高举抗日救亡的大旗与反动剧团作斗争。三青团成立后提出统一剧团,随之成立的“青年剧团”宣扬为艺术而艺术,反对抗日宣传。他们将“狂飙”变为自己的御用工具,还强制“铁流”并入,铁流剧团的成员便以全员退出以示抗议。洪涛剧团经常组织到校外演出一些大型剧目,如《古城怒吼》、《屠户》等,提高了知名度和声望,以此与青年剧团争夺进步学生。除此之外,在地下党的指示下,学生们在各自班上组织篮球队、武术队,用新的形式团结了一大批学生,坚持抗日救亡宣传。

除了这些表演性的剧团,还有歌咏剧团,主要宣传抗战歌曲,也常与话剧或是其他节目配合演出,独唱、二重唱、合唱,各种形式穿插。《黄河大合唱》、《流亡三部曲》这些都是当时影响很大的节目,演出相当成功。另外,讲演活动也蓬勃开展,学生们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内讨论和讲演会上进行练习,有的还绘制中日战场形势图,生动地向群众宣讲抗日型势。总体而言很大程度上增强了民众的抗战意识、提高了他们的革命思想理论。这些学生活动为国立六中的抗战文化活动注入了年轻的泉流,是六中抗战文化活动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抗战大背景下广大中国人民的迫切愿望是抗日救亡,打败日军的侵略,这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进步学生队伍的壮大,正反映了抗日浪潮的不可逆性。这也充分说明了中国共产党切合了人民的愿望,在党的号召、组织、推动下,抗日救亡运动一浪高过一浪,而国民党的“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一次又一次镇压国立六中的抗日救亡运动,是对侵略者的妥协和投降。被暴露的党员和进步学生,被迫离校转移外地,有的去了北方解放区,有的在西南地区新的地点建立新的工作据点,在不同的岗位上尽最大的力发挥着各自的作用,为民族解放和民主革命继续做出贡献。

国立中学是为适应抗战需要而创设,它的到来不仅为西部地区教育事业做出了历史贡献,丰富了川西北抗战文化活动,在抗战胜利完成其历史使命后,留下了教育的种子,这些种子持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它如炼钢炉,锻冶熔铸出众多知识人才、骨干教师,为大后方人才的输送提供了保障,又极大地促进了原本经济、交通、教育等方面相对落后的西部的发展,成为四川文化底蕴的不可忽略的一块奠基石。水滴虽小,融汇成河,国立第六中学师生遗留下来的抗战文化中包含着的中华民族屈辱史、奋起抵御外敌的光荣史,是整个国家和时代的大河中不可忽视的一滴。正是这些国立中学师生的抗战文化活动,为中国的抗战文化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注释:

①于1937年10月16日到达.

②于1938年春节前后到达.

③于1938年3月到达.

④于1938年5月到达.

⑤校本部校址位于绵阳市区一个废弃的工厂.

⑥四个分校分别位于梓潼、德阳、辛店子、罗江.

⑦1939年5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初版,属文季丛书之四.

⑧1942年3月重庆国民图书出版社初版,1949年6月上海文化工作社再版时改名《西行记》,属工作文丛第一辑.

⑨1943年桂林春潮社初版,属春潮社文学丛书之一.

⑩贺敬之此阶段以“艾汉”的笔名在《大公报》文艺副刊已发表不少文章.

[1]山东省济南第一中学校史委员会.山东省济南第一中学百年校史[C].济南:山东旅科印务有限公司,2014:23.

[2]李广田.李广田文集(第4卷)[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

[3]李广田.李广田中国现代作家选集[M].北京:人民文学社出版,1984.

[4]耿宝强,齐向东.李广田创作流变的外国文学因素[J].滨州学院学报,2010,26(04).

[5]李岫.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李广田研究资料[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

[6]李广田.回声·力量[C]//李广田文集(第一卷).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

[7]李广田.回声·新人的力量[C]//李广田文集(第一卷).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459-460.

[8]李广田.回声·民族的颔首[C]//李广田文集(第一卷).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457-458.

[9]周映璧,中共德阳市市中区委党史研究委员会.中共德阳地方组织的摇篮——国立六中二、四分校[G].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0:131.

[10]闻元馨.现代著名作家李广田在罗江[G].//朱懋雍.德阳回首录·四川省德阳市市中区文史资料.德阳:德阳市中区文史资料委员会,1991:486.

[11]马林才.关于“老百姓”和“突击队”壁报的回忆[G].//德阳市市中区党史委成员.抗日战争时期国立六中二、四分校革命斗争历史资料专辑.四川:中共德阳市市中区委员会党史工委办公室编印,1986.

[12]瞿亚先,李冼岑.信号[J].文艺战线,1938,1(8):120.

[13]济南一中校友.悠悠母校情——济南一中建校九十周年校友征文选:4辑[G].济南:济南新华印刷厂,1993:112.

[14]绵阳市市中区党委党委史研究室成员.绵阳国立六中学运斗争记实[C].四川:成都科技大学出版社,1990.

[15]魏邵桓.孙东生和国立六中四分校[G].//朱懋雍.德阳回首录四川省德阳市市中区文史资料.四川:德阳市中区文史资料委员会,1991:450.

责任编辑:周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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