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家 用
(中共武汉市委党校 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教研部,武汉 430023)
当前,我国各种生态问题凸显,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面对生态环境恶化的严峻形势,实现永续发展,须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马克思早就关注到自然生态,从自然维度和人本维度深刻论述了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相统一的生态思想。
“从本体论角度讲,人与自然之间首先是要素与系统的关系。”[1]作为生态系统组成要素之一的人类当然离不开作为整体的自然界。人是自然之子,“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2]374。人是古猿在自然环境中经过长期进化发展而来的,劳动在这一伟大进化过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劳动离不开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而这些都须从自然界获得。随着劳动对象的不断扩大,劳动工具的不断改进,人的生产水平不断提高,生产水平的提高又为人们提供了越来越多的生活产品。人们“只有靠这些产品才能生活”[3]272,能“生活”才能去创造历史。大自然作为一种客观存在,不仅是人们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的仓库,还是各门科学的研究对象。人的主观精神世界来源于现实物质世界,客观存在决定了人类意识的产生和发展。人们从自己所处的环境中获得各种生产资料、生活资料和精神资料,满足人们生产、生活和精神的需求。马克思认为,自然界与人类性质各异,就“人的身体”而言,自然界虽然不是人的肉体的组成部分,但它是“人的无机的身体”。[3]272我们身边的自然界为人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必备的物质资料和精神食粮。这里,马克思用“人的无机的身体”强调了自然界对人类的重要地位。
自然界不仅是人们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的供应站,也是人类的劳动对象,人通过劳动对象体现了自己的对象性存在。马克思认为,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劳动,人类劳动离不开一定的劳动对象,人与劳动对象的相互影响体现了人是一种对象性的存在物。另外人要生存发展,离不开空气、水、食物等各种自然存在物,人每时每刻都要与各种自然物打交道。离开了这些自然物,人将无法存在与活动,正如马克思所说:“一个存在物如果在自身之外没有对象,就不是对象性的存在物。”[3]325人类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大要素,在大自然中繁衍生息,人首先是一个自然存在物。但人是有意识的,人的意识来源于现实的自然界,现实自然界又受到人的意识和实践活动的深刻影响,人与现实自然界形成了对象性关系。正是通过这种对象性关系,人们确认了自身的存在,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发展。由此可见,人作为有意识的自然存在物,依赖自然界并作用于自然界,人的命运与自然界紧密相连。自然界是人的对象性存在,在人与自然界对象性的关系中,自然条件与自然规律限制和约束着人的一切活动。但就自然界本身而言,它是有规律的,这些规律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并制约着人们的各种对象性活动。违背客观规律会破坏人与自然间平衡的对象性关系,“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会带来灾难。”[4]251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从自然维度来看,马克思强调,“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生活”,“人是受动的存在物”。
人作为生态系统的一分子,自然条件与自然规律制约着人的行为,但人与一般自然存在物的不同在于人是有意识的能动存在物。人的能动性不仅表现在人类有能力认识世界,更重要的是人类有能力去改造世界。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阐述“专属于人的劳动”时所指出的那样:“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5]178普通动物可以利用自然界现成的物品满足其基本需要,蜜蜂需要蜂房,蜜蜂建筑蜂房只是本能地利用自然,而人类则可以认识自然规律并有计划地去改造自然。
人们为了获得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为了创造精神产品,通过各种形式、手段利用和改造自然,自然界在人的影响下成为“人化自然”。马克思把自然界分为“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两部分,“自在自然”存在于人类认识或者实践之外,“人化自然”则与人类的认识和实践活动紧密相连。而“马克思关注的是‘现实的自然’,也就是‘人化的自然’”[6],因为进入人们认识和实践领域的自然物,才能成为人们认识和实践的对象,对人说来才有存在价值,存在于人们认识和实践之外的“自在自然”对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在人类不断改造自然的历史进程中,自然界逐步发生改变,“自在自然”转化为“人化自然”。由此看来,“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是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7]76,进入人的领域的自然环境在人的作用下,已经不再是“始终如一”的东西,它随着世世代代人的活动而发生了改变。人们改造世界的能动活动深深影响和改变着自然界,我们所看到的自然界是人的自然界。而经过人类改造的自然界既是一种客观存在,又凝结了人类劳动,具有属人的性质。正是打上了人的烙印的现实自然界,才体现了人的本质和价值。
人是万物之灵,人可以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从人本维度来看,马克思认为,进入人的视域中的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有意义,人们通过改造自然界形成的“人化自然”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见证”,现实自然界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3]306
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又是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与和谐,人们既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又要珍爱大自然,尊重自然规律。
实践是人类的存在方式,人类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实践成为人和自然联系起来的桥梁。一方面,从客观物质条件出发、遵循客观规律是实践成功的基本前提;另一方面,实践是人的实践,实践成功与否的关键取决于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状况。人和普通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人的主观能动性,“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3]274。再一方面,“任何一个种的尺度”强调了自然界中物种的发展规律,“内在的尺度”则强调了人的需要和愿望。所以实践是人类特有的活动,人是实践的主体,也是实践的目的,实践活动的目的就是实现人的需要和愿望,并且人们还要懂得处处把这种“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实践对象上去。例如工农业生产是人类基本的实践方式,工农业生产资料来源于自然界,工人、农民利用这些生产资料,通过辛勤劳动,生产出人们所需的各种工农业产品。正是在实践的意义上,工农业生产等活动把人和自然界紧密地联系起来,把人的受动性和能动性联结起来,把自然界“种的尺度”和人的“内在的尺度”统一起来。
实践活动把人与自然联结起来,可以实现人与自然的统一,但也可能破坏资源环境,造成人与自然的对立。人与自然的关系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不断变化。早期人类社会,生产力水平落后,人们利用、改造自然的水平较低,自然生态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较小。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有的人欲壑难填,想方设法“支配、控制和征服自然”[8]。当人们以征服者的身份无止境地索取自然财富时,生态危机就不可避免了。如现代工业的发展为人们提供了越来越多物美价廉的产品,但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资本逻辑推动着某些资本家疯狂地掠夺自然资源,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破坏和各种环境问题。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广泛应用,一方面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但科学技术的使用不当和滥用又带来了许多生态问题,“生态危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科学技术的危机。”[9]恩格斯曾告诫人们:“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10]383一些人为了获得一时的一己私利,肆意攫取大自然,起初也许满足了这些人的需求,但以后要花费数倍的代价去恢复生态、整治污染,最终带来的是大自然对人类无情的惩罚,这就是自然的反人化。自然的反人化是人类反自然的不当活动引发的必然后果,是自然界对人类否定自然的再否定。
人是自然存在物,又是社会存在物,人的实践活动只能在一定的社会中进行。人作为一种受动的自然存在物,受到客观物质条件和客观规律的限制和制约;作为一种能动的社会存在物,不断改造自然,在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中形成了各种社会关系。社会是人的社会,人要能在社会上生存和发展,必然要与自然、他人和社会打交道,人们与自然、社会和他人打交道的过程就是人的实践过程。人们在改造自然、改造社会和改造人本身的实践进程中形成了人类历史,促进了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类进步。可以说,社会历史就是在人的实践过程中形成的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过程。在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这一过程中,人们必须把人当作“自然界的存在”来把握,把自然界当作“人的存在”来把握。只有真正把握了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人们才能把人的受动性和能动性结合起来,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进一步讲,在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这一历史进程中,“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3]301。“自然主义”强调的是物质条件和自然规律,“人道主义”强调的是人的需求和能动作用。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阶级社会中,只有“私有”的东西对地主、资本家和商人来说才具有现实意义,为了尽可能多地获取私利,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地把人类共有的自然资源攫为己有,自然生态如何他们不会关注,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否获利。只有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人们才会把自然资源看成是大家共同的财产,把自然界当作“人的存在”,也把人当作“自然界的存在”,为了人们共同的利益去开发利用自然,实现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马克思所讲的“完成了人与自然相统一的社会”,指的是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
综上所述,马克思从“自然维度”和“人本维度”的双重维度阐述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自然维度”和“人本维度”的统一意味着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统一。实现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统一,最根本的是要解决人与自然如何达到一种和谐、均衡的状态。达到这样一种和谐、均衡的状态,一定不能割裂人与自然之间的天然联系,人们既要反对只从“人”的视域出发、忽视自然规律的人类中心主义,也要反对只讲自然奴役、无视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自然中心主义。处理好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我们一定要把“人的尺度和物的尺度”统一起来,把“自然维度”和“人本维度”统一起来,着力实现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契合。当前,我们不仅要关注自身的需求,更要关注我们身边的自然生态。优化拓展人类生存和发展空间,我们务必要爱惜、保护好我们“无机的身体”,尊重、遵循自然规律,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在改造世界的伟大实践中努力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与和谐相处。
[1] 刘燕.马克思“类本质”思想的自然维度[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4,(1).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 刘仁胜.生态文明转型的唯物主义基础[N].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10-31(B04).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程恩富,王中保.论马克思主义与可持续发展[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12).
[9] 张媛媛.马克思视域中人与科技的关系及其现实意义[J].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6).
[1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