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奇,杨 宇,张 月,朱思媛,贾德贤△
(1.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 100029;2.北京国龙中医医院,北京 100062)
中药治疗虚热证药性分析及组方用药规律探究
张梦奇1,杨 宇2,张 月1,朱思媛1,贾德贤1△
(1.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 100029;2.北京国龙中医医院,北京 100062)
虚热证是临床常见的一类证型,可见于多种疾病。为探究中药治疗此类证型的药性及配伍规律,以癌性虚热证为载体,通过文献研究的方式,检索中国知网、维普数据库、万方数据库、中国学术会议论文全文数据库、中国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中的临床报道及现代医家医案,借助数据整理,结合历代医家的认识,研究得出中药治疗各型虚热证并非单纯清热,而是透泄相佐、升降相宜,且都用到了补益气血药,皆配以酸收或重镇等收涩敛津药,并注重阴阳同调。
虚热;药性;配伍规律
“热证”有外感发热与内伤发热之分[1],“内伤发热”亦分为虚、实两大类。关于虚热证的分类,《中医内科学》[2]指出,虚性发热包括气虚发热、血虚发热、阴虚发热和阳虚发热。
对于热证的治疗,有认为包括苦寒清热法和甘寒清热法两类[3],其中苦寒清热分为清热泻火、清营凉血、清热解毒、清热祛湿,甘寒清热分为清热生津和滋阴清热。但也有不同观点,认为清热还应包含辛寒透热法[4],可谓众说纷纭。作为热证的一种,虚热证又该如何治疗呢?在《中药学》[5]中有“清虚热药”一节,其中所涉药物为青蒿、白薇、地骨皮、银柴胡和胡黄连,药性包括苦辛寒、苦咸寒、甘寒、苦寒等。结合历代医家阐述和笔者的初步研究发现,虚热证治疗所用到的清热药种类广泛,不仅限于此类药。那么清虚热药的药性应该具备哪些特点,诸药之间又如何配伍,注意事项有哪些?本文就这些问题进行了较深入的探讨。
“虚热证”可见于多种病证,本文为达到文献标准的统一性,以癌症发热为例,用文献研究的方式,检索大量临床报道和医案,希望通过总结方剂中用药的药性规律以及清热药与补益药和其他药物之间的配伍规律,为临床提供一些参考和借鉴。
1.1 研究对象
中药治疗癌性虚热证的临床报道及医家医案。
1.2 方法
1.2.1 检索策略 电子检索关键词为“癌性发热”、“癌症发热”、“肿瘤性发热”、“肿瘤发热”、“恶性肿瘤发热”的期刊文献,医案检索以虚热型癌症发热为主症的治疗者。
1.2.2 检索范围 1990年1月至2014年6月的电子检索数据库包括中国知网、维普数据库、万方数据库、中国学术会议论文全文数据库、中国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医案检索包括《当代名老中医典型医案集》系列丛书、《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国医大师医论医案集》、《中国现代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现代著名老中医名著重刊丛书》。
1.2.3 纳入和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主治范围明确为虚热型癌症发热,药物组成明确,期刊报道中所涉病例数在15例以上者;纯中药制剂包括汤剂、颗粒剂或注射剂;资料均来自核心期刊和专业出版社出版物。排除标准:所用药物名称及种类不明确者;配合其他中医治疗方法或以西药为主中药为辅者;疗效描述不明确或疗效不显著者。
1.2.4 数据规范(药物名称、种类、性味、功效) 以全国中医药行业普通教育“十二五”规划教材《中药学》及《中药大辞典》为标准进行规范统计。
1.2.5 数据统计 所有药物出现频次和药性频次;每一证型所用补益药、清热药的剂量比例;将每一证型补益药、清热药的性味以及高频次使用药物按主次顺序列入表格(白花蛇舌草及半枝莲为治疗肿瘤之特效药,故不进行药性的进一步分析)。
2.1 气虚发热
表1显示,选取57篇文献及医案,涉及用药109味,总使用频次602味次。其中补益药剂量比例占42%,清热药占19%。
表2显示,补益药以甘平、甘温最多,其次为甘苦温、甘辛温,累计频率达84.10%;清热药以苦辛寒最多,其次为辛甘寒、甘寒、甘苦寒,累计频率达89.13%。
除表格所列药物外,其他高频次使用的药物还有陈皮、茯苓、半夏、生姜等。
2.2 阴虚发热
表3显示,选取56篇文献及医案,涉及用药121味,共使用频次606味次。清热药剂量比例55%,补益药28%。
表1 性味(频次≥5)
表2 药物(频次≥5)
表3 性味(频次≥5)
表4 药物(频次≥5)
表4显示,补益药多性寒,并以甘苦寒最多,其次为甘咸寒、甘平、甘寒,累计频率达86.12%;清热药以甘苦寒最多,其次为甘寒、苦寒、苦辛寒,累计频率达95.19%。除表格所列药物外,其他高频次使用的药物还有五味子、茯苓等。
2.3 阳虚发热
表5显示,选取23篇文献涉及用药68味,共使用频次223味次,补益药剂量比例为44%,其次为温阳药占21%。很少使用清热药,故不进行列表。
表6显示,补益药以甘平最多,其次为甘苦温、甘温,累计频率达75%;温阳药以辛甘大热最多,其次为辛热。除表格所列药物外,其他高频次使用的药物还有陈皮、生地黄、龙骨、牡蛎、山茱萸等。
2.4 气阴两虚发热
表7显示,因血虚发热相关文献较少,故不进行统计。而此类病证气阴两虚发热较多,故纳入此型。选取32篇文献及医案,涉及用药101味,总使用频次271味次。补益药剂量比例为49%,清热药为39%。
表5 性味(频次≥5)
表6 药物(频次≥5)
表7 性味(频次≥5)
表8 药物(频次≥5)
表8显示,补益药性味以甘苦寒最多,其次为甘平、甘温、甘苦温、甘寒,累计频率达90.39%;清热药多含有甘味,以甘苦寒最多,其次为甘辛寒、苦辛寒,累计频率达83.02%。除表格中所列药物外,其他高频次使用的药物还有茯苓、五味子等。
通过对方剂和数据的进一步整理分析,可得出几种虚热证型的用药规律。
3.1 气虚发热
此证治疗以大量黄芪、白术、甘草、党参等甘温补气药和当归、白芍等补血药共用,气血同补。《素问·生气通天论》有曰:“阳气者,烦劳则张。”劳倦过度致中焦脾胃亏虚,中气亢奋难以内敛而浮越于外。又如李东垣所说:“脾胃虚,则火邪乘之而生大热。”“甘能泻火,《内经》云:热淫于内,甘以泻之”。大量甘温之品能够补中气而除大热,其中频次最高、剂量比例最大的为黄芪,脾土为肺金之母,脾胃虚则肺气绝,黄芪补气同时亦可“益皮毛而闭腠理”。但治疗气虚发热不仅仅用甘温之品,亦需配伍柴胡、升麻等升提之品,轻清透散并引诸多根茎类补益药的甘温气味上升以“补卫气之解散,而实其表也”[6],其辛寒之性又可透解肌表之热;烦热重者配伍地骨皮、生地黄、黄芩等甘寒、苦寒药生津泻热;多配伍陈皮等辛苦温的理气药。《素问·调经论》有云:“有所劳倦……上焦不行,下脘不通……故内热。”中焦气机得调则热邪易除,配伍茯苓、半夏等健脾祛湿,使湿无所聚热无所依;气虚发热者常有自汗症状,且热久必伤阴津,少佐白芍、山药、浮小麦、五味子等敛津止汗。总体用药以大量甘温、甘平的补益药温补、平补中气而除大热,气血兼顾,并配伍少量辛寒质轻之品升清阳而透热,配以理气健脾药畅达中焦,佐以酸收敛阴药,诸药共用则元气得复而热自除。
3.2 阴虚发热
本证用药充分体现了“滋水制火”、“滋阴涵阳”之法,重点选用滋阴和清热药。如张景岳所说:“阴虚者能发热,此以真阴亏损,水不制火也……则治当壮水,壮水之法,只宜甘凉,不宜辛热。[7]”经统计滋阴药多用甘苦寒的生地黄、知母、鳖甲、麦冬等养阴泄热;清热药多用青蒿、牡丹皮、地骨皮、银柴胡等辛寒、甘寒之品透热除蒸,但阴虚发热者多伴有盗汗、口干伤津之症,而青蒿等辛寒上浮之性易损阴液,故多配伍咸寒沉降的鳖甲引其入阴分而透伏热,多配伍生地黄、知母滋水生津,可谓透潜相合、升降同调;佐以少量甘草、黄芪、当归等补益气血药固护正气;少佐五味子、白芍、山药等收涩敛阴。总体用药以甘苦寒的滋阴清热药为主,配伍咸寒质重沉降和辛寒质轻透散之品潜降虚火、清透伏热,少佐酸收药以防苦寒、辛寒伤津,佐以甘平、甘温的补益药以防大量寒凉药伤正,诸药配伍则火自宁热自退。
3.3 阳虚发热
此证实为“真寒假热”之候,治疗以用热远热之反治法。张景岳云:“若以阳虚发热,则只宜益火。益火之法,只宜温热,大忌寒凉”。经统计组方以补益气血和温阳并重,补益药多为甘平、甘温的甘草、白术、黄芪、当归、党参等以助气血生化之源,温阳药多用附子、干姜、肉桂等辛热药大补命门之火。但研究发现,此证治疗在使用温热药的基础上多配伍甘草,本是虚阳浮越难归火宅,若尽用纯阳刚燥之品则燥烈之性无所约制,而性平缓和之甘草可制约辛热药之燥烈,汪昂言其可“缓姜附之上僭也”[8];配以白芍、山茱萸等酸收药可敛阴兼制附桂之燥热;佐以龙骨、牡蛎可重镇潜阳,固涩止脱,不令浮越之气游散于外;少佐生地黄、知母等,所谓“阳虚之极,阴必躁”[9],阴阳互根互用,少量滋阴药意在阴中求阳,亦固护耗散之阴津。总体用药以甘平、甘温的补益药和辛热的温阳药并重,佐以酸收、重镇沉降的固涩药敛阴秘阳,元阳得归火宅则大热自除,再根据病情少量反佐滋阴药,阴阳相济标本兼治。
3.4 气阴两虚发热
此类病证乃气阴两伤、津液亏损,组方首重养阴生津、补气透热。滋阴药多用甘苦寒之麦冬、生地黄、知母和甘咸寒之鳖甲等,麦冬滋养肺胃之阴、生津止渴,生地黄补肾水真阴之不足,知母泻火而润肾燥,鳖甲咸寒质重滋养肾水,其沉降之性又可敛阳热而使其归于阴。补气药多用黄芪、太子参、甘草、党参等甘平、甘温之品益气生血。清热药多用石膏、牡丹皮、青蒿、柴胡等,石膏辛寒且色白入肺能透散热邪;牡丹皮药用部位为根皮且色赤入血,可清透血分伏热[10];青蒿苦辛质轻,多与质重咸寒之鳖甲配伍而被引入阴分清透热邪;佐以山药、五味子等收涩敛津药。总体用药以大量甘苦寒、甘平的滋阴、补气药为主,配伍咸寒之品敛降热邪、辛寒之品透散伏热,为防苦辛伤阴,佐以少量收敛阴津药,可谓升降相宜、透泻相佐。
综上所述,几种证型的虚热证皆用到甘温的补益药和甘苦寒的滋阴清热药,配伍酸收、沉降或重镇药,并佐以味辛透散之品,有升有降、有收有散。不同之处在于,气虚发热以补中气为主,气血兼顾,少佐升举清阳和理气健脾药;阴虚发热以滋阴清热为主,多配伍质重敛降药而少佐轻宣之品;阳虚发热以温阳补益并重,配以重镇酸收药,少佐滋阴之品以阴中求阳;气阴两虚发热补气滋阴并重,配以质重沉降药而少佐清透。
此外,由于所用清热药并不局限于清虚热药,而是涉猎广泛,如牡丹皮、玄参、石膏等也常被用到,因此笔者认为是否应设定“清虚热药”值得认真思考和进一步探讨。各证型的临床表现和病机不同,治疗不宜见热即清、见虚即补,关键在于诸药间的配伍。虚者正气亏损,甘温、甘平类药可补益脾胃、充盈气血;热久必耗阴津,甘寒之品可养阴生津;辛散轻透类可通调肺卫使邪热得出;酸收重镇者防辛散太过又可助肾精闭藏敛阴秘阳。故临床需综合辨证,才可达到治病必求于本之宗旨,望笔者的研究能为此类病证的临证施治提供借鉴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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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国家中医药管理局.GB/T 16751.3-1997·中医临床诊疗术语治法部分[S].北京:中国标准出版社,19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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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清·冯兆张.冯氏锦囊秘录[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6:327.
[10]明·李时珍.本草纲目[M].柳长华,柳璇,校注.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856.
R285.1
A
1006-3250(2015)06-0734-03
2015-04-08
张梦奇(1987-),女,河南鹤壁人,在读硕士,从事中药药性理论的文献及临床研究。
△通讯作者:贾德贤,女,教授,从事中药药性理论的文献及临床研究,Tel:010-64286306,E-mail:jiadexian@bucm.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