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的文学观

2015-04-10 11:22
关键词:南渡词风姜夔

李 甜

(上海大学中文系,上海200444)

李甜

(上海大学中文系,上海200444)

张的文学观包括诗学观和词学观两个方面。在作诗上,张融合诗意与诗法,追求一种平淡自然的诗风,这源于陶渊明与白居易对他的影响,而这种诗学观更与江西诗派之源有共通性,是对江西诗派的包容与对其弊端的匡正。在词学上,张以清新闲婉为上,相对南渡豪放的爱国词风来说,开辟了一条清新优雅的道路。总体来看,张坚持一种清雅的文学观,更多的指向内心世界,寻求一种淡泊自远。

张;文学观;江西诗派

一、诗意与诗法结合的诗学观

人心怀感初因喜,感到极时还堕泪。亦犹雕琢用功深,自发诗中平淡意。更须绝处悟一回,方知迷梦唤醒来。今谁得此微妙法,诚斋四集新板开。我尝读之未盈卷,万汇纷纶空里转。君不见严陵使君敛眉头,清虚山水吟两秋。又不见国学先生离文句,变现佛魔麾总去。相逢三翁同肺肠,江西吴蜀如一乡。只怜我似臭革囊,任翁薰染终难香。

去日不可再,来日焉可虚。直待百事足,漫把四大拘。黄河几曾清,白发莫旋乌。全福贵安然,真乐难强图。朴直自许我,才能不如渠。已盟方寸心,免苦六尺躯。登台值明时,击壤容匹夫。轻车历野寺,小船泛晴湖。金鲫池内观,白猿洞前呼。孤山未学林,长堤且怀苏。珍实不满器,醇醪只携壶。更带两耳铛,旋煮四腮鱼。意均饱暖适,迹或升沉殊。达人旷大观,万象归一途。丹鼎鸡变化,佛性狗有无。快答此话头,拟议计即疏。

二、清新闲婉的词学观

龙榆生先生曾说“宋室南渡,大晟遗谱莫传;于是音律之讲求,与歌曲之传习,不属之乐工歌妓,而属之文人与贵族所蓄之家妓;向之歌词为雅俗所共获听者,至此乃为贵族文人之特殊阶级所独享:故于辞句务崇典雅,音律益究精微;此南宋词之所以为‘深',而与北宋殊其归趣者也。”[5]102这种以贵族家妓为基础的雅词在南渡之后逐渐压倒了南渡时期以爱国为主流的豪放词风而渐趋雅化,士人们半隐半仕的生活状态也迎合了这种审美的需要,张的南湖佳园既为他提供了赏游散心的心灵空间,也孕育了他清新自远的精神品格。因此陆游所感叹的“士大夫流宕”,既是士大夫的一种选择,也于无形之中玉成了南宋词风的复雅。

“关雎之下三百篇,当时歌词也。圣师删以为经,后世播诗章于乐府,披之金石管弦,屈、宋、班、马,由是乎出。而自变体以来,司花傍辇之嘲,沉香亭北之咏。至于入主相友善,则士之文人才士游戏笔墨于长短句间。有瑰奇警迈,清新闲婉之长,而无荡淫之失端者,未易以小技言也。余扫轨林,草长门径,一日闻剥喙声,园丁持谒入视之,汴人史邦卿也……盖生之作,辞情俱到,织绡眼底,去尘眼中,妥贴轻圆,特其馀事。至于夺苕艳于春景,起悲音于商素,有瑰奇警迈,清新闲婉之长,而无荡淫之失端。可以分镳清真,平睨方回,而纷纷三变行辈。山谷以行谊文章宗匠一代,至序小晏词,激昂婉转,以申吐其怀抱,而‘杨花谢桥'之句,伊川犹可称之。生满襟风月,鸾吟凤啸,锵洋乎口吻之际者,皆自漱涤书中来。况欲大肆其力于五七言,回鞭温韦之途,掉李杜之域,跻攀风雅,一归于正,不于是而止。虽然,余方以耽溺声律而颠踣摒弃,今又区区以勉生,非惑耶?若览斯集者,不梏于玄黄牝牡,哀沈而悼未遇,实繁时所尚。余老矣,生鬓发未白,数路得人,恐不特寻美于汉。生姑待之。生名达祖,邦卿其字云。嘉泰岁辛酉五月八日张功甫序。”

文中先梳理了“关雎之下三百篇”至“自变体以来”的文体的转变,“司花傍辇之嘲,沉香亭北之咏”,“士之文人才士游戏笔墨于长短句间”,这些在张看来皆为“小技”,唯以一种“有瑰奇警迈,清新闲婉之长,而无荡淫之失”为上。明确指出作词当清新闲婉,不能流于尘俗,当有一种峭拔之气。而之后在具体谈及史达祖词风时,又称“辞情俱到,织绡眼底,去尘眼中,妥贴轻圆,特其馀事。至于夺苕艳于春景,起悲音于商素”,强调文章有情致,有清气,有流丽,清丽峻洁才是尽善尽美。同时称赞史达祖可以“分镳清真,平睨方回,而纷纷三变行辈”,将史达祖与周邦彦、贺铸、柳永相提并论,言其词雅洁情致之貌。至于称史达祖“肆力于五七言”,又有“回鞭温韦之途,掉李杜之域,跻攀风雅,一归于正”,更是指出了这种清雅词风的花间之源,追溯李杜风雅的人格正气。在文末指出对于声律的看法也几经转变,史达祖的词“不梏于玄黄牝牡”,是值得称赞的,正如张在自己诗文中也谈及的那样“字字不为生病缚,知君得出自天来。”[3]621

姜夔《梅溪词序》中对史达祖的评价为“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于一家,会句意于两得”,不难看出姜夔对史词“清”的认识与张一致,对其清逸超拔的词风大加欣赏,而姜夔尤称赞其奇秀。这种共同的审美情趣并非偶然,张与姜夔亦有交往,姜夔也曾是桂隐园中的上客。张曾有诗《因过田,闲得姜尧章所赠诗卷,以七字为报》:

京廛舆马竞扬埃,何碍骚人独往回。我住水边奚自识,诗如云外寄将来。一从风袖携归看,屡向松亭静展开。应是冰清逢玉润,只因佳句不因媒。

而这种词风的转变也并非一朝一夕,在南渡之后,文人士大夫走向隐逸成为一种潮流,这种在政治绝望与山水抒兴间排遣,词人词风的集体转向也有一些必然性。以朱敦儒为代表,他的身上明显带着宋室南渡与南渡之后词风转变的印记。邓子勉先生认为“南奔时期虽仅五年多,却是朱敦儒词创作的一个重要的时段。国破家散,万里逃奔,此人写出了时代最悲怆的一页”[8]4。如《鹧鸪天》词中写到“唱得梨园绝代声,前朝惟数李夫人。自从惊破霓裳后,楚奏吴歌扇里新。章嶂雁,越溪砧。西风北客两飘零。尊前忽听当时曲,侧帽停杯泪满巾”[8]135。而这一阶段的词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责任感和一种建功立业的愿望和怀才不遇的情感。而至南渡之后,朱敦儒归隐山林,词多描述归隐的乐趣,求得一种天地精神独往来的心态。多有一种物外之感,自适其乐,求得心理的安逸和顺,如《好事近》:“眼里数闲人,只有钓翁潇洒。已佩水仙宫印,恶风波不怕。此心那许世人知,名姓是虚假。一棹五湖三岛,任船儿尖耍。”[8]243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状态却因晚节依违而失去平衡,此后词作的悔恨心理强烈,开始否定一切,冷漠世事。由此可以看出朱敦儒词风的转变过程更像是一种公共写作转向私人写作,从抒发国恨家仇的大情怀到抒写个人逸兴的小感慨。

“城畔芙蓉,爱吹晴映水,光照园庐。清霜乍雕岸柳,风景偏殊。登楼念远,望越山、青补林疏。人正在,秋风亭上,高情远解知无。江南久无豪气,看规恢意概,当代谁如。乾坤尽归妙用,何处非予。骑鲸浪海,更那须、采菊思鲈。应会得,文章事业,从来不在诗书。”[3]657

三、对诗学观与词学观的总结

止庵先生在为导演小津安二郎《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作序时曾说:“对小津来说,风格绝非是单一的,褊狭的;但他的电影美学观念却是明确的,排他的。”[9]众所周知小津的电影只有一个题材,即家庭,不管是反映父女关系的《晚春》,还是反映家庭赡养问题的《东京物语》,其内在的思想均是用一种日常化的表现手法,而非自我抚摸式的渲染,来反映人最朴素的情感。以这种思路来看张的文学观,在诗学上追求平淡自然,兼具对江西诗派的包容,同时也对江西末流的僵化主动疏离;在词学上追求清丽醇雅,多描绘一种淡远闲愁。这种清雅宁静的共性背后都有着共同的推动力量,即其人生对超然清远的追求,对独立逍遥的向往,支撑他明确的排他的美学观念,是指向人的内心的平静从容。唯有不为外在物欲所动,不以外部的标准为藩篱,才能获得一种心灵的闲静与精神的清远。

这种心态的形成离不开南宋士大夫内心普遍的幽深曲折,也依赖于稳定的社会环境,更在不停地追忆江南地区雅致的文化生活,与晋宋风流之遗风。体现在其文学创作及文学观中,即形成一种清雅的文学风格。

[2]张明强.宋代成纪张氏家族与文学研究[D].南宁:广西大学,2011.

[5]龙榆生.中国韵文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6]姜夔.姜白石词编年笺校[M].夏承熹笺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7]周密.齐东野语[G]//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56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中华民国75年,1986.

[8]朱敦儒.樵歌校注[M].邓子勉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9]小津安二郎.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M].陈宝莲,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3.

【责任编辑杨抱朴】

I206.2

A

1674-5450(2015)01-0122-04

2014-08-23

李甜,女,山东烟台人,上海大学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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