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对《说岳全传》的影响

胡 伟

（辽东学院师范学院，辽宁丹东118003）

【文学与语言学】

《三国演义》对《说岳全传》的影响

胡 伟

（辽东学院师范学院，辽宁丹东118003）

《说岳全传》的创作深受《三国演义》等经典小说的影响。《说岳全传》在创作模式、主题思想、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等方面都全面学习和继承了《三国演义》。《说岳全传》所采用的虚实结合的创作模式来源于《三国演义》，并继承了其忠义主题。《说岳全传》在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方面对《三国演义》也多有借鉴。

《三国演义》；《说岳全传》；“说岳”故事

清代钱彩编次、金丰增订的《说岳全传》（以下简称《说岳》）被公认为“说岳”题材小说的集大成之作，它的创作受到前代小说，尤其是以《三国演义》为代表的经典小说的深刻影响。作为我国文学史上的第一部历史演义小说，《三国演义》自成书之后流布天下，成为在民间流传最广、影响力最大的一部小说，得到了社会各阶层读者的喜爱，用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来形容并不为过。《三国演义》作为我国古典小说的典范之作，它在流传过程中为后世的小说提供了丰厚的艺术养分，成了众多小说创作的渊薮。《说岳》仿效《三国演义》的特征非常明显，其在创作模式、主题思想、故事情节、人物形象诸多方面都全面继承和借鉴了《三国演义》，现分别论述之。

一、创作模式上的影响

我国最早的一批长篇章回体小说其成书都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属于世代积累型小说，《三国演义》也不例外。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称：“罗贯中本《三国志演义》……凡首尾九十七年事实，皆排比陈寿《三国志》及裴松之注，间亦仍采小说，又加推演而作之。”［1］97它是在历史文献的基础上融合了流传于市井间的小说、戏曲等创作完成的。《三国演义》除了采用陈寿《三国志》及裴松之注的史料外，还借鉴了《春秋》《左传》《史记》《后汉书》《资治通鉴》等各类体裁的史书。［2］此外，《世说新语》《搜神记》《语林》等小说以及历代在民间流传的三国故事、“三国戏”等都为《三国演义》提供了丰富而生动的素材。到了元代出现了有关三国故事的第一个小说定本——《三国志平话》，它为罗贯中整理创作《三国演义》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对三国故事的最终定型起了重要作用。由此，我们可以将《三国演义》的创作模式概括为：以历史史实为基础，借鉴小说、戏曲等的艺术成果，最终由小说家编创成书。

《三国演义》的创作模式对后世长篇通俗小说的创作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诸多历史演义、英雄传奇乃至神魔小说均以此种模式编创。如《水浒传》的成书，就是以《宋史》等历史文献记载的宋江起义事件为基础，吸收民间水浒故事、“水浒戏”的成果，又参照初具水浒故事轮廓的《大宋宣和遗事》，最终由施耐庵编创完成的。这种传统而有效的创作模式被《说岳》继承下来，它同样是以这种模式编创成书的。

《说岳》故事所依据的历史文献主要便是《宋史》。《宋史》第三六五卷以一万余字的巨大篇幅对岳飞一生的事迹做了较为详尽的记述，这乃是后世“说岳”故事之滥觞。在《宋史》的记载中，岳飞就是一个文武双全、精忠报国的抗金名将。《宋史·岳飞传》对《说岳》创作所产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塑造了岳飞忠义的基本形象。历史上的岳飞本身就是一个忠孝节义、智勇双全的名将。他英勇善战，指挥有方，在牛头山、朱仙镇等战役中屡屡大败金兵，使金人发出了“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叹。同时他又忠君爱国、事母至孝、爱兵如子，最终却含冤而死，得到了百姓普遍的爱戴与同情。《宋史》岳飞本传评论道：“西汉而下，若韩、彭、绛、灌之为将，代不乏人，求其文武全器、仁智并施如宋岳飞者，一代岂多见哉！”给予岳飞极高的评价。第

二、提供了生动的故事素材。《宋史》言岳飞出生时，“有

大禽若鹄，飞鸣室上，因以为名”。《说岳》将这演化为岳飞乃大鹏金翅鸟转世的神异故事。《宋史》还记载了岳飞能左右开弓、大破拐子马等故事，这些都被演绎成了小说中的精彩回合。第三、奠定了忠奸斗争的基调。《宋史》中对秦桧等奸佞陷害岳飞的过程做了详尽的记述，并感叹道：“昔刘宋杀檀道济，道济下狱，嗔目曰：‘自坏汝万里长城！’高宗忍自弃其中原，故忍杀飞，呜呼冤哉！呜呼冤哉！”后来《说岳》中以岳飞为代表的抗金将领与以秦桧为代表的奸臣集团之间的忠奸斗争便成了全书的一条主线。

自岳飞蒙冤而死之后，他的故事就在民间广泛流传，成为评书、戏曲、小说等多种艺术形式重要的题材来源之一。同时，通过民间艺人的虚构、补充和加工，又使“说岳”题材故事情节更加生动，人物形象更加丰满。这二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后来《说岳》中我们耳熟能详的许多故事都来源于评书、戏曲、小说的加工。如元代孔文卿所作的杂剧《地藏王证东窗事犯》中有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疯和尚扫秦桧等情节；明代传奇《精忠记》中加入了秦桧妻子王氏一角，并将其塑造成害死岳飞的重要帮凶；《续精忠》重点讲了岳雷、牛通等第二代英雄的故事，开始突出牛皋的地位与作用；清代朱佐朝的《夺秋魁》虚构出了“枪挑小梁王”的故事；岳飞是天命谪仙的描写则见于传奇《如是观》。明代中晚期还出现了《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岳武穆尽忠报国传》《岳武穆精忠传》等“说岳”题材的小说。特别是《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后来成为《说岳》编次故事的主要依据。我们可以认为《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对《说岳》成书的作用，犹如《三国志平话》之于《三国演义》，《大宋宣和遗事》之于《水浒传》。

钱彩、金丰便是以历史史实为基础，又借鉴了戏曲、评书、小说等的成果，编创完成了《说岳》。因此有学者指出“岳飞故事的创作走的是一条由纪实到虚构、由简单到复杂的道路”［3］。

作为历史题材小说，最为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处理好历史真实与艺术虚构之间的关系。金丰在《说岳》序言中说：“从来创说者，不宜尽出于虚，而亦不宜尽出于实。苟事事皆虚，则过于诞妄，而无以服考古之心；事事忠实，则失之平庸，而无以动一时之听。”［4］1历史题材小说如果完全违背历史，海阔天空地进行想象，就会显得荒诞不经；而过于拘泥于历史，亦步亦趋地照搬历史记载，又会使其失去作为文学作品的价值。应该说金丰对于历史小说虚实关系的认识是进步的，很符合我们现代的小说观。

清代学者章学诚《丙辰札记》称《三国演义》是“七分实事，三分虚构”，这一判断是符合实际情况的，为大多数学者所认同。而《说岳》的虚实关系与《三国演义》不尽相同，其前六十一回所述岳飞故事大致可以说是虚实参半，而后十九回所述岳家第二代英雄的故事则基本上是虚构的。这样计算的话，《说岳》虚构的比例占到六七成左右。因此，有人认为《说岳》的虚实比例为“实三虚七”。［5］36这样的定量分析，大致是准确的。

《三国演义》与《说岳》之所以虚实比例不同，主要是因为二者虽然都是由历史故事演变而来，但是细分的话，属于不同类型的小说，前者属于历史演义，后者则为英雄传奇。历史演义“大致按照历史发展的基本脉络，通过一定的审美想象与艺术虚构，运用浅近通俗的语言，来演说历代兴废争战之事”［6］235；英雄传奇是“以某些英雄个人、英雄群体、英雄家族为描写中心。而某些历史大事件，只是小说的背景而己”［5］43。因此与历史演义相比，英雄传奇虚构的成分一般更多。英雄传奇实际上是从历史演义发展演化而来的，可将其视为历史演义的一个特殊分支，它们也都遵循了《三国演义》首创的“虚实相生”的创作模式，《说岳》便是以这样的模式编创完成的。

二、主题思想上的影响

《说岳》原本全称为《精忠演义说本岳王全传》，与《三国演义》一样，同样也有“演义”二字。所谓“演义”，乃是“演经书之义”的略称，通过叙述历史故事，反映作者对历史社会所作的理性思考。［7］对于这类小说来说，历史故事只是载体，作者的历史观、价值观才是其内核，亦即整部小说的主题思想。

歌颂忠义毫无疑问是《三国演义》最为突出的思想倾向之一。书中“忠”的精神的代表非诸葛亮莫属。当刘备三顾茅庐之后，诸葛亮为他的诚意所感动，义无反顾地出山相辅佐，凭借自己超人的智慧和才能为原本无立足之地的刘备赢得了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局面。刘备病殂后，诸葛亮虽然和曹操、司马懿一样总揽大权，但却没有像他们那样谋权篡位，而是继续尽心尽力地辅佐幼主刘禅，殚精竭虑，苦心经营，最终病逝于五丈原，真正做到了自己所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千载而下，诸葛亮忠贞不贰的形象仍具有巨大的艺术感染力。

清代毛氏父子评点《三国演义》时，将关羽推崇为“义绝”。《三国演义》着重刻画了关羽“义薄云天”的形象。关羽自幼便好读《春秋》，深明大义，他与刘、张桃园结义的目的就是“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当土山被围之时，为了保护刘备家眷，关羽与曹操派来的张辽约定三事，降汉不降曹，后又不畏险阻千里寻兄，过五关斩六将，可谓大义凛然。后来关羽与曹操兵戎相见，为了报答曹操昔日之恩，又在华容道“义释曹操”。败走麦城之后，关羽宁死不屈，慷慨就义。关羽以自己一生的动作证明“义绝”二字他是当之无愧的。

《三国演义》所宏扬的忠义思想在民间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而且对评书、戏曲等民间艺术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如上文所述，评书、戏曲等是《说岳》成书的重要来源，而且《说岳》的作者钱彩、金丰很有可能是社会底层的评书艺人或者小书商。［8］历史演义小说既是他们历史知识的重要来源，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塑造着他们的历史观、价值观，《三国演义》所包含的忠义思想自然而然地成为他们创作小说时的价值追求，歌颂忠义也就成了《说岳》最重要的主题。

《说岳》的忠义精神集中体现在全书的中心人物岳飞身上。他幼年即聪颖好学，师从名师学艺，学得文武全器；又有良母训导，立下了“精忠报国”志向。岳飞投军之后，忠心耿耿，英勇善战，屡屡大败金兵，令金人闻风丧胆，成为拱卫宋室的中流砥柱。《说岳》全书中岳飞“精忠报国”的英雄形象跃然纸上。但是岳飞的忠又带有“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愚忠色彩。当在朱仙镇大败金兵胜利在望的大好形势下，他因十二道金牌而不得不班师回朝。后来身陷冤狱，惨受酷刑，但仍忠心耿耿，极力阻止下属违抗朝廷的行为，并让岳云、张宪与自己一同赴死。至此，岳飞忠君爱国的形象发展到了巅峰。

岳飞身上还带有强烈的“义”的精神。小说第四回《麒麟村小英雄结义，沥泉洞老蛇怪献枪》，描写岳飞与汤怀、张显、王贵等人结义，之后汤怀等人皆成为岳飞抗金卫国的得力助手，他们结义的目的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宗旨是完全一致的，追求的是为国为民的人生大义。后来岳飞又与牛皋、吉青、何元庆等麾下将领都结为异姓兄弟，第二代小英雄中岳云与关铃、韩彦直等结义，岳雷与牛通、诸葛锦、韩起龙等结义。此外，《说岳》还有张保为岳飞死义，柴娘娘恩义对待岳家母子，施全义刺秦桧等情节，全书洋溢着崇尚“义”的氛围。和关羽一样，岳飞后世也成为了“义”的楷模。不仅民间将关羽和岳飞一道加以推崇，连官方也加入进来。北洋政府时期，岳飞与关羽一道被合祀于关岳庙，“关岳合祀”成为国家祀典。［9］人们将岳飞与关羽等同看待，似乎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歌颂忠义是《三国演义》与《说岳》共同的价值追求，《说岳》在主题思想方面深受《三国演义》的影响。

三、故事情节上的影响

整个《说岳》故事是建立在因果报应的基础之上的。岳飞为大鹏金翅鸟转世，金兀术为赤须龙下界，秦桧为虬精投胎，王氏原是佛祖跟前的女土蝠。他们之间斗争的根源是前世的恩怨。这样的情节设置无疑削弱了整部作品的力量。这种因果报应的模式是所来有自的，它与《三国演义》之前的《三国志平话》如出一辙。在《三国志平话》中，曹操、刘备、孙权分别是西汉初年韩信、彭越、英布三人转世，而汉献帝的前世则为汉高祖刘邦。三家分汉正是当年刘邦冤杀功臣的因果报应。罗贯中创作《三国演义》时自觉地抛弃了这个模式，而钱彩、金丰还继承了《三国志平话》因果循环的套子，并把它作为结构全书的基础，由此可见两书的作者在见识和水平上存在着巨大差距。

在具体的故事情节方面，《说岳》效仿《三国演义》的例子可谓俯仰皆是。《说岳》中不少故事我们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它们在《三国演义》中都曾经出现过。

《说岳》第二十三回《胡先奉令探功绩，岳飞设计败金兵》，写岳飞在青龙山之战中以八百儿郎大败粘罕的十万大军。岳飞先是杀入敌阵，然后又诈败将金兵引入预先设伏的山谷中，“两边埋伏的军士，火炮火箭打将下来，延着枯草，火药发作。一霎时，烈焰腾空，烟雾乱滚，烧得那些番兵番将两目难开，怎认得兄和弟；一身无主，那顾得父和孙。喧喧嚷嚷，自相践踏；人撞马，马撞人，各自逃生。”待金兵水过河时又以事先截断的河水淹没金兵。粘罕好不容易逃出山谷，却突然“仰天大笑”，他说“不笑别的，我笑那岳南蛮虽会用兵，到底平常。若在此处埋伏一枝人马，某家插翅也难飞了！”这时忽然杀出吉青的人马，情急之下，粘罕使了金蝉脱壳之计，与部将铜先文郎调换了衣甲马匹，后来铜先文郎被吉青擒获，而粘罕则侥幸逃脱。

仅以此回为例，我们就可以处处看到《三国演义》的影子。通过诈败将敌军引入山谷之中，先以火烧，继而水淹，这正与《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的部署完全一致。火烧金兵的一段细节描写与《三国演义》第九十回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一段描写类似，《三国演义》写道：“只见山上两边乱丢火把，火把到处，地中药线皆着，就地飞起铁炮。满谷中火光乱舞，但逢藤甲，无有不着。将兀突骨并三万藤甲军，烧得互相拥抱，死于盘蛇谷中。”两处均是将敌军引入山谷之中，再以火烧之。而粘罕逃出之后的反应和言语分明与华容道中的曹操如出一辙。《三国演义》写道：“又行不到数里，操在马上扬鞭大笑。众将问：‘丞相何又大笑？’操曰：‘人皆言周瑜、诸葛亮足智多谋，以吾观之，到底是无能之辈。若使此处伏一旅之师，吾等皆束手受缚矣。’”而铜先文郎易服救主，掩护粘罕金蝉脱壳的一段描写又与《三国演义》第五回中祖茂与孙坚更换头盔，掩护孙坚逃脱的过程完全相同。由此可见，《三国演义》中的精彩故事情节给了《说岳》的作者以直接的启发。

《三国演义》是一部对战争进行全景式描写的军事文学，共表现了大小数百场战役，堪称古代战争小说的丰碑。而《说岳》中的战争描写也处处带有《三国演义》的影子。赤壁之战是《三国演义》刻画最为生动的一次战争，《说岳》从三十六回到四十三回重点描写的牛头山之战也是全书的精华所在。牛头山之战的描写处处可见赤壁之战的痕迹。如高宠挑铁滑车的英勇犹如赵子龙在长坂坡从曹营七进七出，韩世忠口吟《满江红》词如同曹孟德横槊赋诗。《三国演义》的战争描写张弛有度，注重节奏的变化，“把紧张激烈的战斗与轻松闲适的场面结合起来”［10］，这样的写作特点也被《说岳》承袭下来。《说岳》三十八回特意有了牛皋到金营下战书的一段描写，整个过程非常诙谐有趣，同样也是在紧张激烈的战斗描写中穿插轻松闲适的环节，这不能不说是学习借鉴《三国演义》的结果。

此外，《说岳》三十六回岳飞与何元庆挑灯夜战的描写，应该是受到了《三国演义》中马超与张飞葭萌关夜战的启发，岳飞多次擒获何元庆又将其释放的情节则完全是效仿了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故事。岳飞为了让杨虎前往万汝威营中诈降，先使了“苦肉计”，打了他二十军棍，结果杨虎成功获得了万汝威的信任。这与赤壁之战周瑜打黄盖的情节如出一辙。

《三国演义》中的名篇故事对后世影响深远，因而《说岳》的作者在创作时自然会有意或无意地加以仿效。由此也可见《三国演义》在情节设计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四、人物形象上的影响

《说岳》在人物描写上同样受到《三国演义》很大的影响，其中的不少人物与三国人物有着直接的联系。如小将关铃便自称是“义勇武安王之后”，所乘的坐骑为赤兔马，所用的兵器也是青龙偃月刀，这与《三国演义》中关羽的形象别无二致，俨然是关羽形象的翻版。后十九回中岳家军的智囊人物诸葛锦的先祖为三国时期的诸葛亮。诸葛亮又在梦中传授给诸葛锦兵书三卷，教他占风望气、行兵布阵、卜算祈祷之术，以此来辅佐岳雷完成大业，成就岳氏一门的“忠孝节义”。诸葛锦与其祖先诸葛亮一样，足智多谋，神出鬼没，善于用兵，作者刻意将诸葛锦刻画成诸葛亮一般的军师形象。

《说岳》在诗赞中也往往将小说中的武将直接类比成《三国演义》中的某位人物，以此来突出其英勇。如把金将完木陀赤比作“灞陵桥边张翼德”，称杨继周“吕温侯忽然再见，薛仁贵蓦地重生”，杨继周与山狮驼“一个是成都再世，一个是典韦重生”。我国古代的长篇小说往往以“娱众”“适俗”为创作的主要目的，会主动迎合一般读者的文化水平和审美趣味。《说岳》将书中人物直接与读者所熟悉的人物形象联系起来，这样的好处就是借助于读者已有的阅读体验，有助于在读者的脑海中迅速建立起人物的形象来，也能够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说岳》塑造人物形象使用的方法也与《三国演义》是一脉相承的。《三国演义》人物众多，作者重点突出的便是“三奇”“三绝”，即诸葛亮、关羽和曹操，而《说岳全传》也是想突出“岳武穆之忠、秦桧之奸、兀术之横”［4］1。

《三国演义》在塑造人物的时候往往采用“出场定格”的方式，即一开始就抓住人物主要的性格特征进行刻画，这样有助于凸显人物的性格特征。《三国演义》第一回中便通过曹操年轻时欺骗叔父的故事突出了其奸诈的本性，这个特点伴随其一生。其他如刘备的仁厚、诸葛亮的智慧、关羽的忠义、张飞的勇猛等也都是这样表现的。“出场定格”是我国古典小说塑造人物时常用的一种方法，这样的艺术手法应该是继承了书场说书的经验，因为书场说书者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听众的心，无法做过多的渲染和铺垫。“出场定格”的好处是能够使人物的主要性格明显，但缺点也毋庸讳言，就是人物形象稍显呆板，缺少发展变化的过程，不够立体生动，会让人物“不同程度地带有理想化、类型化甚至脸谱化的特点”［6］86。《说岳》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就是这样的。岳飞、秦桧、兀术等人物都特征明显，岳飞的“忠”、秦桧的“奸”和兀术的“横”都令人印象较深。但是《说岳》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同样是“类型化”的人物、“脸谱化”的人物，显得不够饱满、生动。

鲁迅评价《三国演义》的人物描写时说：“至于写人，亦颇有失，以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1］98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在人物描写方面的不足。《说岳》在刻画人物形象方面也有这样的缺陷，它为了过分突出岳飞的忠孝仁义，将其写得有点教条刻板、不近人情、矫揉造作。第三十二回通过牛皋之口介绍道：岳飞因为二圣被金兵掳去，因而每次吃饭总是向北方流涕。而且坚持只吃素饭，后在诸将的劝说下，才稍微用些荤菜。岳飞蒙冤下狱后，长期跟随他的张保不忍心见其受屈，以头撞墙而死。众人见此情景都十分悲戚。而岳飞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道：‘好张保，好张保！’”他的理由是：“恩公你有所不知，我们‘忠’、‘孝’、‘节’已经有了，独少个‘义’字，他今日一死，岂不是‘忠孝节义’四字俱全了？”岳飞为了成全自己的“忠孝节义”，乐见自己部下之死，这似乎过于冷酷无情了。第五十六回中，曹宁杀死卖国投敌的父亲曹荣，岳飞却不肯收留他，认为“那有子杀父之理？岂非人伦大变！”走投无路的曹宁只得自刎而死。岳飞还将曹宁枭首示众。岳飞一味强调人伦纲常，却混淆了是非曲直，最终逼死了曹宁。与之相比，《说岳》全书中塑造得最为形象生动的反倒是作为配角的牛皋，他成为广受人们喜爱的文学形象。

《三国演义》处在长篇小说草创阶段，用“出场定格”的方法塑造人物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到了《说岳》的时代，我国的长篇小说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也积累了丰富的艺术经验，再以这种方法塑造人物就显得有些稚嫩了。

《说岳》既继承了《三国演义》在塑造人物方面的长处，又存在着和它一样的不足，这大概是由于受《三国演义》影响太大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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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抱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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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5450（2015）05-0097-04

2014-12-03

胡伟，男，江苏泰兴人，辽东学院讲师，文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