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本科院校大学英语开设学术英语课程的合适性

周红专 柳晓辉

（长沙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114）

一 引 言

当今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英语教学领域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当属学术英语（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 EAP），它作为专门用途英语（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ESP）的一个重要分支，被Jordan 分为通用学术英语（EGAP）和专门学术用途英语（ESAP）两种[1]。

近年来国内一批学者基于“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趋势，提出以学术英语作为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英语教学的主要内容，甚至代替通用大学英语的教学[2-12]。主要倡导者蔡基刚先是提出“大学英语教学定位应从普通英语转移到专门用途英语”[2]；后来又进一步明确，“我国在专门用途英语教学中，应该把重心放在学术英语上（这里主要指通用学术英语）”[4]；并指出“大学英语消亡是必然的”，“大学英语消亡后，替代它的应是学术英语”，学术英语将“替代”大学英语，成为“我国大学公共英语的方向”[6]；“对大学英语改良是不行的，取而代之，实行学术英语教学是必然的”[7]。概而言之，蔡基刚倡导的是在大学英语教学中用通用学术英语来替代基础英语教学。

在教学实践方面，已有一批重点院校已经把学术英语作为大学英语教学的主流。复旦大学从2010 年秋季学期正式开设“学术英语”系列课程[4]。中国政法大学以学术英语替代综合英语从新生第一学期起就开设，设置学术英语Ⅰ、Ⅱ两个级别共8 个学分[4]。清华大学从2011 年秋季开始，一、二年级必修通用学术英语系列课程，包括学术英语听说1-4级和学术英语读写1-4 级两大系列，共有8 门课程，每门2学分[9]。更有《上海高校大学英语教学参考框架》提出大学英语教学从通用英语向“满足学生专业学习需求”的专门用途英语转型的理念，规定学术英语为大学新生的必修课程；建议大学英语学分的60%放在学术英语课程上[13]。

但也有学者提出质疑，如王守仁认为“对大多数中国高校来说，为专业学习提供语言支撑的需求并不迫切，因此，以‘学术英语为核心’，‘以学术英语为导向’……不适用于全国大学英语教学”[14]。他认为“学术英语更适合硕士、博士、研究生阶段的教学”[15]。

相对于985 和211 高校，地方本科院校学生英语水平相对较低且全英语专业课程甚至是双语教学课程比例较低，它们究竟是否合适开设学术英语课程呢？本研究以长沙理工大学近两年的建设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教学改革为例，通过课程开设前、后进行的调查问卷和访谈及教学实践来探讨上述问题。

二 调查、访谈和课程开设实践

从2013 年秋季学期开始，长沙理工大学非英语专业大学英语总学分由原来的16 学分减为12 学分，还有进一步削减的趋势。另一方面，长沙理工大学的学生在一年级末大学英语四级合格率达80%，六级合格率达40%。这些学生对第二学年仍然按部就班的基础大学英语学习产生懈怠，在课堂上不积极参与老师的教学，课外作业也蒙混应付。而至此，长沙理工大学非英语专业的大学英语教学已经经过教学方法、教学模式、教学媒介的各种改革。因此，教学内容的改革也就势在必行，考虑从第二学年开始，大学英语的教学内容不再是基础英语，而是英语提高课程。通用学术英语是英语提高课程之一。

那么长沙理工大学的学生是否有开设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需求呢？通用学术英语课程建设组在课程准备阶段一方面对各成员所教班级的一年二期末的854 名学生进行了问卷调查，并对其中95 名学生进行了访谈；另一方面对学校重点专业带学生毕业设计或毕业论文的14 位专业老师进行了访谈。

课程之前对学生的问卷调查和访谈涉及三大方面的问题。一是没过四、六级和已过四、六级的学生进一步学习英语的目标意愿、原因动机及对二年级继续上大学英语基础课程的看法和态度等。二是学生现有的学术英语听说读写技能水平及学术规范知识现状；三是学生对学习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态度、动机、希望达到的学术英语听说读写技能水平及学术规范知识目标等。收回问卷616 份，其中有效答卷605份。

同时，对学校交运、土建、经管、计通、能动、汽机、水利7 个院系带学生毕业设计（或论文）的14 位专业老师进行了访谈，访谈内容主要为学生在做毕业设计（或论文）时需要用到英语的环节中的表现及老师们的建议等。

基于对学生和老师的调查和访谈，2014 秋季学期，6位老师为二年一期1109 位选择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学生开设课程，共计18 个班级（其中A 班4 个；B 班14 个——学生在入学时根据入学英语考试被分为A、B 两个级别），学生来自除设计艺术学院之外的各个院系（11 个）。课程为48 学时，3 学分。在课程结束之时，对所有修读本课程的学生进行了问卷调查，并对其中120 位学生进行访谈。2015春季学期，从没有修读过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二年二期的学生中随机抽取17 个班级（其中A 班7 个；B 班10 个）进行第二轮课程教学，学生同样来自除设计艺术学院之外的各个院系，共计1061 人。课程结束之时同样也对修读本课程的学生进行了调查和访谈。

课程之后的问卷调查及访谈涉及四大方面的问题。一是学生对通用学术英语课程、一年级的基础英语课程及其它英语提高课程（第二轮课程教学的学生已在二年一期选修一门其它英语提高课程）的比较评价等；二是学生对课程开始前自己的学术英语听说读写技能水平的提高及学术规范知识的掌握的评价等（再次对此调查是为了与第三方面的调查形成更有效度的对比）；三是学生对课程结束后自己的学术英语听说读写技能水平的提高及学术规范知识的掌握的评价等；四是学生对通用学术英语课程教学各环节及教师教学的评价及建议等。第一次收回问卷876 份，其中有效答卷862份。第二次收回问卷764 份，其中有效答卷756 份。

三 结果及讨论

课程开设之前对学生的调查和访谈结果如下。

没过四、六级的学生继续学习英语的直接目的是通过四、六级，但他们认为现有的课堂教学对他们过级并无多大帮助，认为做模拟试卷更有效。已过四、六级的学生95%认为二年级继续上基础英语课程没有必要，因为二年级的基础英语教学目的仍然是服务于四、六级考试，而且课程期末考试类似于四、六级考试，他们认为“裸考也能过”，习惯了考试驱动的学生也就失去课内课外努力学习英语的驱动力。

而长沙理工大学本科学生是否有学习学术英语课程的需求呢？学习者需求可分为主观需求（subjective needs/felt needs）和客观需求（objective needs/perceived needs），前者指学习者个人的期望和要求，后者指老师、行政管理者及其他利益相关人员的期望[16]。首先来看客观需求。一是国家级、省级、校级大学生研究性学习和创新性实验计划项目申报与实施的需要。2014 年，校级立项180 项、省级立项28项，且立项会逐年增加。项目申报离不开国内外文献调研，能够用英语直接搜索和阅读本专业文献资料也就非常重要。项目实施也鼓励论文发表，用英语写摘要也就必不可少，而且怎样写出符合学术规范和符合国际学术要求的论文也就成了学生必须学习和掌握的内容。二是六个专业（道路、桥梁、电气、热能与动力、水利、会计学）卓越人才的培养的需要。到目前为止，这些专业每专业每年有一个45 人的卓越班，每个卓越班从大二起开设有专业双语课和全英语课。三是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的毕业设计（论文）的要求。《长沙理工大学本科毕业设计（论文）管理规定》规定：学生文献资料的查阅至少包括一篇外文文献（实际上很多学院都要求至少3 篇），而且要写出文献综述；学生应完成与毕业设计（论文）课题内容或所学专业相关的4000 左右汉字的外文资料翻译；设计（论文）必须有英文摘要。四是学生听国外专家讲座的需要。学校很多院系每年邀请越来越多的国外专家来校用英语举办讲座。概而言之，客观上讲来，长沙理工大学的每一位本科生都有用英语查阅专业文献、撰写文献综述和论文英文摘要、听专业讲座的客观要求，还有部分学生有用英语进行专业课程学习的要求。

而只接受了大学基础综合英语教学、即使通过了四、六级考试的学生能否应对以上英语要求呢？对带学生毕业设计（论文）的专业教师的访谈表明，目前学生在完成毕业设计（论文）时，有英语要求的环节普遍存在问题，老师在这方面要求学生反复修改远比对设计（论文）的主体修改还多得多。问题有文献来源不可靠、文献综述的主题逻辑不清晰、文献引用不规范、文献翻译多用机器翻译、论文摘要本末倒置等。由此可见，长沙理工大学本科学生有学习EGAP 课程的客观需求

那么，他们对学习EGAP 课程的主观要求如何？课程前对学生的调查和访谈表明：一是阅读英文文献方面，81.5%的学生认为以后（高年级）的学习中有用英语搜索和阅读本专业文献的要求，且80.3%的学生认为用英语搜索和阅读本专业文献对其学习和研究很重要，79%的学生认为词汇是用英语搜索和阅读本专业文献的困难之一，81%的学生认为专业论文文章长、难以抓住文章主要内容、不知所云是用英语搜索和阅读本专业文献的另一困难，约41%的学生不知怎样写文献综述，还有38%不太确定；二是在用英语写论文摘要方面，85%的学生认为以后（高年级）的学习中有用英语写论文摘要的要求，且79%的学生认为用英语写论文摘要对其学习和研究很重要，约52%的学生不知道及30%的学生不确定学术论文的主要结构及怎样撰写，约82%的学生不知道摘要应怎样写；三是学术规范知识方面，约77%的学生在引用他人观点或文章时不考虑这些观点或文章是否可靠，约53%的学生不知道及29%的学生不确定剽窃的鉴别标准，也就不知道怎样正确引用而避免剽窃。概而言之，学生在了解学校的学习要求（特别是毕业设计或论文的要求）后，绝大部分学生意识到用英语查阅文献并写文献综述、写论文的英语摘要是高年级的学习要求，并对自己的学习和研究很重要；但大部分学生在这些方面有困难，而且学术规范知识缺乏。

一个学期的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学习之后，学生的收获如何？表1 为学生课程前后对通用学术技能的掌握程度的自我评估对比。课程结束时，仅有2.2%的学生不知道怎样寻找可靠的文献资源；5.7%的学生不知道英语学术论文在用词、句式、篇章等各层次的特点；5.1%的学生不知道怎样概括文章大意并撰写文献综述；5.1%的学生不知道怎样在自己文章中正确引用文献并避免剽窃；4.4%的学生不知道英语学术论文的主要结构及各部分怎样撰写。约70%至80%的学生对以上各项技能有把握。96.4%的学生认为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学习对其专业学习会有帮助。

表1.学生课程前后对通用学术技能的掌握程度的自我评估对比

另外，学生在学习通用学术英语课程、一年级大学英语基础课程以及其它英语提高课程（2015 上半年的学生是已选修一门其它英语提高课程如英语视听说课程等）的课内时间都是每周四学时。但调查显示，学生在修读各门英语课程时课外花在这门课程上的时间差别显著，修读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学生人均每周课外所花时间是修读基础英语课程（不包括在准备四、六级考试上自我训练的时间）的12 倍（见图1）。调查和访谈表明，修读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学生课外所花时间主要用在两大块上：一大块是老师要求学生按组就课本上的学术技能任务、课文、听力讲座进行预习并按老师要求准备课堂上的presentation;另一大块是学生在老师指导下寻找感兴趣而且合适的研究题目、搜索相关文献并撰写文献综述、制定研究方法、实施研究、最终形成论文报告、并制作PPT 进行论文展示。如此短的学时内（48 学时），学生要完成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学习任务，只能借助大量的课外时间。虽然相比其它英语课程，学生觉得这门课程的压力很大，但他们觉得是“累并快乐着”。调查表明，61%的学生觉得相比基础英语课程，他们更喜欢这门课程。原因主要为：从通用学术英语课程“更能学到实用的东西”、“更能集中培养某方面的英语技能”、“更有深度和挑战性”，而“大一基础英语教学内容及方式比较像初、高中，没有针对性”等。39%的学生更喜欢基础英语课程是因为：“英语基础不好，从而觉得通用学术英语课程要求太高”、“基础英语课程更轻松”、“基础英语考试和考核更容易；而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形成性评估包括一篇学期论文，从开题到完整论文的提交和展示，要付出的努力太多了”等。

图1.学生各门英语课程课余所花时间对比

需要指出的是，两轮教学实践中，都没有对学生进行刻意的英语水平的挑选，但由于有A、B 级水平的班级的参与，两种不同级别的学生的情况是否有差异呢？课程结束时的调查和访谈显示，A 班与B 班的学生无论是课程前还是课程后对自己各项英语学术能力的评估并无显著意义的差异，但在人均每周课外所花时间上B 班约为13 小时，比A 班要多8%。学生的解释及任课老师的反映表明，多花的时间是因为各项任务提交后根据老师的反馈要进行多些修改，甚至是多次修改。

四 结 语

本研究以长沙理工大学的通用学术英语课程教学为例，通过➀教学实践的过程与结果、➁课程开设前对学生的调查和访谈及对某些专业的专业老师的访谈、及➂课程结束时对修读本课程的学生的调查和访谈，探讨地方本科院校大学英语开设学术英语课程的合适性。

本研究的调查和访谈表明，从教学现实来说，一方面大学英语基础课程至少在大二已经很难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和积极性；另一方面，从掌握基础英语到在实际学术交流中（如毕业设计或论文中的英语要求）准确地使用英语，如果没有目的明确的课程的介入，这种能力的迁移并不理想。而通用学术英语课程至少在开设班级中似乎可以基本上解决这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学生人均每周课外花在这门课程自主学习上的时间大幅度提高；另一方面，学生在课程结束时对自己用英语进行学术交流的各项能力的评估远高于课程开始前，而且他们在课程末提交的学期论文及课程考试结果表明他们已基本具备这些能力。这表明，通用学术英语课程对地方院校的大学生来说也是有客观实际需要的。

本研究的调查结果及教学实践也表明：无论学生是否有学习这门课程的主观需求，哪怕学生因某种原因（包括英语基础水平差、课程要求太高）不太喜欢这门课程，目的明确且富有挑战性的学习能激发学生的学习动力，驱使学生进行自主性学习，从而较好地达到课程目标；甚至入学时英语水平稍差的学生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进行课外自主性学习。由此也可得出：大学英语课程设置应该满足学生的需求和喜好，但不能完全让学生自由选择，因为学生的需求喜好有时是盲目的、眼前的和功利的，是需要引导和塑造的。

概而言之，长沙理工大学通用学术英语课程的开设表明，通用学术英语课程能让学生重拾对大学英语学习的兴趣和动机，能发展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团队协作沟通能力、分析和解决问题能力，以及批判性思维能力等终身受益的能力。它有助于实现《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的较高要求的英语能力——“基本听懂外国专家用英语讲授的专业课课程”、“阅读所学专业的综述性文件”和“撰写所学专业的英语小论文”[17]。通用学术英语课程应该是地方本科院校可以开设的，也许不能成为大学英语全部的教学内容，也应该是必有内容、必修课程。当然，希望有更多的地方本科院校的大学英语教学进行类似的教改实验，以得出更全面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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