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碰触内心

2015-04-09 07:28皮科·艾尔
商周刊 2015年7期
关键词:旅途外语旅行

皮科·艾尔

旅行带给我们两个好处:一方面它让我们见识到了平时很容易被忽视掉的风景、价值和事物;另一个,它帮我们全面地了解自己,避免慢慢被腐蚀掉。当我们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旅行时,不可避免地会触及自己的情绪、心态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没有旅行,我们几乎不会去触碰这些。

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泰国时,平时滴酒不沾、作息规律的我,会在当地泡吧直至凌晨;在西藏时,尽管不是一个真正的佛教徒,我也终日待在寺庙里,倾听诵经。我时常感到,在自己心中有若干像月球表面一样广袤荒芜的空间,而想要探索这些平时绝少履及的心灵区域,我就会前往冰岛,面对那里静谧而诡谲、浩大而空茫的蛮荒景象,只有这样,我才能叩问通常被闲谈和琐事遮蔽的内心角落。

我们旅行,既是为了寻找自我,也是为了隐匿自己。当然,这二者其实是一回事,达成其中一件也就完成了另一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可以完美地摆脱社会阶层、职业、职位的束缚;正如英国文豪赫兹利特所说,我们就像“客厅里的绅士”一样闲散自如,别人无法给我们贴上某种标签。摆脱了羁绊,甩落了各种身外名分,我们才有机会不受干扰地碰触到自己内心深处更重要的部分。

旅行在外时,我们不再早早入睡。而是跟随自己的内在冲动,就像恋爱了一样敞开心扉。至少有那么一瞬,我们既非生活在过去、也非生活在未来。我们就是我们自己,等待被深入地理解。我们甚至会变得有些神秘,对初见的陌生人如此,有时候对自己也是如此。就连克伦威尔这样的伟人也说过:“不知道自己正去往何处的人,往往走得最远。”

当然,和任何一种自由一样,旅行也有巨大的风险,但它同时又向我们许下了奇妙的承诺:通过旅行我们能重新出生,回到自己更年轻、更开放的那些时日。旅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逆转时间,使一天相当于一年,或至少45个小时;旅行也很容易地让我们回到童蒙时代,置身于一个尚未理解的世界中,外语的因素也让这种情形更加鲜明:比如,在法国时我们就“移民”到了法语中,用这种不太纯熟的外语交谈,表述变得简单而礼貌,好像唤醒了刚学说话时的婴幼年记忆。在河内旅行时,即便不像当地人一样讲一口洋泾浜英语,我也会主动地简化语言表达,这时重要的不再是自我表现,而仅仅是传递意图。

所以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旅行不仅是对未知之物的追求,更是要回到自己无知无识的状态。至少对我而言,旅行是为了寻获一双无邪的眼睛,从而找回一个天真无辜的自我。通常,我在旅途中会比平时更易轻信;在异域我也会更容易兴奋,甚至比平时更亲切温和。旅途中遇到的过客不会为我考核、评级,这样我就得担起责任重塑自我,要么进取向上,要么蜕变堕落。旅行是一座流动的修道院,我们在旅途中通常生活得更简单,不带太多身外之物,而且把自己托付给机缘命运。

加缪说:“旅行的价值在于畏惧”,他所说的畏惧,也就是从我们惯以藏身的日常环境和习惯中破茧而出的这种分离感。我们之所以旅行,与其说为了寻找答案,毋宁说是为了寻求更好的问题。与很多人一样,我每到一处必会问东问西,我最留恋的那些地方,也总能向我提出难以回答的质询。比如在布拉格,每两辆汽车就一辆是偷来的,市场上三分之二的商品都是走私货,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作为加利福尼亚人的价值观。在泰国,很多年轻女性则为了保护家庭或出于宗教原因牺牲自己的身体,这也挑战着我习以为常的伦理判断。衣修午德曾说过:“也许最好的旅行书应该有点像一部追寻某种真相的犯罪小说。”我想补充的是,最好的东西也正是那种我们总也找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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